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感觉到洞穴里面有一股说不清的香味,像是上清神域的煦风,温柔又宜人……
他想,这味道像是百花宴上提取的万花凝露。
可下一刻,那让人放松的气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都不留。
他回神,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
来到凡间,怎么还会嗅到神域特有的万花凝露的暖香?
定然是自己这两天夜里失眠太多,心神不宁,才造成了白天的幻嗅。
为了节省时间,段轻舟并没有进入洞穴探看,只是又沿着别的路去看这悬崖的玄机。
将悬崖的位置和洞穴的位置,还有那几颗结实的歪树位置看好,太阳就已经落山了。
黄昏时,光暗。
他本就是放心不下,一个人来查看是否有别的暗箭,查完发现自己想多了,便又悄无声息的又回到了太傅府上。
这两年,六殿下很少被邀请出席大场合,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被允许也参加狩猎,他感觉没那么简单。
虽然到时候他也跟着去,但也不可能一直守着。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六殿下的安全。
……
狩猎这天。
初夏不算热,策马掠起的风还是微凉的。
周王安排了比赛的规则,猎鼓擂动算作开始,众人射猎飞禽走兽,多者取胜。待到太阳落山回到起点,胜者奖赏黄金百两,不多但算嘉奖。
大旗竖在起点的位置,随风招展。
“咚!”
“咚!”
猎鼓声已经擂响。
众王子身穿干练的短打,背着弓箭,翻身上马,利落的排成一排。
大臣们则在其后。
骏马飞驰出去,像箭矢一样飞快的钻入茂密的树林。
天上掠过一只飞鸟,段轻舟松开牵马绳,伸手去拿背篓里的箭,立刻拉弯了手里的长弓。
只听“咻”的一声,那鸟被射落,掉在了不远处。
他骑马,下腰伸手从地上捞起那只鸟,拔出了带血的箭,放进马上的猎篓。
另一边,相墨也与其他王子一起射中了几只兔子。
他没法拉弓,用的是太傅给的袖箭。
骑马越往林深处,越有一种诡秘的寂静。
慢慢的他与周围的人便散开了,其他人好像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一些悉悉嗦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耳朵一动,猛的回头,只见一个黑影闪过。
“咻!”
箭矢划破长空,飞快的向他射来。
相墨瞳孔猛的一缩,迅速俯下身贴在马背上,想避开那只箭,可迟了一步,箭矢射穿他的衣物。
“唔……”巨大的力传来,震胸口疼的他低吟一声。
幸亏金丝软甲,箭矢没有伤到他,只是还是有些震痛,可见对方用力之深。
有人想要暗杀他!
他忍痛直起身来,大声呵斥,“谁!”
对方却像是已经离开了,只留他的声音在树林里空空荡荡的回响。
相墨扬鞭策马,飞快的追过去。
可接着,便掉头转了方向。
不行,即使追到对方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不能贸然采取行动。
他又回去将那只毒箭拿起来,观察了羽毛和尾端的刻字,确认就是今天射猎用的箭,王宫里统一制成。
他自语:“当务之急,是快找到太傅。”
段轻舟目光锁住了一只鹿,那小鹿机灵的很,一会儿躲进草丛,一会儿又蹦出来,总是迷乱他的视线,让他已经拉开的弓迟迟没有射出箭去。
就当他掌握了小鹿的行动,对准那个草垛要松开捏着箭尾的手指,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鹿直接被吓跑了。
“太傅!”相墨一身白色短打,衣袍被风吹起,他拉紧缰绳停在男人面前,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来。
段轻舟将弓箭收起来,皱眉看着他,“什么事慌慌张张?把我的小鹿都吓跑了。”
“有人要暗杀我。”
“太傅请看,这只箭是王宫为了此次狩猎特制的。方才我察觉身后草丛有一黑影闪过,接着就一支箭径直朝我射过来,瞄准了要取我性命。”
段轻舟眼里一沉,“什么!殿下没有什么事吧?有没有伤到?”
“多亏了太傅的金丝软甲,墨没被伤到。”
结果箭矢之后细细检查,是宫里做的没错。且捏住的尾端用力且稳,足以见得此人骑射之术很好。
“此人的目的是要取殿下的性命,殿下此番应小心谨慎!”
