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怀了魔头的崽后>第12章 难哄

  黑夜里,元玉谈双手握拳,重重锤击墙壁,像是不知道痛,一下接一下,直到手心流满鲜血。

  他恍惚地颓然倒地,按住腹部,像溺水之人蜷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失魂落魄。

  身后的床凹陷下去,有人坐到床边。

  元玉谈保持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

  屋内十分安静,静到人心慌。

  良久,一只手探在他额头。

  “你哭了?”

  身后传来萧竟略微吃惊的声音,元玉谈没有回应,只留一个寂寥的背影。

  萧竟摩挲手指,感受上面的微凉湿润,转而调侃道:“江湖上威风凛凛的元大神护,怎么也如小娘子一般,夜半独自偷偷抹眼泪。”

  元玉谈还是没有出声。萧竟顿了顿,又问:“身体哪里不舒服?”

  元玉谈忍无可忍,猛地起身,他脸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如掉入牢笼的狼狈小兽。

  他嘴唇干涩,声音极其嘶哑:“我肚子里有个孩子,对吗?”

  萧竟没有否认,犹如深潭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元玉谈瞬时如坠冰窟,由内而外的冷,甚至惊恐到想吐,趴下来撕心裂肺地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捶打腹部,身子不受控制颤抖。

  萧竟皱眉,拿住他伤害自己的手。

  “你滚开!”元玉谈大吼,“别碰我!”

  萧竟愣了愣,收回手,嗤笑一声,冷慢道:“元神护,你腹中胎儿只能生下来,别无他法,除非你想立刻毙命。男子有孕违背天理,强行拿下,你会死得很惨。”

  “不如生下这个孩子,留在麒麟渊,与我双修合炼,到时你我功力都会大增,整个江湖唾手可得,没有人敢说不。到时候无论是武林盟主之位还是江南峰主之名,任你挑选。”

  “你休想!”元玉谈喘着粗气,怒不可遏,“你休想染指武林!”

  萧竟眼神发冷,嘲弄道:“元神护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害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可以不生下来,我留你性命也无用,只是你那心心念念的乔家小姐,还有你那久不露面的师父,都在我手中。”

  “不可能!”怒急攻心,元玉谈大呵一声,忽而一股腥甜涌上来。

  他呕出一大口乌红之血。

  萧竟脸色微变,伸手点住他身前穴道。

  元玉谈恨意浓重,声音发抖:“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萧竟:“他还好好活着。”

  “你一直在看我笑话对吧。你把我留下,无非是想看看我如何同女子一般……”

  元玉谈再是控制不住,眼泪一滴一滴汹涌划出,嘶哑道,“你就非得这样羞辱我吗?你这个禽兽!你不如一刀杀了我!杀了我!”

  “你杀了我!杀了我!”他大哭大叫,已经全然崩溃,双手拍打腹部,“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萧竟心中发闷,面色不耐烦地点了他的穴道。

  元玉谈哭声渐弱,在哽咽声中慢慢合上眼。

  萧竟立在原地,黑眸发沉,盯着他看了很久。

  半晌,他脸色发冷,抬脚踹门走了出去。

  至此连续十多日,萧竟都没再露面。

  元玉谈更加沉默,每日麻木地吃饭睡觉,不发一言。每次女侍端来安胎药,他都全部倒掉。

  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椅再无其他家具,锋利饰品全被收起,整间屋子空空荡荡。门外是左连仁日日把守,时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莺莺偶尔站在门外劝他:

  “元公子,生孩子多好玩啊,我想生还生不出来呢。羡慕死你了,真的,生出来了,认我做干娘怎么样,对了,孩子他另一个爹是谁啊。”

  元玉谈眼底发青脚底虚浮,被她这话刺激得更加难受,早上勉强吃进去的几粒饭差点吐出来。

  左连仁连忙推走莺莺:“让你来是哄人的,不是让你把人往绝路上逼!”

  莺莺表示无辜:“可我真的想知道啊,孩子他爹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还能把男的搞怀孕,给我引荐引荐,我也想怀孕。”

  左连仁头疼:“你别来这里乱凑热闹。”

  莺莺一脸荡漾:“孩子他爹到底是谁?我想在床上会会他,他那么能搞,一定爽死人。”

  左连仁受不了了,“我求你别说话了!是门主,是门主,你快去找他搞吧。”

  莺莺吓得立即恢复粗犷男声:“告辞!”说罢逃似一般飞走,经过元玉谈时,投以同情眼神,哀声道,“我要是你,我也想去死,门主虽然看起来很能搞,但是他不是一般恐怖,太恐怖了。”

  左连仁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赶紧走吧你!”

  意志消沉十多日,元玉谈变得更加消瘦。

  他自小被凌霄山掌门收养,一向比同龄人成熟理智。这二十几年来,他经历过许多不得志的磨难,他都能妥善处置。他从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始终信奉,若是无法强大到改变面临之事,那就改变自己,去努力适应一切,直到足够强大。

  他的心境开始平稳,开始接受,开始思考,如何跳出困境?

  眼下可知的是,与萧竟对着干,没有利处。

  元玉谈盯着门口的左连仁,问:“萧竟呢?”

