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锋芒>第53章

  罗芩是笑着走的。离开前,她听见了庄忖羽在床边的那句“我回来了”。

  病房里庄忖羽沙哑的呜咽持续了很久,医生守在门口,给足了他们道别的时间,可庄荣依然站在床边不肯让路。

  即便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也做不到强行拉开爷孙二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看上去理智尚存的颜寂,而就在此时,白覃赶到了。

  他的出现打破了一方沉寂,直接将一封信递给庄荣,道:“让医生进来吧,妈不可能一直躺在病床上。”

  那是罗芩对身后事的一些交代,为了不刺激庄忖羽和庄荣,她早在住院期间就交给了白覃代为保管。庄荣默默无言地看完,总算后退一步让出了通道,白覃随后看向庄忖羽:“绒绒,该起来了。”

  庄忖羽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颜寂唤了他一声,也是同样没得到任何回应。

  白覃的耐心不多,很快就将声线压下去,严肃道:“颜寂身体不舒服你也放着不管?”

  颜寂闻言,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托在腹底的手。

  庄忖羽依旧趴着。

  他的呜咽声时大时小,听上去总感觉不大自然,颜寂想到某些可能性,心一沉,将手掌放到庄忖羽的后脑勺上,还没开口说话,只见庄忖羽忽然开始剧烈咳嗽。

  他的背脊大幅震荡,手臂勉强搭在床上,却挡不住他整个人往地上趴伏,他始终用力捂着嘴,别开头不肯面对颜寂的方向。

  颜寂掰开他的手,捏紧他的下颌骨强行扭转他的脸,入目是他鲜红似血的唇。

  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庄忖羽的下半张脸本就被血浸透,鼻下、人中、唇缝,一直到指间都蔓延着粘腻浓厚的铁锈味。

  颜寂瞳孔紧缩,腹中猛烈随之一颤,呕意和心惊齐齐涌上喉头。

  他拼命吞咽,出于本能想把人抱起来,但碍于膨隆的胎腹部他只能撑起庄忖羽的半边身体。

  庄忖羽很虚弱,浑身颤巍巍的,残余的血沫溅到颜寂衣领上格外刺眼,他半阖着眼,努力想说点什么,却被另一股力量强行拉走。

  白覃架住庄忖羽的胳膊,配合护士把人扛上临时调来的担架,颜寂一路小跑跟到急诊室,途中接通基地电话问清了庄忖羽的伤势,向医生作了说明。

  庄忖羽被爆炸冲击波波及,双耳暂时性失聪,有轻微脑震荡合并旧伤复发。电话那头每多说一条,颜寂心跳就更沉一些,连带着本就不舒坦的腹内胎动愈强。

  白覃晚来一步,问起里面的情况,颜寂如实回答,没过多久,又听见白覃说:“你得去休息。”

  “我没事,先等忖羽出来。”

  颜寂拒绝了白覃和命令并无二致的关心,垂头调息稳住自己的身体。

  庄忖羽外出特训那周他去做五月份的产检,查出了孕期贫血,这也是他近来频繁头晕乏力的原因,医院开的营养素一直在按时吃,可惜效果并不明显。这一天的赶路加上情绪波动已经让他难以支撑,但他不想在白覃面前失态,更不希望庄忖羽醒来首先面对的是白覃的冷脸。

  白覃见他坚持,没再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体上,转而说:“带手机了吗?留一下我号码。”

  颜寂打开屏幕递过去,白覃低头摁了几个键,还给他的同时说:“我现在要去处理老人家的后事,绒绒的情况你短信告知我,急事电话。”

