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鞭下去，小孩的衣服应声绽开，但在皮肤上反而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天堂”的人有特殊的鞭法，用于惩罚的鞭子也是用罕见的材料特制的，保管受刑者疼痛，却不伤及根本。
小孩似是痛极，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本能地缩得更紧，像只无助的刺猬一般保护着自己的腹部，可他的背上并没有坚硬的刺以供防卫。
就像弹簧压到底会反弹一样，痛到极处，那孩子反而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挣扎的姿态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于是他的脸就这么如那个叫嚣的男人所愿，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是一个男孩儿，面容清秀，眉眼间却似乎带着些许戾气。肤色原本就偏冷白，加之营养不良，更显缺乏血色。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嘴角的虎牙刺破了唇皮，渗出星星殷红之血。
他看起来是那样瘦小、质弱，但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烧。
在看到他的面容之前，人们或许还会觉得他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而在看到他的神情之后，人们莫名会联想到黑夜里匍匐的狼。
他好像在伺机反扑。他的目光给所有人这种感觉。
观众席传出了莫名的笑声。权贵们尤爱这样的货色，弱得不堪一击的有什么意思，他们更享受驯化的乐趣，最爱看桀骜不驯的小狗被折磨得摇尾乞怜的戏码。
“看上去不错，他的对手呢？可不要太垃圾。”观众席上另一个男人叫了起来。
台上那个驯兽师打扮的男人歪了歪脑袋，似乎笑了一声，鞠躬道：“如您所愿。”
话音刚落，舞台又有了变化，笼子开始变形、旋转，连带着笼子里的小孩一起移动，很快就从占据整个舞台变为了占据舞台的一半。而另一半空间并没有维持空旷太久，在驯兽师打扮的男人下台之后，这一半舞台也开始变形，就像全自动化的积木一般，一会儿像个台阶，一会儿像个方块，几秒后凭空挪移出了另一个大笼子。
第二个笼子里自然也装着一个“商品”。
新登场的“商品”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儿，穿着一条白裙子，面容沉静，眼神清澈却又有些空洞。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人们可能会以为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
几乎是在她亮相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摁下了拍卖按钮。
一百万整行野币。
然而那一团蓝光在众人身前并没有闪烁多久，紧接着又有不少人陆续摁下按钮。美丽的事物总是惹人眼球。
两百万整。
三百万整。
四百万整……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天使面孔的女孩的拍卖价格就已飙至八百万整行野币，直逼千万。
前排有个中年男人笑起来：“看来大家都是急性子啊。我倒是更看好那个小男孩儿。你们掏钱掏那么早，万一待会儿人输了，伤了残了可就亏大了。”
闻言，不少人跟着笑起来。
当即有人提议：“MC，不如先暂停一下吧。我看大伙儿都被美貌冲昏了脑子，我们还是先看完‘表演’再继续好吗？”
“表演”和拍卖同时进行的方式，这也是第一次尝试，在实践中发现问题是很正常的。本来这样“创新”也只是为了不让顾客们感到乏味，眼下气氛已经炒了起来，倒也没必要完全恪守之前的规则。
于是小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表演马上开始，拍卖暂时中止。表演结束后，商品‘曼曼’起拍价九百万整行野币，如无人竞拍，商品则以八百万整行野币的价格，转移所有权给108号客人；商品‘小狼’起拍价仍为一百万整行野币。”
一时间会场气氛燥热不堪，起哄声此起彼伏。雁善汀
108号客人身遭有不少人出言调侃他“果决”、“阔气”。
“曼曼姐！”男孩“小狼”有了新的反应，终于发出了属于他的声音。
是很响亮清脆的少年音，略微带着一点奶味儿，很符合他此前展现出的早熟气质。
被他唤作曼曼的女孩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手控木偶。
看到此情此景，方遒突然道：“这个女孩儿总给我一种荆棘的感觉。”
“心盲症？”何宴接话，“我看着也像。”
听见他们的交谈，华素年没说什么，串串插嘴道：“这地方不至于有这么多特殊觉醒的人吧？我觉得她应该就是吃了‘天堂’特制的‘斗兽药’，神志不清了。”
“斗兽药？”方遒吃惊，“这又是什么东西？”
