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

  这个名字让江淮在脑子里迅速地跟着转了一圈,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想不起来。然后做事从不拖沓的江淮,直接当着副官的面唤出系统面板,哗啦啦地翻着剧本内容。

  “你等一下,把车停旁边。”

  副官依他所言把车停了下来,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书,定睛一看,大为疑惑。

  “二少爷…这本书是…?

  江淮从来不会刻意改变系统面板的拟态封面,更不会注意封面上的字,听见副官的话,也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啊,这是我最近比较喜欢看的书,你别在意。”

  喜欢看?副官被他的回答吓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系统面板会根据时空背景,随机替换成与时代相应的书封,而此时书封上正明晃晃地印着三个大字:

  春宫吟

  副官的脸一半红一半黑,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看这种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江淮提个醒,但想到对方跟少将特殊的关系,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议论长官的私事。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到底也没敢把着三个字念出来。

  江淮终于在剧本里找到了肖战出现的地方,那在是非常往后的剧情。

  是在梁世民到南平上任之后,梁世民把他调到自己手下做保卫,关键时刻他保了梁世民一命,最后横死在枪战中。

  而昨晚兰迪饭店爆炸,原本修睿会因此重伤在医院躺数月,却因原执行员的私心躲过一劫,肖战本应回到外交部继续看大门,却在昨夜被修睿抓住,连夜审讯,如今看来马上就要死在街上了。

  后来的肖战是因机缘才被梁世民赏识调过去的,心中一直感念其知遇之恩,所以最后才会以身犯险为他挡那几枪,如果在这个时候肖战就死了……

  那那几枪不是就没人挡了吗?

  梁世民不能死,他死了结局就崩了,由此推演,肖战这个时候也不能死,死了就一定会发生连锁反应,剧情就算这个时候不崩,到结局的时候再崩那可就来不及了。

  江淮迅速摸清了脉络,为了不让蝴蝶效应发生,板着脸,一把推开了车门。

  “二少爷!你去哪儿!”

  副官慌乱地熄了火,跟在后面一路小追地赶了上去,直到他看见江淮冲进人群,把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架了起来。

  “来帮忙。”

  到底也是终日训练的军人,如此高大沉重的体魄着实让江淮有点吃不消。

  那人就跟一具尸体一样,靠江淮颤巍的肩膀支撑着。

  副官一看,脸色立马为难了起来。

  “二少爷…少将要是知道会不高兴的…”

  江淮被压得喘不上气,见对方这么拖沓心里顿时冒起了火。

  “让你搬就搬,有什么事我会跟修睿说。”

  见他这么坚持,副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从他肩上将肖战接过去,一路扛回了车里。

  “回公寓。”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法再回公馆熟络人物关系了。

  江淮为自己购置的公寓就在闹市区不远的长街上,背靠南平大学的常春园,每当花季,窗台上总是会散落些零碎的落英。

  “把他扔在这儿,等他醒了我有话要问。”

  江淮活动着骨头,随意找了块地方让副官把他放下。

  “少将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答复?”副官明显很为难,他跟江淮平日的交情不浅,但也完全是因为修睿的缘故,可肖战是被修睿下令拷打才变成这样的,要是江淮要求自己隐瞒,他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淮从花厅的橱柜里拿了出红酒,又擦了两个杯子,听见他的话觉得有点好笑。

  “你是修睿的副官,又不是我的副官,如实说就是了,为什么来问我?”

  副官松了口气,“这个人只是个低阶士兵,该问的昨晚已经问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二少爷还想问他什么?”

