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月余, 日子从019数着药片的吞咽声中溜走,即使联络主系统无望,也得不到任何关于宿主的信息, 019依旧在夜色里安顿下来。
每天晚上哼哼唱唱关乎情爱的歌,下台后摇身端酒打杂凑人头,这样一段时间下来,就连女装也愈发得心应手。
少年沙哑微烟的声音在音乐的加持下模糊了性别, 加上没钱去修剪而野蛮生长的微长额发,舞台头顶灯光一暗,于音响与酒精的气泡氤氲中难辨真伪。
今天客人格外地多,还没等主职调酒的cindy骂骂咧咧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楼场子里的客人已经啤酒洋酒一起混着喝了个半醉。陪酒女们踩着细高跟一路小跑, 红黑色的花蝴蝶分散着飘向自己眼熟的酒客们。
二楼包厢中的客人大多是达官显贵,这些才是令夜色成为整个S市最炙手可热的场子的贵客, 有这些贵客的照拂, 如今就连一楼卡座内也不乏惹不起的某某二代。
纤维毛的化妆刷戳在脸上有些发痒,019捂着鼻子打了个小小喷嚏, 头顶暖黄色灯光将他双颊上漂亮的细闪照亮。cindy捏着少年的下巴转头, 手上拿着粉扑擦拭多余的腮红, 嘴里抱怨着明天一定要让老板娘把头顶上华贵的水晶吊灯换成便宜又容易化妆的冷光灯泡。
“能安稳过了今晚就给你钱去换灯泡, ”去二楼包厢里打了一圈招呼的老板娘推开门, 她皱起细长的眉毛叮嘱道:“今天来的可是大客户,大家打起精神,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cindy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 有好奇心重的陪酒女多嘴问了一句:“今天不是喻少包的场子吗, 大家都熟。”
她口中的喻少是S市最有权势的富三代,喻洲做为夜色最喜欢的常客, 出手阔绰脾气又好。老板娘是个体贴的场面人,喻洲自然也喜欢带些试图与少爷交好的人过来玩儿,顺手帮夜色抬抬业绩。
“没人和你熟,“老板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顺带给翠翠一个眼神:”今天的客人就算喻少他爹来了都得鞠躬伺候。”
这还是第一次见老板娘这么严肃,化妆间内的气氛顿时凝滞,cindy手下一抖,原本要顺着少年眼型平行拉出的眼线瞬间下垂,她看着原本冷艳的“美女”瞬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明显一万个不满意。
“这样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小白兔,”cindy到处找卸妆湿巾,耳朵上亮晶晶的坠子晃来晃去:“在这里讨生活的女孩子要凶一点才好。”
这还真把019当女孩子看了,她好不容易翻出来一瓶眼唇卸妆水,甩着胳膊将费层的液体上下晃动交融:“要不给你画个老板娘同款口红,显得人牙尖地很。”
“长胆子了,现在都敢当着我的面编排?“老板娘笑骂道,见她笑了,原本害怕的众人也就松了口气,化妆间内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姐妹氛围。
她抬手掐了掐019的脸蛋,有些新奇:”我这儿也没短了你吃喝,翠翠和cindy又天天给你开小灶,怎么既不长个子也不长肉。“
老板娘的担心不无道理,瘦高瘦高的少年身体像营养不良一样弱,腰间更是半点赘肉都无,穿上裙子从背后看去,更像羸弱受欺的陪酒女。
“今晚的一楼里鱼龙混杂,嗅到风声却没能力入场的人全挤在一起,”她特意对少年叮嘱道:“你唱完歌去找翠翠或者回三楼房间里,别自己乱跑。”
019乖乖答应,老板娘满意地顺了一下少年柔软的头发,她对着补光灯重新描了一遍艳红的唇线,而后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潇洒离去。
这厢的cindy还在与卸妆水作斗争,翠翠挽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对019挥手解围:“好啦,时间到了,小九去上场吧。”
少年点点头,他踢掉脚上一次性薄底拖鞋,踩上放在的化妆凳底下的平底玛丽珍,他今天穿的裙子堪堪及膝,自然垂落状态的裙摆露出少年在身高优势下纤长满分的小腿。
气不过019作为一个男生,腿却这么好看的cindy直接伸手摸了一把,指尖美甲上的大颗的钻饰没包好边,不慎在019白净光洁的小腿上划了一处不深不浅的印子。
今早才吞了安眠药的019根本没察觉到这般细小的伤口,直到他坐在小舞台的高脚凳上才发现自己小腿上鼓了一道红痕,在幽蓝的灯光下竟然还有些可怖。
他随手挠了两下便示意兼职的贝斯手开始,少年哑起声音哼了几句歌词,却耐不住腿上实在痒痒。相较于近乎骨殖无时无刻的疼痛,现在挥散不去的痒意倒成了最难忍的东西。
他挑了两首歌换曲的间隙偷摸溜下来找cindy要支涂抹药膏,小舞台与调酒吧台间要横穿整个夜场,少年闷头赶路,系统绝佳的感知力让他不靠眼睛仍能灵活地避开舞池中蹦跳摇晃的人群。他没忍住小跑两步,干净的体香在混杂酒精与各种浓艳香水味道的卡座尤其突出。
卡座上醉醺醺的壮汉喝得连脖子都通红,“老子和那群二代们喝了半个月的酒,这才知道喻少今天要请傅老板在夜色包厢里玩儿。“清醒的神经逐渐被酒液麻痹,搭在卡座沙发上的手渐渐不老实:”就算今晚赶过来,也根本没机会和傅老板见面。“
坐在一旁的陪酒女强忍着醉汉身上的酒臭味,她想借着倒酒的机会站起来向外侧挪去,可醉汉将咸猪手放在她腿上,还隐隐有种掀开紧身黑裙要向上摸的趋势。女生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卡座中醉汉的同伴,在发觉他们幸灾乐祸要看好戏的目光后有些绝望。
即使夜色中明令禁止x骚扰的存在,但喻少邀请了贵客的场子里谁也不敢闹出大动静。醉汉明显吃准了没钱没势的陪酒女不敢大叫求救的心理来占便宜,他看起来醉地不轻,其实脑子里清醒地很。
醉汉刚要掀开女生的裙子将手掏进去,面前扑来的一阵香气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这人打了个浑臭的酒嗝,眯起醉醺醺的眼睛扭头望去。
“少女”修长洁白的天鹅颈甚至能将周围照亮,侧颜下垂的眼角显得“她”楚楚可怜。在一干浓妆艳抹的夜场中,少见又不谙世事的单纯既让人想好好呵护,又让人想将“她”握在手心中狠狠摧毁。
“她是你们店里的?叫什么名字?”