  见状,左连仁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告知门主。”

  旁边的丫鬟见他想通了,立马小心翼翼将手中安胎药奉上。

  元玉谈面无表情地接过药,一口喝了下去。

  当天晚上,萧竟回来了。

  他身上裹着寒风的凉气,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跨进来,坐在桌边,看向床上躺着的元玉谈。

  “你想好了。”他出声问。

  “嗯。”元玉谈嗓音平静。

  “过来。”萧竟朝他伸手。

  元玉谈起身,慢慢走到他身前。

  萧竟拉住他的手腕,放在眼前,仔细检查,“瘦了。”说着把人往自己身边拽。

  元玉谈忍住冲动,纠结片刻,还是乖乖顺着他的力道,极其不自然的坐在他旁边。

  见他低眉垂眼一副顺从模样,萧竟很满意,道:“饿吗?想吃什么?”

  元玉谈垂着脑袋,冷秀苍白的脸颊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竟语气变得柔和:“想吃什么?”

  元玉谈抬起脑袋,看着他的眼睛,两人距离很近。

  他轻声道:“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

  “去哪里?”萧竟眼神探究,忽而扯嘴一笑,竟是无奈般道,“可以去,明日我陪你出去。”

  元玉谈点点头。

  萧竟挨着他,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像是得了一件新奇玩意,爱不释手。

  元玉谈没有躲,道:“我困了。”

  萧竟放开他。元玉谈利索地爬到了床上,蒙起被子。

  过了许久,仍不听见门声,元玉谈困极了,睡眼朦胧,转头看着桌边的萧竟:“你不回去睡觉么?”

  他这模样不设防,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很干净,萧竟没有眨眼,后道:“我看着你睡。”

  元玉谈心里低骂他几句,再是抵挡不住困意,翻个身沉沉入睡。

  第二日,萧竟没有食言,言说要带他去山下浏阳城中看看。

  元玉谈没有异议。

  用完饭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路上碰见了莺莺,在萧竟面前,莺莺少见的正经肃穆,恭恭敬敬用男声问了个礼,头都没敢抬。

  萧竟没有分眼神给她,径直走过。

  经过元玉谈时,莺莺突然拉住他,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你真跟门主搞上了?”

  元玉谈假装没听见。

  莺莺很执着:“你们这是出去约会?”

  元玉谈脸色不太好,坏心情一直持续到门口。

  面前停着一乘宽大抢眼的豪华马车,元玉谈心情更加阴郁,死活不肯上去,拉着脸道:“你是把我当女子?”

  萧竟愣了愣,失笑:“你何必总跟自己过不去。”

  元玉谈纹丝不动。

  “挺倔。”萧竟拗不过他,寻了匹马。他身手敏捷一跃上马,朝元玉谈伸手。

  元玉谈:“干嘛?”

  萧竟好脾气:“上来,你自己不能骑马。”

  元玉谈忍住了反驳欲望,犹豫了会儿,环视四周见无人,没搭他的手,麻利地爬上了马,与身后的萧竟保持着一指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马上,马儿平稳地跑起来。

  路上难免颠簸摇晃,萧竟时不时扶着他的后背和腰。元玉谈感觉怪异,不停往前挪。

  “你要骑到马头上了。”萧竟在身后,没再碰他,两手绕过他腰两侧,握住缰绳。

  元玉谈低眼,扫见他的手。手掌很宽,指骨修长分明,上面一层薄茧。

  他清楚地记得这只手是怎么抽离的。

  元玉谈更加烦躁,闭上眼不看,催促身后人:“慢慢悠悠,什么时候能到山下?”。

  萧竟不知道他怎么了,调侃:“他人都说元神护温文尔雅,睿智可靠,我怎么觉得,元神护脾气不小,比闺房里的小娇娘还要难哄。”

  元玉谈气得连自己都怼:“我本来就这脾气!别那么多废话,骑快些!”

  萧竟轻笑一声,没再惹他,加快了速度。

  耳旁呼啸凉风,猛打过来,元玉谈的脸被吹得发白。

  他昨晚噩梦连连,早饭时又干呕不断,身体本就不适,现在更是觉得冷虚,手脚发凉脊背冷汗涔涔。

  萧竟俯下身问:“够快了么?”

  元玉谈开始头晕目眩,有点受不了了。但嘴仍是十分硬气:“我师弟都比你骑得快。”

  萧竟神情晦暗不明,突然加快了速度。

  这下不只是疾风扑面,马背也开始左右颠簸。元玉谈被震得忍不住哆嗦。

  “你慢点。”

  “什么?”

  元玉谈的声音被冷风吹散,萧竟贴下,呼吸蹭着他的耳朵。

  元玉谈胃里翻涌,似是要昏过去了,扭头大喊:“骑慢点!慢点!你听不到吗?”

  “太快了!我受不了!”

  萧竟垂下眼睑,定定地看着他的一截后脖颈,上面沾着冷汗,晶莹剔透,每根都看得清清楚楚。盯看了半晌,马儿速度终于降了下来。

  元玉谈长舒口气,骨头仿佛散了架,浑身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