白县令穿得气派, 宋闻清稍加思考,微微作揖:“县令老爷。”
村里其余人一听,心中惊讶得不行, 没想到青雨县的大官当真来云寒村了,也跟着行了礼。
想到刚才裴煜和顾楠对云寒村的态度,白县令也不再敢打马虎, 笑着应声, 连忙让他们起来。
清点完药材后, 宋闻清面上不显, 但心中是感激的。没想到竟是他错怪了青雨县的县令, 不仅多送了药材,品质还是一等一的好。
他难得语气中带了丝歉意, 道:“多谢县令老爷了。”
白县令摆手,装模作样的说了些关心他们的话, 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一行人离开。
陆回显然是不满白县令的态度,嘟囔着小声说:“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是什么豺狼虎豹呢,非要进来, 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赵临轻咳一声:“小声点, 起码送药材过来了。”
宋闻清估摸了一下, 这些药材足够他们村子里的人喝三个月了,这才从怀中把承诺给济世堂的药方给小童。
小童有些犹豫,看了看守在外面的衙役, 还是歇了想说出真相的想法,驾着马车离开了。
宋闻清虽然心里也在疑惑白县令为何会来得那么快, 但现下要紧的事不在此, 和陆回几人赶忙把装着草药的板车拉到宋宅。
自从沈小兰将地契还给他后,他就将原本放在家里的草药运到宋宅去了, 还方便他给村里人看病。
“陆回,这一副药是给刘婶家的,这一副是给李伯家的,尽快送去。”
“赵临,麻烦你再跑一趟。”
宋闻清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吩咐下去。因为村里大多数人都生着病,能做事的就这几个,忙得他们连午饭都没吃。
忙完后,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陆回瘫在椅子上:“总算搞定了。”
宋闻清悬在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放下,其余几人围在火炉旁烤火,笑着说村里的趣事。
今晚难得有月亮,月光斜斜地打在地上。他一个人坐在旁边发呆,赵临走过来,递了一碗温热的米酒给他:“暖暖身子。”
宋闻清回神,笑着说:“谢了。”
赵临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村里这次多亏你了,若没有你,恐怕现在我们几个早没命了。”
宋闻清:“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说什么谢不谢。”
“不管怎么说,这碗米酒我干了!”赵临红着个脸,一口气把满满一碗的米酒饮尽。
宋闻清抿唇笑笑。
烤火的几人也聊得开心,都拿着碗要敬他酒。怕喝多了等会儿不好回去,他连忙拒绝。
几人也不强求,想到什么,陆回突然问:“闻哥儿,你上次让我们每户人家都拿来喷的白酒究竟什么来头?我隔壁夫郎死活不用,说是舍不得,最后一家子都病了。我听你说的,到现在我那七十多岁的老母都没患病呢,身子骨硬朗得不行。”
他这样一问,几人也都好奇起来。
宋闻清斟酌了会儿,说:“那是用我院子里的大家伙蒸馏的。”怕他们一时之间听不懂,他继续说,“就和用饭甑蒸饭一个道理,收集蒸出来的水,只不过我是将白酒再蒸一次,控制火候和时间,得到更纯的白酒,对伤口处理还有防止传染效果都好得很。”
陆回一拍大腿,激动出声:“怪不得我娘说饭甑蒸出来的水洗脸可以变白呢,看来蒸出来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还你娘说呢,也不知道是谁为了找媳妇,怕媳妇嫌脸黑,每次蒸饭的时候就属他最积极,生怕别人给他抢咯!”赵临笑着揶揄他。
其余人闻言也捧腹大笑,陆回脸红红的,梗着脖子道:“等我找到你就知道饭甑水的好了。”
气氛热闹,宋闻清心里开心,继续说:“我打算明年开春,带着村里的人做这个生意,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一听,安静下来。宋闻清以为他们是不答应呢,没想到壮汉猛灌一碗米酒,道:“上次闻哥儿说要带我们做杨梅酒,当时我们都以为是你说着玩的。可谁能想到,现如今有了这种好事,闻哥儿你还能想到我们!”
他顿了会儿,往碗里又加了米酒,举起大声道:“闻哥儿义气!”
宋闻清知晓他们是答应了,轻笑出声,也跟着又喝了碗。
赵临犹豫道:“闻哥儿,那到时候要是卖不出去如何是好呢?”
宋闻清:“无碍,我们村现下出的事大,其他人多少都有耳闻。我们往后出去了都别忘记提两嘴,名气自然就上来了。再者说,往后谁知道呢。”
几人这才点点头。
最后宋闻清没喝醉,陆回倒是喝醉了。拽住宋闻清的衣角,死活都不愿意放开,哭嚎着说:“闻哥儿,没你我怎么活啊!”
