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至夏,大晁王朝发生一件事,空闲后宫多年的年轻帝王忽然下诏一月后的吉日进行封后大典。
而被封的,竟是一个男人!
还是曾经太学里讲课授学的太傅段轻舟!
这让满朝文武和百姓震惊不已,闹的沸沸扬扬,成为最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帝王严禁别人提起段轻舟的太傅身份,这个词便成了众口不提的禁忌。
讳莫如深。
有人几个大臣名正言顺上奏,说这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不成。何况娶的是太傅段轻舟,那可是他曾经的老师,这是乱人伦敦事情!
上不顺天意,下不从民心。
年轻帝王只是冷笑,慵懒的抬了一下手,大殿上阴影里忽然窜出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将为首逼迫示威的先周国老丞相按着肩膀拿下,摘下官帽,拖了出去。
老丞相最后一句歇斯底里的嘶吼,余音绕在金殿的高梁之上,那痛彻心扉的愤恨,令人共情,“暴君,等着吧,这天下早晚有人取代你!”
耳朵清静了之后,相墨掀开眸子冷冷睨着底下跪倒一片的群臣,讥讽他们的懦弱,“方才那些进奏的爱卿呢,怎么都退回去了?还要坚持反对寡人么?”
大臣将头磕在地上,齐刷刷的响,“求陛下开恩恕罪!我等愚拙,陛下决策圣明。”
至此,封后一事的商议便落下帷幕。
最终以“所有人鼎力赞成”顺利通过,定在农耕节历里的五月十日。
……
“轻舟,你瞧,这面扇子漂亮吗?”
帝王将折扇“唰”一声打开,上面画着墨色的竹叶,一旁用毫毛笔题着几个大字——浓淡相宜。
“漂亮。”
墨竹淡雅别致,竹叶冷冷飒飒,仿佛活的一样。甚至有种熟悉感,让他不由得凑近了拿在手上把玩。
伸手去摸扇面,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感觉十分细腻,凉凉的有些发滑,透过指腹传到心底里。
扇骨雪白,应该是用象牙之类的制成,打磨的光滑,握着舒服。雕刻成镂空的图腾云纹,高贵典雅,美轮美奂。
不知为何,他仿佛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奇怪,什么味?像是血……”
他说着,不由自主的拿起扇子来闻,只有浓墨味和扇骨的御用药香,并没有血腥铁锈的味道。
听到他的疑问,相墨明显的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变成了笑意,“你是风寒还没有好完全,嗅觉还不灵敏,一面刚做好的骨扇而已,怎么会有血味呢。”
段轻舟点点头,“也是。”
“喜欢吗?”
“嗯,手感很好,竹叶也漂亮仿佛活的,很喜欢。”
相墨将他搂住,笑道:“喜欢就好,专门给你做的,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个墨竹,回头我就重赏那个画师。”
两人并坐在石山之上,欣赏日出。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出王宫,相墨带他登上太山看最早的骄阳,出其不意的赠予他一把精致漂亮的骨扇。
当他退烧后可以下塌,才知道青年是这个王朝的帝王,他不可置信,因为对方与他说话时一直用“我”自我称呼,而非“寡人”。
他相信,青年一定是个亲臣爱民的好君王。
不然不会这样平等的与他交流。
段轻舟手中握住骨扇,轻轻的摇。两人并肩靠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轮橙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渐渐壮大仿佛一个新的生命,将一切阴霾都驱散,为新的一天注入了鲜活。
“陛下不上早朝陪我来此,这样做会引起众议的。”段轻舟叹了口气。
相墨手搭上他瘦削的肩膀,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拥住,将人带进怀里,“没人敢多舌。”
段轻舟垂了眼,不再说话,似乎觉得愧疚,“……”
“行了,你那么在乎那群老东西干什么?你只需要在乎相公我一个人就好。”
相墨手摸上男人的后脖颈,这是一个习惯,他喜欢抚摸别人的脖子,掌控对方的生命……
表面上看只是个喜好,像是有些人喜欢抚摸头发一样,没什么不同。
但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对方,不像发丝,足以可以见的青年帝王对男人的掌控欲之强,同时也能窥探出这个人内心的阴暗与偏执。
随后的七天里,相墨带段轻舟看遍了帝城所有的风光。
留下来许多美好的记忆。
肉眼可见的,段轻舟渐渐能接受帝王的亲密举动,不再一碰就身体僵硬,反而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
有时,甚至于相墨来索吻,段轻舟都能接受了。
相墨看着男人偏过去的头,眼神阴晦,“你讨厌我?”