“尚不知对方还有没有后招,说不定对方是想用激将法让你去伤他,给你烙下一个罪名。所以,如今之计是只守不攻,等熬过黄昏,狩猎结束后咱们再去调察。”
“最后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旁边,两个人一起也好有所应对。至于所谓的涉射猎输赢和名次,都比不上性命重要,勿因成一时之快而坏了大计。”
相墨点点头,“太傅说的对。”
又问:“我们就此等候太阳落山吗?”
“我觉得不好。如果对方是真想要你的命,你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更容易让他得到机会……”
就在此时。
段轻舟说到一半儿的话突然中断了。
他将弓当剑用,从马背上旋身飞起,把突如其来的箭矢打落在地。
随后,三个方向均射来飞箭。
段轻舟拿着长弓的手,被箭力震的有些发麻。
随后扔下弓。
抽出佩剑“鹤唳”。
骑上了少年的马,坐在少年后面将其环住。一边拉起缰绳,一边击落三方的来箭。
快马飞驰出这片空地。
可对方像是下了置少年于死地的决心。
随他一同跑动起来。
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人,只见绿林中穿梭的黑影。
段轻舟一人对三人实在有些眼花缭乱,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大喊一声。
“太傅,右边!”
猝不及防,身下骑的马被一只箭射中。马痛苦的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随后便倒下了。
不可避免的,两人被摔在地上。
锋利泛着冷光的箭矢还在飞来,一时间,少年身上被划穿了几道口子,疼的他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握紧袖箭就对准了那黑影射出。
一声闷哼,听到射中的声音。
段轻舟只顾着拽起少年逃离,没有看到少年射中了人。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躲开了漫天的箭雨。又翻上另一匹马,飞快的奔出去,跑到一个视野空旷的地方。
周围没有人再跟上了,这才暂时脱离了危险。
相墨左右手臂都被划开好几道口子,拿着袖箭的左手有一道深的足可见白骨,血一直流个不停,染红了白衣。
随着男人停马的动作,他被碰触到伤口,疼得脸色发白,“痛……”
“殿下忍一忍。”段轻舟翻身下马,撕下蓝色绣云纹的袍子下摆的布料给他包扎,动作迅速,干净利落。
相墨脸上有冷汗,咬紧牙关,“我的存在对那些兄长来说,已经不再构成以威胁。到底是谁,非要治我一个废物于死地?”
“我试了那个箭的力道,能做到侧射而不走歪线的人很少,这需要技巧和熟练度。足以见得对方熟谙骑射,经验丰富。”
“如果一个人如此,只能说明狩猎的人中有人精通此道,可以用此作为排查的方法。”
“可目前来看,对方至少有三个人,这三个人的程度都相当,未免太过巧合。”
“足以推测射箭的人可能并不是此次狩猎人员,而是有人暗中早就在这林子里安排好的专业的骑射手,特地埋伏你。”
“太傅的意思是说,真正想杀我的人可能并不在这场上,而是在背后默默操纵着。”
“对,对方极可能根本没来这个地方,不过也不能确定。”
“殿下可以想一想,平时都得罪了什么人。”
段轻舟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又检查附近的异常,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才与少年继续说起来。
“殿下这两年伏低做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又没权没势,表面上毫无继承王位的希望。这种情况对方还要对你赶尽杀绝,就可以排除争位夺权的嫌疑,锁定在复仇上。”
相墨思索,“复仇?”
“三王兄的母族?他们定然不可能查到我身上。”
“莲姬……呵,母蛊在我身上,没了我她也别想活不下去。”
“至于暗地里的仇家……倒是也有不少。”
段轻舟突然打断他:“莲姬是?”
相墨摇摇头,“不重要的一个人,之前为了控制她,就在她身上下了生身蛊。这种蛊世界上无药可解,只要母蛊人死,子蛊人必死。”
段轻舟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有一天自己逆了他的想法,会不会也被下上毒蛊?
他问:“殿下现在还在用蛊?”
相墨摇摇头,“没有,自从听了太傅的话,就没有再用它们。两年没筛喂,以前养的那些蛊虫都光死了。”
“嗯,我信殿下。此物阴毒阴损,殿下迷途知返实在可嘉。”
段轻舟悬起来的心落回肚子里,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却发现对方快要同自己一般高了,有种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恍惚感。
“太傅说的,墨都会好好记着。”相墨感受到男人温暖的手摸着头发,心里泛起异样的羞涩,耳朵有些发烫。
他心脏一直无法对男人温柔以待的模样不产生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