赵临嫌他丢人,差点没把他踹死。
等宋闻清到家时,已经快子时了。
耳房和里屋的烛火都是亮着的,听到他的声响,少年从里屋出来,心疼得不行:“怎么忙到现在?”
他没凑上前来,也许是宋闻清也喝了好几碗,米酒的甜味弥漫在寒冷的冬天里。
“喝酒了?”
宋闻清点点头,笑着说:“累了。”
少年轻叹一口气:“汤婆子还暖和,你先进屋,别冻着。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宋闻清乖乖地往耳房去,将汤婆子抱在怀里等裴瑾容。
可能是少年还年轻,身子好,肺痨也去得快,才过去十来天,已经不咳嗽也不发热了。
不过还是怕传染给他,裴瑾容顶多敢同他待一小会儿。
“今天当真有药材送进来了。”宋闻清高兴地说。
“真好。”裴瑾容柔声道,又试了试水温,见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哥哥洗完澡早些睡。”
他这样一说,宋闻清才后知后觉地觉着自己累得不行。
收拾好后,他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嘎吱—”耳房的门又被轻轻打开,裴瑾容将宋闻清放在火炉旁的外衫拿上,温柔地说:“哥哥晚安。”
—
翌日,宋闻清迷糊着从床上爬起来。
吃完饭,也没什么事要做,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好不容易记起来,寻了半天也没寻到。
裴瑾容问:“哥哥是在找何物?”
宋闻清弯腰,耳房都快被他彻底翻了一遍,语气疑惑道:“你可见我昨日放在火炉旁的外衫?”
少年顿了顿,他听见宋闻清继续说:“陆回昨晚喝醉忘记拿了,我还说今天给他送去呢。”
闻言,裴瑾容愣了一下,微微抿唇笑笑:“我今早见灰球叼着件外衫玩,我以为是它从外面刨来的就没管,也不知道是不是。”
宋闻清:“那糟了。”
果不其然,等他到灰球的狗窝看到被咬得面部全非的衣衫时,心态彻底崩不住了。
少年看着提着灰球的宋闻清,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只得假装凶狠地威胁灰球,温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偏执。
他心想,可惜不是赵临的。
灰球哼哼唧唧地摇着尾巴,跟在宋闻清的身后。
“只能重新买一件衣衫还给陆回了。”宋闻清道。
裴瑾容点点头,笑着说:“真是败家的小狗。”
宋闻清听他这样说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蹲下身捏了捏灰球的耳朵:“你可真是败家的小狗啊。”
药材够了后,药方子也没问题,好些人身子都慢慢好起来了。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
天气越来越冷,好在家里囤货足,除了时不时有人会上门让宋闻清帮忙看病,他和裴瑾容都极少会出门。
裴瑾容的肺痨也痊愈了,两人小别胜新婚,黏糊得不行。晚上也闹了好几次,不过想到裴瑾容的膝盖马上就要开刀,怕不小心又磕到碰到哪里,每次裴瑾容凑上前,宋闻清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娇也撒了,哥哥也喊了,他愣是扛了下来。裴瑾容见这些招对他没用,只能搂着他的腰,盖着被子纯聊天。
冬天是村里人最喜欢的季节,不用做活,都窝在家里准备过年或者一大家子围着炉子聊天,时不时烧几个土豆,日子别提有多快活。
宋闻清和裴瑾容都不是爱到处走动的,两人每天就躺在床上,一个看医书,一个看话本。实在无聊了,裴瑾容就起身翻纸笔画画,要么就是拿着医书里的知识提问宋闻清。
一来二去的,他都感觉自己也要背得那医书了。
可能是离过年没多久了,村里一直有人在杀猪。村里人都记得宋闻清的好,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们送猪肉。
实在吃不完的宋闻清也不浪费,每天就练习缝针,使用手术刀什么的。裴瑾容没见过,好奇得很,眼睛都不带眨的,看宋闻清把一个长长的口子,花了一两分钟就缝合得相当完美。
他刚开始还有点害怕,时间长了,觉得好像也无所谓了。
终于,两人敲定了一个时间,打算在十二月底给他的膝盖开刀。宋闻清一个人忙不过来,想了想,他打算去找李郎中。
“你说你要给瑾小郎的膝盖开刀?!”李郎中怀疑自己听错了,抓药的手一抖。
“对,但只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需要你的帮忙。”宋闻清的眼神丝毫不躲闪,认真道。
李郎中赶忙起身,伸着头往屋外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才把门给关严实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宋闻清:“知道。”
李郎中都快愁坏了,在医馆里不停地踱步,过了半晌说:“我知你实力不凡,但开刀这种事闻所未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