  “辛苦白总。”颜寂颔首,简短道。

  白覃离开不久,庄忖羽做完紧急止血,被推进监护病房,他仍清醒着,只是精神已经很差。

  颜寂陪同进去,他看向颜寂,固执地不肯闭眼。

  没有更多泪流,但他的目光里仍是滂沱大雨。

  颜寂看见他的嘴唇在动,丧失了听力的他无法把握自己的音量,可尽管细如蚊蚋,颜寂仍旧从他的口型中解读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内心深处一阵难忍的抽搐,颜寂弯下腰,伏到床边罩住心爱的人,抬手轻抹他的侧脸。

  庄忖羽竭力不让自己对着颜寂放肆哭嚎,可他的眼角和鼻头都红透了。

  “我以为...我能忍住,可是颜寂......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他对罗芩说过无数次再见,为永远的告别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可罗芩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一点点失去温度,无法挽回的抽离感仍旧刺穿了他。

  颜寂眼眶潮湿,他托住庄忖羽的后脑勺,尽可能将身体压得更低,好让庄忖羽靠进自己的怀里。

  体温的包容逐渐安抚了庄忖羽紧绷的神经,颜寂坚持到庄忖羽彻底昏睡,轻轻抽出掌心,摁上了自己的侧腹。

  腰酸沉得快断裂,胎宫坠坠难安,他强忍住不适直起腰,侧身撑住床边的座椅靠背。

  缓了几秒,他转而扶住床头矮柜,挪动身体艰难地屈膝坐下,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还在不知疲倦地伸展着四肢,他稍稍分开双腿往后靠去,给胀圆的下腹腾出些许空间。

  昨夜一晚没睡,重孕的身体早已疲惫到极点,颜寂揉摁着太阳穴,尽管无比困倦,还是先给白覃去了条消息,等攒够了站起来的力气,他为庄忖羽掖好被子,下楼草草补了点餐食入腹,仅够得上维持胎儿成长所需的能量,就又匆匆赶回病房。

  此后的一夜过得艰难,庄忖羽高烧不退,毕竟伤及了肺腑,半夜又开始猛烈咳喘,次次见血,人却始终不清醒。

  颜寂不眠不休照顾到次日下午,眼睁睁看着庄忖羽又一次被送了急救。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生理心理的双重压力让他不住反胃,去卫生间呕了三四次,整个人几近脱力。

  靠坐在走廊长椅上意识迷蒙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睁开眼,陈莲就站在正前方。

  也不知陈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此刻她不住地往手术室的方向瞅。

  颜寂坐直身体,并不主动开口。

  陈莲来回看了几次,迟疑问:“他要是死了,说好的配型还给小念吗?”

  见颜寂的目光明显转向沉冷,她连忙补充道:“是他说要给小念找配型的,上周还给我发消息说找到了合适的,让我先问问医生有没有手术档期,我照他说的去问了,结果他又没信儿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耍我啊。”

  颜寂忽然站起身来,身高压迫使得陈莲连忙心虚地后退几步,虚张声势道:“你想做什么?别以为你仗了有钱人家的势就能为为所欲为,我可是你妈。”

  颜寂定定看她半晌,启唇,“已经不是了。”

  他开口时并没有多强的攻击性,但也不带丝毫情感,就像在陈述一个形成已久的事实。

  陈莲慌了神,重新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颜寂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是你妈?你别忘了你弟弟还躺在床上,你不愿意捐骨髓我还没怪你,但咱做人可不能这样,等他出来了你可得监督他赶紧把配型带来,啊?你听见没有?”

  颜寂的目光在陈莲说话中途已经移向手术室门口,他甚至没等她说完话,就拉开她的手往那边快步走去。

  医生随床和他交代庄忖羽的情况,陈莲一路尾随,像甩不掉的苍蝇,喃喃着重复之前的只言片语,甚至因为插不进他们的对话而试图拉扯移动病床边的滴液管,就连医生离开前都感到疑惑,“这是?”

  颜寂拿开她作祟的手,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朝医生礼貌点头,回避了这个问题,“辛苦了,您忙吧。”

  陈莲的脸色很难看,捏着一把粗哑的嗓子质问道:“颜寂你什么意思?你来真的?”

