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余烬燎原>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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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人很多,长鑫的人坐在第一排,媒体挤在后面,张励带着余扬走到另一边。

  半人高的蛋糕放在贺靳屿身旁的铁艺桌上,蜡烛火光摇曳,大束大束淡色玫瑰花簇拥着主角西装笔挺。

  余扬起初还怕自己这身会不会登对得太明显,现在看是想多了,所有眼睛都忙着黏在贺靳屿身上,没人会注意他。他得以大胆对上贺靳屿投来的视线,男人朝他的方向笑了笑,余扬才反应过来没收住表情,嘴角不知何时大剌剌扬起来露出一排牙。余扬嚼空气,假装傻笑的不是他。

  其实余扬也看不出来贺靳屿究竟开不开心。好多机位对着贺靳屿,几乎每跟谁说两句话就响起一次咔嚓声,余扬看着闪光灯都眼睛疼了。

  应该是没有不开心的。

  贺靳屿不开心的时候笑不出来俩酒窝。

  开心就好。

  大家都在天台,大厦内部反而很安静,余扬去完卫生间站在走廊看了会儿手机。

  杜晓良给他发信息:[贺总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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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蓬咋呼的声音传来,“我操你们都不知道我偶像今天生日?我跟你们讲...”

  余扬忍俊不禁。

  余扬:[我还说你怎么知道他今天生日]

  没了下文。

  余扬收起手机,脚步在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穿插着贺靳屿名字的吵闹声时自动收了回来。那阵骂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距离他只差一个拐角的地方。

  方祖岐拦着唐钰宁:“哎你别气了,人家都跟你说清楚了你还闹什么呀!”

  “我闹?!”唐钰宁把人推到墙上。

  方祖岐叹气:“不是...人家好歹今天生日,咱们这么做真的不合适,那么多人看着呢你爸到时候知道又要高血压了。”方祖岐双手合十,“贺靳屿再怎么说是我顶头上司,你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肯定不希望你俩闹矛盾是不是?但是,哎哟,你们本来就是炮...好聚好散不行么?”

  方祖岐见唐钰宁又要发作,赶忙:“我不是那意思!我觉得你们俩都挺好。”

  唐钰宁古怪地冷笑两声:“他好?他好什么?”他眼眶略湿,“他就是个杀人犯!”

  “什么?”方祖岐没懂,觉得他气火攻心疯了。

  唐钰宁表情已经有些狰狞,语气狠毒:“是啊,所有人都不知道。都觉得他是个好人我不是,是我死缠烂打不放过他!行啊,我把他那些破事儿全告诉别人算了!他爸他妈死的好,都是他害——我操?!”

  方祖岐被不知从哪扑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回过神唐钰宁已经被揪着领子压在地上。少爷从小到大被打还是第一次,唐钰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余扬满脸怒火,被撞到的额头疼的突突跳。

  “是你?!”唐钰宁尖叫着伸手去掐余扬脖子。

  方祖岐想把余扬从唐钰宁身上扯开,可这孩子就跟胶水似的越拉越紧。

  余扬挨了一巴掌,涨红着脸碰地又拿脑袋撞过去,混乱中把唐钰宁双手钳在地上:“你他妈再说他一句试试?!”

  唐钰宁毕竟不如余扬身材高大,omega双腿乱蹬,看准方祖岐把余扬掰开的间隙立马再甩过去一巴掌。余扬嘴角红肿,倒吸一口冷气,胳膊肘向后怼开方祖岐,骨碌爬起来把唐钰宁抵到墙上。

  方祖岐捂着裤裆坐在地上,痛苦地阻拦两人:“我操...你们俩别打了!”