  “这个你别管,修睿那边我会亲自去说明,浴室帮我开下热水,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把副官潦草地赶了出去,他仰头坐在沙发上,手指托着红酒轻轻呷了一口。

  【你不救他吗?】0920说。

  【不急,死不了。】

  江淮放下高脚杯,走到那个男人的躯体前把他翻了过来。

  肖战全身都是湿淋淋的,因连夜鞭笞身上没有一块好地,为了让他在审讯时保持清醒,应该还泼了不少盐水,现在那些伤口正翻着白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淮皱着眉从系统面板里拿出涤灵剂,滴在那些伤口上,用完一瓶还不够,只能忍着心疼再开了一瓶。

  涤灵剂在发挥作用的时候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看肖战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后,江淮上下其手,直接扒下他身上那些碍事的衣服,将整个人直接扔进浴缸里。

  然后回到客厅在电话上播了几个号码。

  “阿珍?对公寓需要打扫,最好快一点。”

  女佣是不经常到公寓来的,除非江淮特意打电话叫她,也总是希望她能在自己回公寓前就已经做完一切的打扫,然后离开。

  今天却很奇怪,阿珍踏进公寓的时候,西洋唱片机里正播放着一支外文曲子,她把头探进客厅,发现二少爷正叠着腿,优雅地仰在沙发上,手边摆着一杯红酒。

  “阿珍?”江淮撑起半阖的眼,朝门口看去。

  “是,少爷。”

  阿珍垂下头,挽起袖子走进来,正要去盥洗室拿清扫的工具,却被江淮拦了下来。

  “先不忙打扫,你帮我个忙。”

  在阿珍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江淮把她带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阿珍拿着医药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个人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看见男人赤裸的躯体,羞得臊红了脸。

  “他怎么样?”江淮抬起头朝二楼望去。

  “伤得太重了,但伤口竟然没有感染蔓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江淮点点头,从西洋钟里摸出一枚银元,微笑着放进阿珍手中。

  “我爸和我哥问起来记得帮我保密。”

  “这种事情应该一开始就找医生,我回去之后偷偷拿些消炎药过来?”

  阿珍从小是就伺候他的女佣,比起其他佣人,两个年龄相仿,江淮也愿意跟她这样年轻的姑娘相处。

  听了她的话,江淮咧开嘴笑得温雅,又将花瓶中的一只玫瑰摘下来,送到她颊边,半忧半愁地说道:“没有阿珍,我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噗—】0920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位二少爷,那是女人堆里的花蝴蝶,在整个南平都是出了名的,就算是阿珍都见怪不怪。

  她好生地将那朵玫瑰收好,放进袖子里,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告别前说晚上会再来一趟,送些药品和打扫房间。

  窗台的落英又多了一些,江淮从浴室出来换了身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将那几片樱花拢进掌心,卧室里传来闷重的声响,他蹙着好看的眉,朝里面走去。

  公寓的二楼走廊不算宽敞,却唯独只有一间房,江淮应该很喜欢这种只能容纳一个人生活的环境,窗户是白色的,骄阳打在深棕色的地板上,对面那面镜子里,肖战很艰难地抬起了上半身。

  “醒了?”

  江淮看着那男人霸占着他的床,一时竟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你是谁?”

  阿珍为他清理了伤口,甚至还好心地为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泥垢,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深刻的眉骨下,那双眼睛是极深极俊的,此刻正警觉地盯着江淮出神。

  江淮没跟他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轻步走近自己的床,松软的深蓝色棉被,衬着那人健硕挺拔的腰身,莫名地有种性感。

  “你的救命恩人。”江淮勾唇笑了笑。

  “我在哪儿?”肖战愣了愣,接着问。

  “当然是我家。”

  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然后攥进拳里,“为什么要救我?”

  “我从不随便救人,想想你为什么会被抓。”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警觉的眼神中流露出憎恶,“你们是一伙儿的,我已经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林参赞想害你们少将,也不会派我来……”

  还没说完江淮却打断了他,“你别紧张,审讯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是来问你这个的。”

  那人一愣,紧绷的脸色跟着松了两分。

  其实江淮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是径直走到床头去拿那个镶满了银圈的烟壶,地板不算整洁,应该是很久没住,有些零碎的物件滚落出来,又被他一脚踢回床底。

  肖战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问过这位救命恩人的姓名。

  “救我没有什么用,我也没有能力报答你。”

  他犀利的视线追随着江淮的每一个动作,像试探又像是在吐苦水。

  江淮吸了一口烟,推开玻璃窗,风吹进来轻轻卷起他微微湿软的黑发,说出了一句让对方完全听不明白的话。

  “外交处你是回不去了,如果你想报答的话,就来军机处当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