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天宦>第四十二章 寿宴

  诚德皇太后的寿宴设在抱阳殿,因是整寿,李怀玉又是个孝顺孩子,寿宴办得极其隆重。

  凡是京官,不论品级高低,俱在邀请之列。

  百官献了寿礼,按品级入了座。按理来说,此时皇帝应宣布开宴,李怀玉却坐在上首,噙着一抹深深的笑意,朗声说出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诸位爱卿,我前些日子在姑苏得到一副画,颇感新奇,特命画师为母后做了一幅青松沧海图,权做献给母后的第二份寿礼。”

  瞟一眼旁边的内侍,内侍会意,高声唱礼道:“宣段画师偕青松沧海图觐见!”

  百官纷纷屏息凝神,聚精会神地盯着殿门口。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为首的宫女手里捧着几尺长的一卷画轴。

  少年在殿中央站定,身后的宫女将卷轴缓缓展开,却见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诚德皇太后面上一派平静,心里一头雾水,李怀玉确实说过要将段月容在她寿宴上介绍给文武百官,却没有说是以什么法子,只能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殿内文武百官见只有一张白纸,炸开了锅。

  “不是说青松沧海图吗?”

  “是啊,怎么是一张白纸?”

  “莫不是欺负咱们陛下年幼,戏弄咱们陛下?!”

  段月容上前几步,稽首道:“草民得知今日乃是皇太后寿辰,特献上青松沧海图一幅。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玉华公主不知其中奥妙,只当段月容是被戏耍了,怕太后不高兴治他的罪,便道:“段公子不是说是青松沧海图吗?怎的拿了一张白纸上来,莫不是一时匆忙拿错了?”

  “还请玉华公主稍安勿躁,”段月容微微颔首,“可否请皇太后赐草民一杯香茗,以便草民呈上青松沧海图?”

  皇太后不解其意,但看见李怀玉正拼命给她使眼色,便允了段月容请求,让内侍安公公端了一盏茶给段月容。

  段月容接过茶,用指尖沾了些茶水,手腕一摆,浅碧色的茶水纷纷脱离指尖,飞落到宫女展开的画轴上。

  画轴甫一被茶水濡湿,空白的画纸上开始渐渐洇染出色彩来。

  沧海、山石、泥土、绿草、青松,渐次显露出来。

  空白处题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笔势雄健洒脱遒劲有力,刚如铁画媚若银钩。

  这一下,文武百官皆看出了神,楞楞地盯着画卷,俱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见画卷上图纹依旧存在,才相信自己所见却然属实。

  皇太后偕着玉华公主的手,走到画卷前,看了又看,面上一派惊奇喜悦之色:“可真是奇了!倒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莫不是有法术不成?”

  玉华公主看上去是在看画,余光却一直锁在段月容身上,那日他接了自己吟的诗,是不是亦是对她有意?

  段月容不曾察觉玉华公主的心思,毕恭毕敬回答着皇太后的问题:“草民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会什么法术,不过是在作画时往颜料里掺了一种特殊的药水,干了后化作白粉覆盖在原本的颜色上,遇水后脱落,也就显露出本来色彩了。”

  文武百官皆啧啧称奇,李怀玉趁热打铁,道:“朕今日还有一事要宣布,段月容于姑苏救驾有功,恰好兵部缺个侍郎,朕欲让他做这个户部侍郎,诸位可有异议?”

  展云飞的父亲,展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臣有异议,段月容不过一介平民百姓,看着也未及弱冠,而户部掌管各地税收等关乎国家财政命脉之事,怎能因救驾有功,就让他出任户部侍郎如此重要的职位?!;”

  “朕与月容一般大小,便做了皇帝,你们怎么不说朕年幼,做不得这个位置!”李怀玉冷哼一声:“朕只是宣布这件事,不是问你们的意见!更何况,以月容的文治武功,便是骠骑将军,一品宰相他也做得!区区一个户部侍郎——朕还嫌委屈了他!”

  展鹏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就被李怀玉打断:“今日是母后寿辰,你们不要做些惹朕恼火的事情,累得皇太后也不快!”

  见李怀玉神情冰冷,隐隐有动怒的迹象,展鹏这才收了声,只是看段月容的表情阴沉沉的,似乎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年纪轻轻的户部侍郎极为不满。

  段月容其实是不大喜欢掺和这些朝堂之事的,但现在他成了朝廷命官,还是在最为重要的户部任职,自然就要好好干——这样才能更进一步得取得李怀玉的信任不是。

  虽然段淳风交给他的任务是杀李怀玉,取他一滴心头血,但是段月容却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反正他与李怀玉相貌九成九相似,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取而代之,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要他成了皇帝,暗影楼就等于有了朝廷在背后撑腰,这些年暗影楼树敌太多,江湖上各门各派早已心怀不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联合一帮子人群起而攻之。

  暗影楼虽然实力也不差,但毕竟孤掌难鸣,双拳难敌四手,必然是要吃亏的。

  但若是有了朝廷撑腰,那可就不一样了,那些江湖门派再怎么厉害,还能抵得过朝廷的千军万马不成?

  陈国朝廷设有六部,每部一个尚书,两个侍郎,段月容顶的正是左侍郎的职。

  左侍郎与右侍郎虽然同为尚书下属,俱是从二品官员,但陈国以左为尊,有道是:天道尚左,日月西移。

  因为这个缘故,左右侍郎虽然品级相同,但左侍郎到底是比右侍郎尊贵那么一些的。

  毕竟是第一天上任,段月容总不好去得太晚,早早起了身,往户部去了。

  但李怀玉亲自命人为段月容建的府邸尚未竣工,暂时安身之处离户部颇远了些,他现在的身份又是朝廷命官,不好像在姑苏那样动不动用轻功。

  如果用了,第二天绝对有一大堆人弹劾他行为粗鲁失仪,有辱朝廷颜面——他小小年纪就到户部出任户部侍郎一职,又没个功名在身,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巴不得他出点错,好借此参他一本。

  若是骑马,他怕被人按个“闹市纵马,惊扰百姓”的罪名,只好雇了顶轿子。

  这是段月容十五年来第一次坐轿子,虽然平稳,但速度缓慢至极,轿身虽然比一般轿子宽敞,但还是太憋屈,闷得慌。

  他已经催轿夫尽量快些了,轿夫也铆足了力气赶路,但还是迟了些。

  段月容到的时候户部尚书章丘山以及右侍郎谢阳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右侍郎原本在户部那是仅次于章丘山的,但现在突然多出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略高出那么一些,心里很不服气。

  可段月容是李怀玉的救命恩人,深得他宠信,他再不满,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忍气吞声。

  谢阳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刺一样盯着段月容,阴阳怪气道:“段侍郎好大的架子,上任第一天就姗姗来迟,让我和章尚书这两把老骨头等了好久!”

  段月容也不辩解,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过错:“下官初来乍到,不大熟悉洛阳的道路,路上多耽搁了一会,还望章尚书、谢侍郎见谅。”

  章丘山是个老好人性子,这点小错根本无伤大雅,段月容道歉态度又诚恳,根本不会过多计较,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甘肃今年上奏,又闹了旱灾,皇上下令让户部拨五十万石粮食,一百万两白银送往甘肃,这关乎国家生计百姓生死,可万万马虎不得!段侍郎第一天上任,不熟悉章程,就还是全权交给谢侍郎你来办,要是出了半点岔子,本官要你好看!”

  谢阳心中大喜,拿眼角睨了段月容一眼,昂首阔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