  唐钰宁从出生到现在养尊处优,不说毕业后直接空降家里公司当领导,以前在学校也没老师敢批评他。唐老爷子年龄大了宠他宠的不行,在家都是唐钰宁说一不二,平常生气也就嘴巴上骂骂,骂完又要人把什么新款车当礼物送给小儿子。

  他那张引以为傲就差上保险的脸,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弄伤了。

  唐钰宁丧失理智地伸手抠余扬眼睛,余扬躲闪不及,还是被抠破眼皮,血珠不断往外冒,不得已闭上左眼。

  唐钰宁被控制的右手用指甲狠狠嵌进余扬虎口。

  “臭小子,老子弄死你信不信?”唐钰宁左手死死掐住余扬脖子,耳边呼吸声随着动作越发粗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

  余扬猛地甩开唐钰宁,对方手中离了他脖子突然失重,唐钰宁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方祖岐在喊什么,那只被他抠的全是血迹的拳头就打在了自己脸上。

  唐钰宁缓缓靠着墙滑下,方祖岐才缓过劲,赶忙跑过来拍他:“唐钰宁?唐钰宁?”

  方祖岐把人背起来,没好气地撞开余扬:“滚开!”

  余扬趔趄两步,等方祖岐背着人跑远了才踉踉跄跄坐到地上。

  余扬扯开领结,低头看血迹在衬衣蹭了一片,低声骂了两句拿还算干净的手背去擦,过了两秒直接捂着脑门放弃继续做无用功。

  贺靳屿赶到现场时,余扬左眼已经肿的都睁不开了,脖子上四道发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幸好张励不见他过来找,不然这小子死在这自己都不晓得。

  贺靳屿强压怒气:“他怎么成这样了?”明明两小时前还威风凛凛的像头小狮子,“谁弄的?”

  张励说不出个所以然,贺靳屿嘶了一声把人抱起来:“别愣着,去医院!”

  张秘书看了眼玻璃门那头还哄哄闹闹的生日会,接住贺靳屿扔来的车钥匙跑下楼备车了。

  “我身上没伤,可以自己走路的。”

  贺靳屿真想打开看看这小孩脑子里装的什么:“闭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跟人打架了?”

  余扬火气也下来了,心虚地嘟囔不出个所以然。

  他也不想让贺靳屿在生日听一遍唐钰宁说的话。

  “...摔了。”

  贺靳屿没心思听从他破了皮的嘴里蹦出来一听就是假话的辩解:“行了我不问了,你把眼睛闭好。”

  生怕余扬不听话:“眼睛闭上了吧?”

  “闭好了。”

  正值八九点急诊爆满档,医生给余扬处理好伤口后贺靳屿还想走关系让他住一晚院,余扬赶紧拉住贺靳屿:“我小伤没必要占别人位置。”

  贺靳屿把人带回家,余扬裹着绷带盘腿坐在沙发上,像个大脑袋青蛙。

  他东躲西藏不肯对上贺靳屿的目光,贺靳屿离开余光范围又要扯东扯西把人叫回来。

  “你去洗澡啊?”

  生怕他背着自己做什么。

  “不洗。”贺靳屿坐到他身边,“我们聊聊。”

  余扬紧张地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打坐:“我确实不是摔的,我跟人打架了。”

  “跟谁打?”

  “就一个路人。”

  贺靳屿问:“路人是吧,起冲突了?”

  余扬低头抠手,脖子一疼直哆嗦,贺靳屿眼疾手快把他扳回去。

  “昂,嗯..”

  贺靳屿深吸一口气:“是唐钰宁对不对?”

  “不——”

  “方祖岐都跟我招了,张秘书也问清楚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

  余扬紧张地缩缩肩头。

  贺靳屿被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动作搞得心里酸软:“...做得好。”

  余扬露完好的右眼立马亮起来:“我是不是害你提前离席了啊?”

  贺靳屿忍住想亲亲他的冲动:“没有,后面都是长鑫给媒体介绍新产品,我在不在都一样的。”

  余扬再次把头低下去,然后又疼得嘶嘶叫,贺靳屿把他摁在沙发上:“别老抠手!”

  “方经理说了我俩为什么打架吗?”贺靳屿好歹是方祖岐上司,应该不会把唐钰宁那些话都讲给他听吧?

  贺靳屿挑眉:“因为我。”

  余扬彻底泄了气:“都、都是他先说你的!”

  “嗯。”

  余扬看了一眼贺靳屿:“他说你坏,我觉得你不坏,你对他坏也是因为他先坏你才坏的,对吧?”