目送019的背影消失,醉汉回过头来加大了手劲儿,陪酒女费力地掰开了醉汉的手指,粗糙的大拇指还是在腿上留下暗红的痕迹:“他叫小九。”
“你把她叫过来一起喝,我就在你名下多存两瓶酒。“他根本没看出陪酒女的欲言又止,临时改了主意。醉汉将喝酒时为了方便吞咽泡沫而松开的领子重新扣好,而后等在019返程路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步拦在面前。
涂到清清凉凉药膏的019开心地裙摆都要飞起来,他只顾着着急赶回舞台上,却不料被人半路拦住截胡。
“小美女,过来跟哥喝点儿。”
醉汉伸手就要揽过019的肩膀,坐着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这小美女怎么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他晃着醉醺醺的眼睛将视线集中在019的脸上,刚才只看了侧脸和背影,没想到正面竟是极致冷艳的面容。
“她”身上穿得很普通,不过基础款的及膝裙根本挡不住嫩白细滑的肌肤和腰臀间无比优美的曲线,胸前隆起的些许弧度让人心猿意马。
“她”身上没有任何昂贵的奢侈品佩饰,只有头上毛茸茸的兔子发夹给这具有攻击性的美丽添了几分容易接近的可爱。
019后退一步,避开醉汉的手臂,被拒绝的人抹不开面子,在酒肉朋友戏谑的目光中憋地脸红脖子粗: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醉汉得不到就开始造黄.谣,他悻悻地张口就来:”都出来夜店卖了,还在男人面前装什么假清高。“
然而019根本无所谓他的诋毁,在他眼中,这名醉汉还不如即将开始的下一首歌重要。只想快点回到台上的小系统握紧拳头,他又将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松开。
他喜欢这家收留了自己的夜色,也不想给老板娘惹麻烦。
“去找老板娘,”他冲沙发上被吓到的陪酒女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安慰与自信:“没事的。”
陪酒女点点头,她慌张地站起身,向二楼跌跌撞撞跑去。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卡座处的争执,看热闹的目光四处巡视,最终带着惊艳在019身上定格。
二楼连廊上客人虚虚揽住自家女伴的蜂腰,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这李如涛想借喻少的机会与傅先生见一面,昨晚都求到我面前了。“
“如果他能把老板娘闹出来摆平场子,我帮他与傅老板见上一面也未尝不可。”
女伴闻言皱了皱眉,她看向独自站在人群中心的少女以及那体型快要两倍差的壮汉,眼中满含担忧。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被“少女”无视的壮汉恼羞成怒,酒壮怂人胆,他横地离谱,举着着咸猪手就要向上摸。黏腻浑浊的酒液凝固在粗壮的指节上,019看见就觉得恶心。
在系统的眼中,李如涛的动作被无限放慢。019刚要转身避开,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醉汉的手腕。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019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这名高大的醉汉被人按在酒桌上挣扎,双腿腾空蹬出杀猪般的嚎叫。
“你知道我是谁吗?!“名为李如涛的大型蛆虫费力地趴在酒桌上扭动,摆满了大半张桌子的酒瓶全被他一人扫下去,冰凉泛着泡沫的酒液四溅,这场面实在有碍观瞻:”给我放开!”
这人手上的力度半点未松,甚至还抬脚踩死李如涛的腿弯,“你是这娘们儿相好?”醉汉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不慎遇上了个硬茬,但看戏众人的嘘声又激地李如涛气血上脑。
“把我放开!”他紧咬着后槽牙,眼球充血,色厉内荏:“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谁罩的场子,啊?!“
“哦?”男人冷峻的眉眼微沉:“我还真不知道。”
“不如你和我说一说?”
他不耐烦手下醉汉胡乱地挣扎,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强箍在李如涛的喉结上。男人绷起西装下硬实的肌肉,属于强大雄狮的爆发力瞬间再次将醉汉压制。
与之一起爆发的,还有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顶着富贵包的脖子渐渐缺氧,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顺着李如涛的神经发散至四肢百骸!
男人微微侧头,由女娲亲手雕刻的容颜终于暴露在金色灯光之下,他望向那名呆愣在原地,似乎被突发状况吓傻了的“少女”,对“她”眨一下眼睛。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在穿着高定西装的英雄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后一定紧跟着小美人哭哭啼啼要以身相许的经典桥段,男人松开钳制着醉汉的手,他走到019面前,抬手拿出方正叠胸前的帕子,温柔而绅士地使用着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少女”被醉汉碰到的嫩白侧脸。
二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两只手掌宽,在如此亲近的状态下,019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貌,还有那颗曾在无光天台惊鸿一瞥过的眼下痣。
傅月迟怎么会出现在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