  颜寂低头看她,淡声说:“病房勿扰,回去吧。”

  “颜寂!”陈莲忽然情绪爆发,上前狠狠推了颜寂一把,“你敢不认我们!我就知道,你怪颜念享受了你没享受的一切,你嫉妒他,讨厌他,巴不得他赶紧死!我告诉你,如果他治不好,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颜寂抬手挡在腹前,半步未移。

  在陈莲和颜念面前,他从来不展露棱角,所以在陈莲的印象里,他平和又心软,易于妥协,最是好掌控。

  今时今刻,是陈莲第一次看到颜寂无情的一面,当那对深棕色的瞳仁温情不再,所展露出的模样才是颜寂真正的底色。

  童年的阴影和长期的亲情缺失从不是燕过无痕,它们在造就颜寂坚韧性格的同时,也难以避免地为他的本性淬上一层冷,这让颜寂不得不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去感知爱意并予以反馈。庄忖羽是融化过那层薄冰的人,也成为了如今冰层想要维护的人,促使颜寂收回胶着无果的渴望,卸下努力表露的顺从,朝着前方迈出一步。

  “找配型不是忖羽的义务,不是理所当然。我不会诅咒颜念,但在我这里,配型不是第一位。”

  有那么几秒,陈莲没有勇气发出声音。颜寂仅仅是敛了神情,沉了声线,所带来的威压感已经丝毫不逊于庄忖羽此前的张扬狠厉。

  “怎么回事?”就在两人对峙期间,庄荣来到病房门口,他草草打量完陈莲,问颜寂,“你母亲?”

  颜寂一滞,还未开口答话,庄荣转过身面向陈莲,“不要打扰我孙子养病。”

  “你....你又是谁?”陈莲色厉内荏。

  庄荣甚至都没耐心理会她,当着她的面缓缓合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我叫安保。”

  陈莲试图反抗的声音很快被隔离在门外,庄荣看向颜寂,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你脸色很差。”

  颜寂头晕得厉害,就算庄荣不让他坐,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庄荣先去病床边看了一眼,回到颜寂面前坐下,“这两天你也累了,我找了护工,待会司机会过来接你回家里休息。”

  “司令,我不用...”

  “你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比这重的伤都看过多少了,别为了这小子乱阵脚,拆个弹让你忙前忙后紧张成这样,以后尾巴又得往天上翘。”

  颜寂颇无奈,庄荣自己从殡仪馆赶过来一脑门汗,偏要口不对心。

  沉默片刻,庄荣忽然提起:“你家里人的事我知道一些。”

  他说完看了颜寂一眼,见颜寂只是眼睫微动,这才继续道:“你母亲前段时间来病房找忖羽闹过一次,忖羽都和我说了。”

  颜寂很歉疚,“抱歉司令,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庄荣抬抬手,反而问起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我当初让忖羽去你队里,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颜寂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庄荣既问起,他也就明白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离家比较近。

  庄荣见颜寂没有作答,兀自说起往事,“小林递交风海大队长候选人名单的时候,我否决过你。原因想必你也知道,军队里不缺能人,何况你的背景有瑕疵。”

  可当初不止林烊东和军区几位首长坚持推荐,风海内部的意向调查也几乎都偏向颜寂一个人。为首领者需得人心,庄荣最终弃权,军事任命委员会把风海大队长的头衔交给了颜寂,在那之后,庄荣就有意无意地关注起风海,关注起颜寂。

  除了“马桑”围剿行动和另外几次完成得极为出色的大任务以外,庄荣反而是被颜寂多年以来在培养人才方面的用心所打动。

  每一年的年终述职,颜寂总是做得最为详尽的那几个人之一,庄荣曾经觉得颜寂认真到了轴的程度,他了解队里每一个成员的优点,知道每个人的志向,对自己施以严苛的反省,乃至对队伍可能面临的每一种危机都有详尽的预案,即便知道这些事不可能由颜寂一个人完成,但作为一支特种部队的内核,颜寂的确做到了无懈可击。

