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道理。”虚墨白满意地点点头，再度看向宋知恒道：“你应是明白此理的，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跟着本尊跑到这里来。”
宋知恒当初虽说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暗地里一直悄悄跟着他们。虚墨白修行了数千年，这点伎俩他早就看穿了，没拆穿也不过是看在他为人良善的份上。
宋知恒闻言将头低得更甚，只哑着嗓子开口：“可修道之人不该被私情所绊，齐前辈的事情我曾有过耳闻，他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谁说的！”虚墨白还没接话，周梓晨倒是先开口打断了宋知恒，他神色急切，却不知为何会这般恼怒，“齐前辈之事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将心之所想藏于心底就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有什么话一定要早些说出来才好，否则后悔也来不及了。”
“啊？”宋知恒显然并未完全理解这番话的道理，他怔怔地盯着周梓晨，沉默良久，最后才道：“若真有人要遭受情爱之苦，晚生甘愿承受。”
“痴儿。”虚墨白对宋知恒的选择不屑一顾，他早没了菩萨心肠，好言相劝纯粹是觉得先前欠了陆挽心的情。
毕竟，自家师兄是用陆挽心的性命做赌，将自己的天定命数更改了。如今的他无甚可还，也算出了陆挽心往后仙途坦荡，唯有感情之事，因缺了合适之人教导，难以开窍。
横竖当局者迷，虚墨白本想继续指点一二，可宋知恒并不愿领情，他也不准备多费口舌。只是他没想到，对于齐明幽一事，梓晨竟是抱着这种想法的。
或许他早该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徒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着修炼成仙的少年了。
改变从何时而起？
或许正是入魔之际。
入魔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贪念，连自己都难以避免，更何况是梓晨。
只是，他掩饰得太好，亦或是自己根本从未想过去细究。
可感情之事，总归会在谁也瞧不见的角落中生根发芽，莺飞草长，成了一处茂林。
周梓晨的欲望确实被他压在心底，他也装傻充愣地选择了置之不理，任凭这份欲想发展成无法收拾的场面……
虚墨白连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甚清晰，他好似与宋知恒同病相怜，倒也没立场继续规劝他了。
“你两自行方便吧，本尊累了，先去歇上一阵。”虚墨白摆摆手离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眼底带着几分愠色，却也无人敢问他为何气恼。
看着师尊缓步离开，周梓晨无奈地冲宋知恒耸了耸肩，随后坐到他身旁问道：“你当真喜欢挽心师兄？”
“挽心是个很好的人。”宋知恒神色难过，垂下眸子时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正如池云真人一般，其实我也知道，流云城乃至醉鹤山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奇才了，他被寄予厚望，正如曾经的池云真人。”
在醉鹤山上早就有过传闻，说陆挽心是继承修道界大统的存在，其实从试炼大会便看得出来，如今修道者多为妖兽与仙兽，他们天生灵力充沛，比人的起点要高上不少。
而陆挽心是少有的修道奇才，不过百余年便已在修道界美名远扬了。
莫非要陆兄因自己放弃修行入仙吗？
他无法做出如此自私的决定。
他正一羊暗自惆怅，却没想到周梓晨一巴掌直直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宋兄你大可放心，修仙界的大统有什么好值得继承的？我师尊说过天道不公，早晚有一日会有人取而代之，到时候天下朗朗，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可眼下——”
周梓晨“啧”了声，眼神凛凛道：“太过优柔寡断会被人做成羊肉串的。”
宋知恒：……
宋知恒：“周兄你入魔之后好似变了许多。”
“我不是因为入魔变的。”周梓晨摇摇头，侧目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宛若喃喃自语道：“定然不只是因为修魔。”
“对了，有样东西我要送给你。”周梓晨突然转移话题，他起身走向一旁的墙角。那里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法器，都是陆挽心从逐月阁带下来的。他扒了半天，才将八叶金莲寻了出来，随后递到宋知恒面前。
见宋知恒面露迷茫之色，周梓晨解释道：“这东西叫什么八叶金莲又名灵犀莲，是齐前辈亲手所制。师尊曾告诉我，只要用灵力激活了灵犀莲，若是有心上人，与之两情相悦，就能与其心意互通。其上的八片叶子，也能在关键时刻替对方挡下八次伤害，你要不要试试看？”
宋知恒满目惊异地打量着灵犀莲，不禁好奇道：“齐前辈自己没有试过吗？”
齐明幽？他估计是不敢试吧。
