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第十九章 离人泪【三】

  希望月老能够保佑。

  “以前在闺中都听姐妹们说安山庙后有棵姻缘树,我一直不信,哪有姻缘树会在庙后面的,原来真的有啊!”

  一道女人撒娇似的娇俏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小翠她们都说很灵呢,相公,我们许个愿吧!月老保佑我们,一定能天长地久。”

  刘鸳闭着眼睛虔诚的祈福,听到女人的话,心中感到羡慕。有丈夫陪在身边到庙里共同祈福,一起站在姻缘树下,该有多幸福啊!

  要是尹哥也在就好了。

  就在此时,女人的相公说话了,“这种怕是不准的,等闲下来陪你去月老庙,那才能心想事成。”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刘鸳猛然一惊,“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个说话的男人脸上,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不知道男人哪个字碰到了女人的逆鳞,她生气的大声说:“你总说等闲下来等闲下来,官职没有我爹大,倒是比我爹忙了不知道多少倍!”

  男人此刻却被一道目光看的感到异样,抬起头与刘鸳对视的那一刹,嘴唇颤了一下,神情复杂,脸色霎时间变得不好。

  女人看着男人脸色不对劲,也渐渐的声音小了下去,“对不起相公,妾身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心烦气躁,不是故意朝你动怒的……”

  说着说着,她发现男人的目光根本就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落在了自己身后的不远处。

  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寒酸的女人,两人对视。

  一股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感到危及,下意识的拉住男人的手,“相公……”

  晃了两下都没有反应,她彻底怒了,“武成尹!”

  武成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很差,却依然柔声询问:“怎么了,馨馨?”

  丞相千金季馨馨冷眉高挑,一副不折不扣的娇纵模样,“那女人是谁啊?你认识她?”

  还没等武成尹一口拒绝,刘鸳便快步走上前去,“尹……武成尹!”

  脱口而出要喊尹哥,蹦出的那个音节还没落地就被迅速收了回去,这种场合她实在每一个字都如针扎一般。

  没有什么比现场看到更让人悲痛的了。

  她一直都不信,不信她的尹哥能够做出这种事来。说好一辈子,说好的白首不相离。

  全都是骗人的。

  “你怎么来了?”

  武成尹看着面前衣着朴素的女人,将眼中的复杂收敛,转头温声和季馨馨解释,“你现在这一等,去跟她说两句话。”

  季馨馨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质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武成尹面色平淡,声音十分温柔,“从前的邻居,乡下来的。我把她当妹妹看,你不用吃味。”

  季馨馨冷哼,“好,我就信你一回。”

  武成尹把刘鸳引到远处,忽的拉下脸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双从前干净的眼里此刻却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仅仅是一句话,把她所有到了咽喉的质问都给打了回去。她看着面前身穿昂贵缎面青色锦袍,头戴金珠发冠,衣着富贵奢侈、贵公子般气宇轩昂的人,陌生感和自卑感在心底涌了上来。

  她不是好哭的人,此刻强忍着泪水,“来看看你,这京城的风光比我想的还要美丽。”

  “看完了就马上离开京城,别妨碍我做事。”

  武成尹面无表情,甚至说是冷酷无情,眼神全都在不远处的相府千金身上。

  相府千金头戴珠宝玲珑钗,金子做的步摇轻轻晃动,身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细腻绫罗绸缎做的罗裙,披帛像是云雾一样搭在双臂,雍容富贵,貌美如花。

  和住在乡下的她简直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听到他话的一瞬间,刘鸳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她蹙着眉头,像犊羊一样白皙的脸皱在了一起,强忍着心里的痛,一字一句的仿佛泣血,“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尹哥,我们曾经那些誓言都成了什么?”

  “你说有朝一日带我看遍京城的风光,让我们一家都过上好日子,我真的不求你能得富且贵,只求我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

  “这几年你没回去,十里八乡的人都说,你金榜题名成了探花做了官却把我和刘婶给忘了。我不信,我跟他们说我尹哥不是这样的人……”

  武成尹一甩衣袖,“够了!”

  “你最好闭紧嘴巴,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你要是想闹,马上就差官兵押你去衙门。”

  她看着男人冷漠的脸,声音颤抖,“我不闹…我就问你一句。尹哥,这些年……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妹妹吗?你对相府千金是这样说的,可我明明是你名正言顺娶回家的妻子啊!”

  武成尹脸色带着愠怒,余光看向远处确定季馨馨没听到。这才指着她,咬牙切齿的威胁道:“我的妻子乃是当今丞相之女,你再敢说一遍这种污蔑的话,我就治你罪名!”

  “我明白了……”女子泪水从眼中流下,笑得凄凉。

  目光一转,俯瞰看着这安乐山下的繁华京城,灯火璀璨,热闹非凡,她笑比哭还要惨淡:“这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这些富贵能把人的心都给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她猛地看向他,带着泪的眼里满是失望和怨恨,“武成尹,你真是个白眼狼!”

  “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武成尹听见这话,暴怒中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贱人,别污蔑我!我乃相门夫婿,岂容你等鄙贱乡下妇人肖想!”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脸。

  只觉得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她的心上,疼的她难以呼吸。

  这些伤人的话语,比刀剑还要锋利,狠狠的扎在她的身上,疼得血肉模糊。

  就在此时,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声音里焦急又愤恨、难过又痛苦,好像都要哭出来了,“武成尹,你个逆子!你怎么能打她!”

