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第六十九章 地牢

  不会的,不过是个挑拨离间的手段……

  段轻舟想。

  “想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吗?来吧,拿着它,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太监手里忽然拿出一只令牌,脸上神情诡异,嘶哑的声音带着蛊惑。

  不知是因为太想知道自己曾经的记忆还是早已经怀疑了什么,他动摇了。

  段轻舟将手伸出窗子,接住那令牌,垂眼看,竟然是陛下的腰牌。

  关着要犯的地牢通行令。

  他垂下头,默默的握紧了冰冷的金属令牌。牌尾的吊穗扫在他手背,痒痒的,像他此刻心里泛起的波澜。

  走出去,随那佝偻的太监摸黑一路行至地牢。

  奇怪的是,路上的下人一看见这太监,便沉默了,竟一个人也不过问、不阻拦。

  那些曾经监视他的暗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诡异的紧。

  地牢里阴暗又潮湿,空气中闷闷的透出一股血腥尸臭。第一层是普通犯人,狱卒一看令牌便放他们进去了。

  底下一层关着要犯,需要穿过一条阴暗无光的泥路。

  走进小道里,崎岖不平的墙壁几乎碰着胳膊,又传来恶臭,太监走的很快,是对这个弯弯曲曲的地方十分熟稔。

  段轻舟心里警惕十分。

  太监平静的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可要跟紧了,小心死在这里面。”

  远处有火光,段轻舟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恐惧的路程终于结束了。

  可他没想到,更恐惧的还在等着他呢。

  “啊!”

  “救我!”

  当他愈发接近那一点都灯火,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穿过一扇铁门,刺透他耳朵。

  “不要!”

  那一句句的不同声音,带着如出一辙的恐惧和痛苦,仿佛被抽筋剥骨。让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忍不住皱眉。

  直到太监用钥匙打开了三道锁头,将他推进去,眼前是一条昏黄火光下一望无际的幽暗泥路,两旁是密密麻麻的两排铁牢房。

  每个牢房都像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人而不人的生物,他们的尖叫和痛苦挣扎声与铁链声交错着混响,是真实的人间地狱。

  他寒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头皮发麻。

  心里悚然,泛起骇浪惊涛。

  大晁王朝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相墨这样的仁君,竟然在地牢里建造另一个地狱!

  第一间牢房里只剩一滩血水,溶着一具尸骨。

  第二间牢房盘踞着一条巨蛇,蛇七寸腰腹鼓肿,仿佛还在蠕动着。不知为何,他只看一眼,便能清楚……蛇肚子里是一个完整的人,被生吞。

  第三间牢房是一只恶虎正在撕咬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听见他的脚步声,猛的扑向铁门,利爪抓着门,怒吼着,呲出獠牙,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段轻舟被吓得一颤,踉跄了两步。

  可那太监看到颤抖,只是轻轻敲了一下牢门的一根铁条,那恶狠狠的猛虎却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忽然跳了一下缩到阴暗角落里,连地上的人肉都不吃了。

  一个老太监,竟然能让一只凶残兽性的成年猛虎怕成这样……怎么会?!

  他心里颤抖起来。

  如果这太监想把自己弄死,简单的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自己怎么就中了邪一般听了对方的话来到这可怖的炼狱?

  他全然忘记了这监狱制造者是他一心信任着的帝王。

  在这里,十八大酷刑都是不值一提的宽仁之刑。每一个牢房里都是不同的折磨犯人的方法,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段轻舟颤着心脏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紧在太监身后。越往里走,竟然慢慢的安静了。

  经历了前面的可怖炼狱,这种安静更加可怕,带着血腥臭的阴风吹进他的袖子,后背发凉。

  直到走在前面的太监忽然停下来,转身对着一间牢房。

  段轻舟跟着太监的眼神看过去,这竟然是最仁慈最正常的一个牢房。

  牢里跪着一个男人,身穿肮脏的囚服,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双手被铁链从两边高处吊起来,手腕和手都青紫的发黑,脚上宽大的镣铐堆在地上延伸到黑暗中,不知死活。

  “来吧!进去吧,去问他,他知道你的经历。”

  太监掏出一串钥匙将牢房打开,惊醒了里面的人,紧接着便听到铁镣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隐约可听见的走过来的牢房痛苦尖锐声中,这声音竟也无比清晰,令人牙齿发酸。