  小孩又看了他一眼:“骂人不骂父母,今天又是你生日,我,我听着生气。”

  “嗯。”

  余扬彻底不挣扎了,一拍膝盖:“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反正我听见他说你坏话就很生气,回过神已经把他推地上了!”

  他回想当时的场面,拳头在空中挥舞:“操...他上来就是一巴掌,给我干懵了。”

  听着余扬气急败坏的回忆,贺靳屿心里那点恼怒彻底散干净了,只剩下道不出的心疼。

  “嗯,是该还手。”

  他其实都知道了,唐钰宁口中余扬不想被他听见的内容。那一瞬间好像刚走的凛冬又回来了,体内悬起一排冰锥子往下坠落,扎得他肺腑生寒。

  可下一秒他看着病床上那张扭曲的脸,想到落在上面的拳头属于某个人,有如熊熊烈火将冷意驱散殆尽。

  试试。

  贺靳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病房里,砸向面色铁青的唐老爷头上。

  试试就试试。

  大概是他看起来太冷酷不近人情,以至于叱咤商场的唐老爷子也主动开口,想要余扬过来道个歉就算息事宁人。

  贺靳屿看都没看他一眼,病房门被他甩得震天响。

  知道就知道吧,说出去也无所谓。他没有哪一刻觉得如此轻松。

  靳嘉苓的死是场意外,也是无数因果循环触发的意料之中。贺昌渠呢?他活该。他欠母子俩的。

  贺靳屿远远看见余扬乖乖坐在病床上,一声疼也不叫地配合医生包扎。

  就像余扬此刻大声又不太有底气的声音,让他感到无比安定。

  “你别听唐钰宁瞎几把讲,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余扬看他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在为父母伤神,“你,你什么错都没有。”

  贺靳屿盯着他着急的样子:“是么,你觉得我没错吗?”

  余扬突然就底气十足地往他肩上一拍:“你那时候是个小孩懂什么啊!”

  余扬把话说的那么轻易,好像压在贺靳屿心头近三十年的恨意和悔意不过落叶一片。

  贺靳屿却一点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整个人随着他的话,似乎也化作一片羽毛,在余扬周身暖烘烘的气流中漂浮。

  他看见自己送给余扬的坠子,在衣物的遮掩下闪着陈旧且明亮的光芒。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也是从他外婆那代传下来的东西。小小一粒拇指头大小,原本框着靳嘉苓的相片,现在换成了余扬外婆。

  那天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吊坠,鼓起勇气翻开壳面,最后看了一眼魇着他几乎整个人生的母亲,在心里正式作了道别。

  “母亲都是爱孩子的。”

  “虽然小孩子总是犯错,总是会带来很多麻烦。”

  “但妈妈听见孩子认错,就都会原谅他们吧。”

  “我现在想开了,我觉得我妈...”

  余扬絮絮叨叨地大讲特讲,最后给自己讲的十分感动,记着眼睛有伤不能哭,专门趁着贺靳屿不注意扯过袖子擦了擦。

  他不知道贺靳屿的目光始终落向他。

  贺靳屿不知道余扬是怎么做到的,三两句话击碎了他心底厚重的冰墙,连带着愿意跟上少年人不着调的思路,说服自己靳嘉苓其实不怪他。

  那本属于靳嘉苓的日记,满满都在写她的“小屿”,她的爱,她的愿景。

  浓缩出令他深夜无法入眠的爱。

  “你,你在听吗?”

  余扬质疑的声音打断了贺靳屿的思绪。

  “在听啊。”

  妈妈。贺靳屿想。我生命中竟然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的时候能让我忘记你忘记父亲,忘记所有吃过的苦,只想把他抱进怀里,狠狠地抱进怀里,一辈子不愿意放他再用此时此刻的心情去爱别的谁。

  余扬看着贺靳屿从兜里掏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小丝绒盒子,里面同样立着两枚他几乎能将所有品牌故事、设计理念统统背下来的素圈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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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扬:balabalabala你有没有听啊

  贺靳屿(掏戒指):结婚

  余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