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挑眉，“原来你是在别扭这件事啊，我可爱的使徒，那就让真正的贺俊彦来和你聊聊吧。”
他一拂袖，一道阴影之门出现在身边，从暗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皮衣皮裤的酷盖，但他此时已经和‘酷’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干涸的血渍黏腻了他的发型，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看上去憔悴了些，黯淡的眼神近乎无光。
“！！爸爸，你，你怎么在这里！！”
乔伊斯大吃一惊，他睁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想要躲起来。
不能被爸爸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否则……
贺俊彦却没有先看儿子，而是掀起眼皮看向邪神，以极度崇拜的姿态，伏地跪拜。
“邪神大人，有何吩咐？”
乔伊斯眼神瞬间黯淡了。
邪神将乔伊斯脸上的变化看个满眼，不禁露出玩味的笑意，他点了点贺俊彦，“你儿子，想要得到你的宠爱啊。”
贺俊彦身子一抖，这才扭头看向站在悬崖边的乔伊斯。
那眼神，尽是嫌弃，愤怒，鄙夷，和冷漠。
仅仅这一眼，便让乔伊斯如坠冰窖，差点儿身子一晃直接掉下去。
他身下的影子晃了晃，企图给小小的乔伊斯一个拥抱。
乔伊斯却苍白的笑了笑，低声说着：
“布布喏，没关系的……爸爸他，本来就不爱我，这种眼神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贺俊彦哼了一声，“你特么还知道我是你爸？呸！我看你一口一个楚渊爸爸叫的挺亲呐。”
乔伊斯扬起小脸，瑟缩了一下，“不，不是的，爸爸，我……”
站在下面看到如此一幕的楚渊，顿时眯起了眼，冲着上面吼道：
“混蛋！喊我爸爸的是布布喏！根本不是你儿子乔伊斯！如果不是他冒着暴露的风险在游乐场救下你，你特么现在早死透了！”
贺俊彦微微一怔，乔伊斯也愣住了。
脚下团影子颤抖的往下看去，如果它能拥有眼睛，此刻一定是深深的注视着楚渊。
“布布喏？那特么是什么鬼东西。”贺俊彦眼珠子咕噜一转，“真能扯啊，特么的，老子跟我自己儿子说话呢，有你楚渊插嘴的份儿？”
“嘁，这个距离也过不去，如果能飞的话……”
楚渊看向凌浩宇，却见他脸色苍白，似乎状态不太好。
“凌浩宇？你没事吧？”
楚渊急忙一把拥住凌浩宇，惊觉他身体变得好冰好凉，仿佛轻轻一揉就会碎掉。
“没关系的，只是邪神对我的制约。”
凌浩宇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双向制约，他亦会承受同等的效力。”
这意味着双神不许下场参与争斗，战局如何变化，全凭手下信徒。
而黑方除了乔伊斯和贺俊彦，还有伺机而动的苏流，白方只有楚渊他自己。
“是哦，别把我忘了。”
苏流笑着放出乌鸦，让楚渊无法再分心关注上面的动态。
“我们的使徒小朋友突然退缩了，他需要一点点鼓励，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扰。”
苏流一挥手，凝结的黑色‘太阳’顿时陨落向祭坛。
轰——！
巨大的爆破响起，连动着整座阴山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大片大片的碎石往下坠去，却未能发出一丁点砸落的碰撞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下面的深渊吞噬。
隧道开始崩塌，脚下不稳，上层的岩壁也摇摇欲坠，乔伊斯站在边缘，飘摇的像个随时会坠落的风筝。
“该死。”
楚渊暗道一声不好，旋身和苏流战到一处。
岩壁之上，乔伊斯心如死灰。
邪神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去吧，去履行你的使命，之后重新创造一个爱你的爸爸不好么，偏偏执着于得不到的情愫……啧，也对，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你。”
贺俊彦咬了咬牙，狼狈的稳住了身子，他这才发现乔伊斯身下影子的诡异。
那团影子攀上乔伊斯，乔伊斯顿时如变了个人般，突然情绪十分外放，歇斯底里的吼出来——
“人渣，乔伊斯为什么会爱着你这样的爸爸！我无法理解！我恨不得替他杀了你！”
再看向那团影子，已经瑟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在低声啜泣。
贺俊彦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儿子和名为布布喏的影子怪物是一体双生。
当乔伊斯是身子，那布布喏便是影；
当布布喏是身子，那乔伊斯便是影。
“他不过是想要爸爸的一个拥抱，一声关爱，哪怕是骗的，是演的，你就不能施舍给他一点点吗！
他始终记得你曾施舍的零星欢乐的记忆，往后每每被你抽打的遍体鳞伤，被你当做发泄的道具之后，他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抱着你曾经送给他的小熊玩偶，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爸爸是爱我的，是自己不乖，才惹了爸爸生气……
他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可怎样都达不到你的满意，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不就因为他是你酒后乱姓……”
乔伊斯身子突然一抖，影子交换，乔伊斯双手抱着小脸，嘤嘤啜泣着。
“够了，布布喏，够了，不要再说了……爸爸他，不想听到这些……”
贺俊彦哑然，看着那小小的身躯瑟缩着，小小的肩膀颤抖着，心狠狠地揪着疼。
忽然，感觉脸颊凉凉的。
贺俊彦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眼中的暴戾和怒火早已消失，化为平静。
这些日子，算是他生命中最至暗的时刻。
在邪神的指引下，他杀了很多人，手上染了无数鲜血。
他放弃了对凌浩宇的信仰，看到乔伊斯和他们彷如一家三口在游乐场欢笑之时，看到乔伊斯骑在楚渊脖颈，张开双臂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时。
他恨，他怨，他嫉妒的快要发疯。
然后便是独自在黑暗的空间内，消化着这份怨气。
他这才意识到，从未想承认的，连凌浩宇都瞒着的这个儿子……是有多在意。
所以更加疯狂的生气，气他喊楚渊爸爸，气他对自己自始至终的疏离和小心翼翼。
失去了才懂得珍
迈动沉重的脚步，贺俊彦一点点向着乔伊斯走去。
他蹲下，颤抖着手臂，竟是不敢触碰乔伊斯哭泣的身体。
手臂在半空悬了一会儿，贺俊彦忽然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看向邪神。
“邪神大人，界门需要的祭品只要是您的信徒即可对么。”
邪神挑眉，邪魅的看着他，已在他眼神中读出了意图。
随即点了点头。
“孩子还小，这么高的悬崖怕也正常，我替他跳了，您就看在我之前为您鞍前马后的份上，放过乔伊斯吧。”
听到贺俊彦这么说，乔伊斯忽的抬起头，泪流满面的看向他。
“爸爸……你，你在说什么……”
邪神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乔伊斯。
“快看，你想要得到的「爸爸的爱」，这不就来了么，他愿意为了你去死啊。”
乔伊斯仍是不敢相信，瞳孔颤抖，贺俊彦佝偻的身子，狼狈卑微的模样，在他眼中依然是英雄般的伟岸帅气。
“我不是为了他去死，是受够了这操蛋的人生。”
贺俊彦冷着脸，没有看乔伊斯。
“你看看，你看看，你爸爸始终就是个傲娇，他爱你，但是他嘴硬啊。”邪神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后合，然后眯眼看向乔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