华素年解释道：“拿人‘斗兽’是‘天堂’一直以来的保留节目了。大概是一种病态吧，这些‘草食者’权贵，非常喜欢看‘肉食者’相互搏杀，或者单纯被‘草食者’驯兽师虐待。尽管‘天堂’拿出来的‘商品’都经过了驯化，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乖乖顺从，总有些硬茬子，怎么也不服驯，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拿出这种药来。食用者在药效期内会将战斗作为本能。”
“可是我看那个叫‘小狼’的孩子多半也不是那种愿意服软的，但看起来并不像被喂了斗兽药？”何宴不解。
华素年摇了摇头：“所以说，这也是‘天堂’玩弄人心的体现。你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曼曼姐！你醒醒！”小狼大吼着，声音透着一股无助、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难道这个叫曼曼的女孩儿其实很厉害，大家都看走眼了？观众席上有人这样想着。
斗兽的音乐响起，两个笼子合二为一，只在外面围了一圈，中间的间隔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与此同时，曼曼对环境有了反应。她抬眸看向小狼，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根本不认识小狼，哪怕上一秒小狼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
一团烟在曼曼身后腾起，小狼的神情逐渐变得绝望：“曼曼姐，不要这样……不要……”
那烟变换着形态，拉成蜿蜒的长长一条向小狼袭去，竟有几分龙的姿态。
小丑的声音再次传来，向客人们讲解道：“这是商品曼曼的独特精神体，雾蛇——一种神话式的生物，以雾为形态，带毒，在现实中并不存在。雾蛇这类精神体的发现，为成神主义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我们相信，终有一天，在神圣的主的指引下，服下他赐予的圣药，我们都将成神。我们是永远追随他的虔诚的信徒。”
“万能的主，神圣的主！”权贵们异口同声地呼喊着，虔诚之心溢于言表。
他们看着雾蛇的目光更加火热，就像贪婪的龙盯着发光的珠宝。
“又是特殊觉醒？！”华素年差点大叫起来，“我们得想办法把她带走！”
何宴凝目看她：“可是你刚才还说……”
华素年纠结地绞手指：“是，确实为难，但是……但是！唉！”
“再看看吧。”串串劝慰道。
七人眉头紧锁地看着舞台。
小狼被逼得缩到了笼子一角，雾蛇将他紧紧缠绕住，曼曼一步一步沉静地走向他，仿佛迈着死神的步伐。小狼努力地憋气，憋到面容都开始发紫了，也不肯反击。
“不会吧，他不会打不过那个女孩儿吧？”之前赌男孩儿更厉害的那个男人又出声了。
一部分人跟着叫起来：“你的精神体呢！放出来啊！”
“我懂了，”何宴的嗓音因情绪不高也低沉下来，“‘天堂’是以这种方式来逼男孩儿清醒、主动地与那个女孩儿搏杀。对于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来说，这比两个都喂斗兽药，或者只给男孩儿喂斗兽药，可看性高太多了。”
“正是此理。”华素年点头。
串串紧张得屏住呼吸。他的共情能力有点强，看到这样的情景，总会不由自主地代入自己——如果是他和华素年面对这种情况……只是这么一想，串串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给揪住了，难受得不行。
他想，如果是他，他宁愿被华素年杀死，也绝不还手。
“这个男孩儿，他会怎么做？”何宴紧紧盯着小狼，“‘天堂’这样安排，总不至于只是因为他和女孩儿认识，就让大家看女孩儿单方面虐杀他吧。”
“一般来说，‘天堂’不会让商品死在台上的。上次我见过一个棕熊精神体的男人和一个黑狐精神体的老人斗兽。他们可是人啊……那个老人几乎挨不过三招，就七窍流血，黑狐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天堂’采用紧急装置终止了斗兽，将老人拉下去治疗，然后拍卖那个男人。”
何宴：“……”
方遒：“我猜，参与斗兽的人并不知道‘天堂’不会让他们死。”
“是的，”华素年说，“他们告诉‘商品’，只有打得精彩，被顾客看上，他们才有双双生还的可能性。”
就在他们说话间，台上的小狼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原本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忍受着耻辱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嚯——”观众席开始骚动。
刚刚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不弱的精神威压，这个男孩儿的精神体一定不弱！然而定睛一看，台上依然只有一条雾蛇……
嗯？
“！！！”
华素年振奋地直起身体：“这两个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带走！”
“怎么了？”何宴纳闷地看向她，“他也是特殊觉醒者？”
串串也有些懵：“我怎么没看到他的精神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