  段轻舟迟疑着,却被太监一把推了进去。

  水泥地上血水和污水混合,肮脏湿滑,他踉跄着,没站住,跪在了地上,正好与那被囚禁的男人平齐。

  他看见男人脏乱如草窝般的头发被血粘在脸上,嘴唇干裂全是血痂,脏污的几乎看不出模样。

  缓缓地,男人睁开眼了。

  一双凌厉的黑眸,仅一个眼神,便仿佛带着万千杀意。却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刹,卸下了警惕和防备,锋利的眼神蓦地柔和下来。

  那是一种熟悉的久别重逢的惊喜交加,仿佛自己是可以让他完全不设防备的人,这种放松让段轻舟看的一愣。

  那声音是不知多少日没有说话的嘶哑,因为被折磨,几乎都不成调了,“段兄,你怎么来…了。”

  六年了,段兄的面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不像自己,已经深陷牢狱被摧残至此……

  他不敢想象,段兄如果也经历这样的折磨,能否撑着一口气?

  段轻舟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不可置信,一个被相墨囚禁在牢狱里的犯人定然无恶不作,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己认识呢?还这样熟悉?

  他长了张嘴,“我……”

  不认识你。

  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男人痛苦的声音,“不是说好…不论怎样都别回来么……”

  “相墨不会放过你的……”

  “他心狠手辣,麒麟营的弟兄们无一幸免,痛啊,恨啊……”

  嘶哑的声音带着几乎欲死的悲怆。

  红了的眼眶里淌出泪来。

  段轻舟瞳孔一缩,怔住了。

  什么?

  什么不要回来?

  相墨为什么不会放过自己?他不是自己的伴侣吗,怎么会对自己不利……

  麒麟营又是什么?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越想越疼,几乎要疯了,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到底忘了什么?!

  他有种隐约的感觉,自己忘记的是无比重要的事情……

  段轻舟痛苦的抱着头跪在地上,头压在大腿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脸都痛的扭曲了,“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啊!”

  男人看他这样痛苦,下意识挣扎着想要扶他,失血麻木的手臂却被铁链禁锢,一点都动弹不得。

  焦急的问:“怎么了,段兄,你到底怎么了?”

  陷进混沌记忆漩涡的段轻舟被这一声唤醒,抬起满是血丝的眼,仿佛溺水时抓住了唯一浮萍,渴求的看着男人。

  哀求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也知道我的曾经吧?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好痛苦…”

  相景玉一听这话,干裂出血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震悚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段兄一来时,他便感觉眼神与从前不同,但他被喜悦冲昏,没多想。

  现在听了这话,只觉得像是被扔进了寒潭里,浑身发冷。

  “你是段轻舟,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是曾经周国的太傅,是如今掌控大晁的暴君的老师,是麒麟营的参谋干事,是平阳侯封的大将军……”

  “…怎么可能?我分明是……陛下的爱人啊!”段轻舟几乎崩溃,他不可置信的摇头。

  “爱人?疯了!”相景玉脸上震惊不已。

  几乎下一句便厉声反驳,“段轻舟!你是太子之师,是相墨的老师啊,怎么可能是爱人!”

  段轻舟的脸一瞬间血色褪尽,望着男人眼中的骇然,喃喃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陛下说的……”

  相景玉惊骇到无以复加,脸都扭曲了,“相墨跟你说你们两个相爱?他疯了吗?”

  “天,彻头彻尾的疯子!”

  “残忍狠辣的暴君,竟还乱人伦……”

  嘶哑喉咙里挤出来的字咬牙切齿,“人人得而诛之!”

  段轻舟被这些话冲击的脸上一片空白,眼神惊骇又空洞。

  在这个监狱里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让他心里建立起来的认知几乎要崩塌。

  太子之师……

  乱人伦……

  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面前的男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他……与自己的学生…上了榻……乱了天伦……

  “不!”他几乎嘶吼,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逃出去,神情已经濒临崩溃了,“我不信!不可能!”

  “段兄!你怎么……”相景玉不忍心的扭过头去,眼里翻起泪光。

  如果他猜的没错,段兄的记忆应该不是平白无故丢失,更有可能是被暴君用邪术篡改的!

  段兄这样好的人,都免不了遭到毒手……

  他咬紧后槽牙。

  恨啊!

  他心里恨的几乎要将理智淹没了。

  太监拦住了想要冲出牢房近乎崩溃的男人,一双红琥珀色瞳孔注视着他,蛊惑的说,“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太傅段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