所以才将这东西送到了师尊面前，他大概是打算着，无论如何，掌管他命运的人都该是我师尊，而不是他。
可这一切，对师尊来说便公平吗？
“若是我，大概也不愿意自己来试这东西。”宋知恒道：“大概是妖类的通病，寿命太长，却也太过脆弱，有些答案，宁愿一辈子蒙在鼓中，留给日后慢慢揭露，也比早早知道确切答案来得好。”
“我师尊在人间开了月老祠。”
周梓晨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宋知恒有些发愣，“所以呢？”
“那月老祠的香火极好，想来师尊替人看姻缘还算是准。方才他既然那样开导你，我想师尊应该也看出挽心师兄心中对你也有意。”
宋知恒没有回答。
良久，周梓晨才意识到不对，他发现宋知恒一直在盯着自己手上的灵犀莲，而且还是一副见了鬼的吃惊模样。
顺着对方的眼神往下看去，周梓晨面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我什么时候用了灵力？
八叶金莲的八片花瓣骤然张开，随后从中透出一缕金色的灵力，与周梓晨的灵气交合，纠缠，最后一股脑地钻进了他握住灵犀莲的手腕中。
周梓晨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剧痛，犹如烈火灼身，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朵灵犀莲便落到地上，他也顾不得去捡了，只紧紧捂着自己的手腕，低声哀嚎。
宋知恒当即上前查看周梓晨的情况，却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等灼烧感褪去，周梓晨才松开了那只“劫后余生”的手，谁知手腕处竟多了一个莲花形状的印记，伸手触及仍会有灼热感。
宋知恒神色复杂地看着周梓晨的一举一动，然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该不会是周兄你自己想用，才找借口拿出来的吧？”
“我若真想用早就用了，何必同你弯弯绕绕那么多？”周梓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捡地上掉着的灵犀莲，脑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本尊是不是应当离他远点才对？”
“可贪欲若是不能顺其所愿，只怕日后会酿成大祸，罢了，随他去吧。”
“不成，随他本尊岂不是很吃亏吗，还是寻个法子为妙。”
好吵！
等等，他听到的是……师尊的心声？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与师尊之间，如今算得上是两情相悦，而非自己的单相思了？
周梓晨记得，灵犀莲的作用是对双方都有用的，若是自己听到了师尊的心声，那是不是师尊同样能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了？
想到这，周梓晨顿时紧张得六神无主起来。
宋知恒看着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颇为担心道：“你没什么事？从方才开始就奇怪得厉害，这东西当真这般有用吗？”
“有用，可惜如今是给不了你了。”周梓晨心不在焉地应付完宋知恒便犹豫地去敲响了虚墨白的房门。
“何事？”屋内传出虚墨白不耐烦的回应。
“师尊。”周梓晨深吸口气，一鼓作气道：“您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比如，脑中有什么人突然说话？”
“奇怪的动静？”虚墨白微微皱眉，“为师并未听见。你是又有哪里不适了吗？”说着，虚墨白便推门而出，伸手就要替周梓晨把脉。
周梓晨想到自己手腕上的莲花印记，忙不迭地抽回手，眼色躲闪，脸上满是心虚，“没有不适，应该是徒儿听错了。可能刚才怨气吸得多了些，师尊就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等等。”
被师尊叫住，周梓晨的心又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你师兄回来了吗？”片刻之前虚墨白曾给陆引心卜了一卦，卦象有异，连带着陆挽心的卦象也受了影响，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没准真遇上了大事了。
“还不曾回来。”
“那你便随为师去看看吧。”说罢虚墨白就侧身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周梓晨的脑中又一道人声骤然响起。
“还指望挽心帮我带徒弟呢，不能让他出事。”
明明已经与自己情投意合了，师尊竟还想将自己丢给旁人，师尊还真是……
周梓晨心中怨言颇多，却仍旧任劳任怨地跟了上去。
不过，为何师尊看上去不像能听到自己心声的样子，莫非是因为入魔之后灵力有了变化，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吗？
那灵犀莲保命的功能还能不能用了？
不对，似乎也没有人能伤了师尊，保命之效大抵也没有用武之地。
早知道如此，下山之前就该用了。师尊入魔时也可免受那些苦楚了。
啧，师尊走得好快。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