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禁区日记>第88章

  这一声仿佛杜敬弛站在面前,孟醇都可以看见他高高扬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火撩似的,可惜他能泄露给杜敬弛的只有紊乱的呼吸。

  沉默是控制风险的唯一选择,若他不顾一切地开口,留下的声音证据可能连累其他人,眼下已经足够大胆,不能再拿猴子等人的安全冒险。

  杜敬弛焦急忙慌地问着你怎么不说话,到你是不是没法说话,语调冷静下来,大概是心里有底了,不再继续询问。

  “你那儿还是早上吧,”杜敬弛打开窗帘,看着阳台下的芒果树,“国内都准备吃晚饭了。”

  他菜名念到一半,通话戛然而止。

  孟醇也还没反应过来,紧握着断线的话筒很久,才慢慢挂回原处。

  杜敬弛逐渐开始习惯时不时从瓦纳霍桑拨来的号码,朝手机那头从不回应的人絮絮叨叨地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通常是最近做了什么,和现在正在干什么。

  “我姐生了对双胞胎,还在想名字呢。”接着举了几个爸妈翻阅辞海贡献出来的名字,“但我觉得跟杜配在一块儿都不太好听,我姐也这么说。”

  他变得有点像曾经不大理解的杜泽远,开始允许自己被规则束缚,早睡早起,朝九晚五忙的像个陀螺。

  草娃娃的生意还真被他搞得有模有样,此前杜敬弛没为哪件事这样勤奋过。

  哼哧哼哧又进入晚秋的时候,九月初下了好几场雨,每天都蔓延着躲不掉的寒潮,阴冷。

  杜敬弛看过,瓦纳霍桑天天万里无云,不晓得孟醇在那边见到的月亮有没有这么圆满。

  他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孟醇坐在台阶上跟猴子喝酒。

  雇佣兵觉得自己魔怔了,看见半个月牙都好像在看杜敬弛对自己笑,心里满满当当的,拎起瓶子喝掉一半酒水。

  “醇哥,烟抽不?”猴子递给他一包烟。

  孟醇站起来踢了他一脚:“你说我抽不抽?”

  “哎哟!”猴子没抽完的烟掉在地上, “我这不是怕你戒烟了不好意思拿嘛——”

  “知道戒了还问?”孟醇作势又要踹他。

  吓得猴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问了不问了!”

  孟醇在联系杜敬弛这件事上愈发熟练。有一回打给杜敬弛,雨下的正欢,杜敬弛就站在外面陪他听雨。可惜手机从半空拿下来的时候,屏幕已经显示两人断了线,杜敬弛一抹满脸雨水,郁闷地想,孟醇最好是听见了。

  第一百二十八天。

  沙卡勒累计在广场共枪决四名心腹,十六名近卫。

  孟醇冷眼看着,知道人再这么杀下去,火只会烧到自己身上。

  傍晚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两瓶酒,一瓶压着那张糖纸,一瓶呆在他手里。风急,糖纸露在外面的一角被吹得折来折去,啪嗒啪嗒响。孟醇将塑料片抽出来,它转而绕着手指头扑腾,松开,注定飞到找不见的地方。

  突然特别想听听杜敬弛的声音。他望了一会儿糖纸在月光下五彩斑斓的颜色,四个角分别抻直捏开,铺平收进口袋。

  满一百八十天,孟醇不出意外被安排进入警卫队,专门负责沙卡勒一个人的安全问题。

  他因此常能看见李响青,女人青紫的眼底,发白的嘴唇,看起来与行尸走肉没有区别。擦肩而过,空气像死水滑过两人的间距。

  瓦纳霍桑只有夏天,但电话那头四季变换。

  杜敬弛每一次都不让铃声响久,总是很快接起来,先问一声“孟醇?”,然后假模假式地埋冤两句,就乐呵呵地同他讲话。

  “哎,瑞挪今天来家里吃饭了。”杜敬弛合上电脑,“他打算后天回荷兰,不准备在国内继续念书了。”

  孟醇心想这小子开窍了是。

  “特别突然。”

  突然个屁,都多久了?孟醇算着,半年。

  杜敬弛惋惜地靠在楼梯护栏边,远眺一眼躺在沙发上醉酒的金毛:“你知道他可会卖东西了,福利站的草娃娃有一半都是他吆喝出去的。...他不在,找谁补上来我还有点头疼。”

  孟醇踢了踢塑料棚,结果沙子差点崩到眼睛里。

  头疼了还。

  “我爸非得跟他喝点白的,现在把人喝趴了拽着我妈哭,他又不乐意。”杜敬弛笑着回到房间,关上门,“你不是也挺能喝吗?等你回来,看看斗不斗得过我爸。”

  杜敬弛揪揪床单,“最近不是应酬就是轰趴,没意思。”又抓抓头发,“你说等你回来,我侄女都会喊舅舅了。”

  杜敬弛趴在床上叫孟醇舅妈,两条腿晃来晃去,“我想着金毛要是走了,之前给他住的房子就重新装一遍算了,以后你回——”

  一阵冗长的嘟嘟声响起。

  他也习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开的信号,关掉手机屏幕坐起来,拿过挂在床头的外套,倒进被窝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