男人解释:“不是。你每次都突如其来,明明你说你是我爱人,我却总像是被迫的一样……”
“是不喜欢被逼着,对吗?”
“嗯。”
温泉蒸腾着白茫茫的水汽,帝王斜靠在假山上,一身绣龙的广袖被扯的松松垮垮,眉宇间有慵懒的笑意,“那你来吻我,总可以吧?”
段轻舟定定的看着他,那张让他心里总泛起异样波澜的漂亮的脸。喉结滚动一下,终于还是走向了他。
将帝王按着肩膀按在假山,看着他顺其自然的闭上的双眼,长睫浓黑如羽扇般,段轻舟忽然心跳开始加速,仿佛有什么极其强烈的情绪涌上来,眼眶忽然湿润了。
记忆却是空白的。
他心里极为强烈的……只想把面前的面孔留住。
怎么会呢?
这样的鲜明的炙热的,是他曾经的情绪吗?
几乎是同一刻,他吻上青年的唇,对方的菱唇很漂亮,下唇稍厚,显得十分欲气。
薄唇温和的贴上菱唇,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攻击性的下一步,仿佛从前就谙熟风月一般。舌头撬开对方的唇齿,扫过牙床,纠缠另一条湿滑柔软的舌。
吻上的那一刻,段轻舟的脑中记忆开始混沌,心里却透出一丝痛楚。唇上的攻势愈发强烈,控制着对方的手,极力的吞掉对方所有呼吸,很有技巧的乘胜追击,几乎要将其吞吃入腹。
相墨在情事方面终究没什么经验,比不得段轻舟。
起初还是一副慵懒随意请君入瓮的调笑模样,被强吻时有些诧异,可不一会儿就难以维持风光了,被吻的呼吸困难、腿脚发软。
“唔……”
高温水汽蒸腾中,男人仅仅一吻,就把他撩出了反应。
“呼…轻舟,你……”他低喘了一声,懒散靠着石壁,手指摸上男人的衣襟,闷闷的笑,“你今天可真辣。”
对视时,他惊讶发现男人脸上竟然全是泪水。
“怎么哭了?”
段轻舟看着他的眼,喃喃着,又去吻他,仿佛渴极了的鱼,“好像…我不知道,难受,记不起来了……”
“难受就别想了。”
他拉开了男人的外袍,亦褪下自己的,投进温泉之中。
花瓣浮在水面上,馨香扑鼻。
水面上撩起的波纹传的很远,雾蒙蒙一片之中,隐约可以听到些喘息,听不清楚。
池水中,相墨额头抵在他额头上,闷哼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语气压低,几乎是央求,“别离开我,好吗?”
男人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对方一袭白袍雕渐渐向着自己走来,眉眼中是自己没见过的沉郁又乖戾,启唇隐约说了两个字……
他看不清口型,只觉得心被扎了一下,酸痛不已,又有浓浓的不舍和眷恋之意。
于是,他用低哑的声音回答:“我……一直在等你。”
……
转眼便来到了封后大典前夕。
段轻舟不知道为什么,临近册封,明明应该庆贺,相墨反而谨慎焦虑的不行,不许他出凤仪宫的门。
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池塘盛放的荷花,忽然,一个太监从暗处闪出来。
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极快的走到窗前,压低声音对他说,“你难道真的甘心以后就被关在着深宫中?你难道真的要不顾人伦与自己的学生纠缠一辈子?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吗?”
那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畔回旋着,让他头脑胀疼起来,仿佛有什么记忆在膨胀。
“太傅,是时候该记起来,相墨逼你忘掉的一切,都该想起来了……”
段轻舟头一痛,却心底里不信他的话,知道自己的记忆丢失,但……怎么可能与相墨有关?
什么太傅,什么学生,根本子虚乌有!
宫人都说他是被陛下出宫时捡回来的,怎么会是陛下的老师?且自己看着也与陛下差不多岁数,怎么可能当帝师?实在荒谬!
相墨是他的爱人,对他那样好,绝对不可能,杀了他他也不会信。
挑拨离间的歹人!
他厉声呵斥,“你是谁!”
对方却只是抬起头来,一张丑陋的脸上,有一双红琥珀般的眼珠,盯人时让人寒毛耸立,诡异的笑了一下,令人毛骨悚然。
苍老声音破风窗般嘶哑难听,语速极快,“我是告诉你真相的人、我是来救你的人、我的帮你逃脱这场骗局的人呢……”
真相。
救。
骗局。
这三个词仿佛钉子一下子锤进他的大脑里,竟一时间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