  刘婶在前庙拜佛后去庙后寻找刘鸳,庙后有一棵姻缘树,鸳儿总喜欢站在哪里。

  却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幕,心脏抽抽的疼。

  男人闻声立刻抬头,愤怒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在脸上。

  可转瞬,他脸上的怒气便更甚,冷笑起来,“不过一乡野村妇,竟敢放肆的骂到我的头上,若非今日我是来为岳母祈福,你们当真以为可以这样撒野?!”

  “你们要是想闹,今天就去衙门,闹够了就滚回去,别再京城丢人现眼!”

  刘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儿子,扶着树,眼前发黑,整个人差点昏过去。

  刘鸳一看到刘婶扶着树气的要晕倒,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整理凌乱的衣服,奔上去扶住了老妇人,焦急万分,“娘!”

  刘婶握着刘鸳的手,心口疼得厉害,有那么一瞬间喘气困难,好久才缓过来。

  狠狠的瞪着远处此刻已经走到季馨馨身边低声安慰的男人,那一身的锦衣绸缎和陌生嘴脸让她感到痛不欲生,边哭边抽噎,“鸳儿,他这个逆子,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刘鸳拿着手绢替老妇人擦了眼泪,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压在心里,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娘,我们回去,回村子里去……成吗?”

  刘婶一生坎坷,幼时丧父中年丧夫,贫困一辈子,可她有还有两个孩子,日子虽然难过了点却也安稳幸福。

  可命运像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她唯一的儿子竟成这般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她悲哀哀心里流出来,苦的她字字发涩,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走,这京城……我刘婶这辈子,也不再来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寺庙。

  从此别京城。

  她们走到了那个小巷。

  青年已经等着了,看到两人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说一句,“走吧。”

  回去的路上,恰逢连夜雨。

  山路崎岖,加上雨刚停的泥泞,马车不能行进,只能在路边寻了个客栈留宿。

  夜里,刘鸳看着下过雨的窗外,空气很冷,心中的悲伤难以自抑。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还没来得及回头辩认是谁来了,她的嘴便被一块白布捂着,马上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便在野外了。

  身上压着一个人,正是带她们去京城的那个青年。青年嘴里说着污言秽语,眼里露出的淫-邪的光恶心的让她想吐,不论她怎样挣扎都没法逃脱,她的衣服全都被撕开了,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她泪流满面,痛苦的挣扎着、喊叫着,恐惧将她淹没。

  她疯狂的挣扎,向前爬啊爬,手指陷入潮湿泥里,一点点向前爬着,马上又被拽着脚腕拖了回去。

  青年被她的拼命挣扎给惹恼了,拽着她的头发扇她耳光,扇的她脸颊红肿、眼冒金星,腿用力的踹在她的肚子上,边踹边骂,“装什么清高”,“骚-婊-子”。

  凌辱。

  耻辱。

  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儿时被刘婶带回刘家时的开心与喜悦,想到了及笄时少年对她说“我这辈子都会护着你、对你好好的”,又想到了结婚那日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已经分不清黑夜与白昼,只知自己很痛。

  身上痛,心里更痛。

  她好像听到了刘婶的声音,刘婶好像在哭喊,“你个畜牲,你竟干出这等事来!畜牲,我打死你!畜牲!”

  刘婶,你怎么了?不要哭……

  刘鸳艰难睁开被打的青紫的眼睛,看见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正拿着菜刀往欺辱她的人身上砍。

  然后两人扭打起来。

  一个农村老妇人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一个青年男人呢?刘婶胳膊上挨了一刀,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的要护着地上被折磨的半死的刘鸳。

  那是她的鸳儿啊!

  十几年来陪着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怎么能让这种畜牲糟蹋了!怎么能!

  看着青年砍下来的刀落在了护着自己的老妇人心脏处,深深地砍进去,刘鸳瞳孔猛地收缩,目眦尽裂,痛苦的尖叫一声,撕心裂肺:“娘!”

  “不!不!”

  刘鸳眼睛红的要滴出血来,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残破的身躯,猛地扑向拿刀砍人的青年,手指挖向他的眼睛,牙齿咬死死住他的脖子!

  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在她咬破他脖子血管的那一刻,并没有血喷出来,青年的身体诡异的在一瞬间干瘪皱巴了下去,被吸干了全身的血,彻底断了呼吸。

  刘鸳眼睛整的和铜铃一般大,被面前的一幕吓破了魂,面色如纸,她跌坐在地上,恐惧弥漫开来。

  怎么会这样?

  是她做的?

  她是妖怪吗?!

  刘婶…刘婶会不会认为她是妖怪,会不会害怕她、厌恶她……

  刘鸳害怕回过头便会在老妇人脸上看到惊恐万状的表情,她以一个极慢的速度转过头去,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老妇人被砍了好几刀,将刚才的画面都看到了,也看到了方才还与自己厮杀现在却躺在地上行似骷髅的青年。

  眼里却没有恐惧,枯黄的脸上每一寸皱纹都带着对面前女子的担忧和安慰。

  她奄奄一息的动了动手指,艰难的张开口,对她的鸳儿说,“别怕,刘婶在呢,娘在呢……”

  一瞬间,刘鸳抱着刘婶崩溃的大哭。

  “娘,娘!”

  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老妇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弱,然后头彻底歪了下去,好像地上的枯枝落叶一样,被风一吹便飘走了。

  刘鸳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哭的几乎抽噎无法出声。

  就在此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着锦纹的长靴,她抬头看上去,是一个上半脸蒙着漆黑面具的男人。

  如同溺水者看到浮萍,她死死拽住那人的衣角,泪流满面的哀求着,“求求你了,救救我娘,求求了!”

  蒙面人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点在眉心行礼。声音毕恭毕敬,“主上,是属下来迟了。可此人已死,属下做不到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