  庄荣还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视察中刁难过颜寂,直接表示要调走队里的精干,颜寂的态度总是很淡然,他会问清原因和去处,考虑队员个人的意愿,从不藏着掖着扭捏抗拒,要知道培养出一个骨干队员需要耗费多年的时间和精力,不少部队首长多少对此都会表现出不满,可对于庄荣的疑问,颜寂给出的回答很简单。

  “风海不是他们的终点,如果站在这里能看到更好的前途,我没有阻拦的理由。”

  再后来颜寂去侦察旅领走了杨琦,在庄荣看来不过是个废了左手只能在炊事班服役的小人物,却在风海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庄荣找了颜寂调人的申请表去看,用人理由那一栏填了很多,而最后一行是这么几个字:他值得一个机会。

  作为一名军人,颜寂让庄荣佩服,作为一位领袖,颜寂让庄荣折服。

  “实话说,忖羽第一次和我提出对象是你的时候,我的喜悦大于惊讶。”

  颜寂难得怔忪,半晌没给出回应。

  “我认可你本人,你不用为你家里人抱歉。”庄荣站起身,第一次对颜寂做出握手以外的肢体接触——他捏了捏颜寂的肩膀。

  “忖羽他奶奶把对戒交给了你,你就是我们家的人,糟心事等忖羽醒了让他去解决,我不插手,他总该学学怎么疼人。”

  门被扣响,司机来接人,庄荣松开手,“他会送你回去。”

  “司令,我在这坐会儿就行。”颜寂看了一眼病床,放心不下。

  “这是命令,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葬礼初定在下周二,如果你还想好好送奶奶一程,就先照顾好自己。”

  颜寂被强制带回老宅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又自己打车回了医院,好在庄忖羽还安稳地躺在床上,脸色看上去也恢复了许多,颜寂朝护工点点头,在床的另一侧陪护到中午,可他没料到自己下楼吃个午饭的功夫,再回病房庄忖羽就没影了,手机里收到一条迟来的短讯:处理点事,回来晚饭。

  颜寂给他去了个电话,他没接,看在护工说他离开时有助理陪伴的份上,颜寂耐心等到了傍晚。

  庄忖羽没有食言,在霞光满天的时候推开了房门。他手上拎着个塑料袋,往颜寂面前蹭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颜寂什么也没说,他刚经历一轮孕呕,正犯晕,此时坐在椅子上没动,抬手拿过庄忖羽手里的东西放桌上,按下呼叫铃的同时指向病床,“躺下。”

  庄忖羽蔫蔫地耷拉着眼皮,坐到他对面的床上,试图解释:“配型的人反悔咳咳---我下午去咳...谈妥了,医院这边也约了后天的手术。”

  颜寂顿了顿,抬手轻推庄忖羽,“先躺好,护士会来给你重新挂针。”

  庄忖羽看他几秒,指指自己的耳朵,“听不清。”

  颜寂后知后觉,神色复杂,庄忖羽则忽然从床上下来,蹲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腰,把脸颊埋到他软韧的腹上。

  “颜寂,等颜念好了,我想让他们离开这里,你再也别和他们见面了好不好?”

  颜寂握住庄忖羽的后颈,让庄忖羽抬起头来。

  “我怕哪天我不在,他们又来伤害你。”

  庄忖羽脸上还透着病气,他之前哭得太厉害,又被疼痛反复折磨,眼尾到现在都泛红,颜寂恼他拖着病体出去折腾,又惜他为了自己的事费神费力,简直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和庄忖羽对视少顷,颜寂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放到他面前:养好伤,听你的。

  庄忖羽缓慢眨眼,颜寂见他又有要哭的倾向,摸摸他的眉眼。

  他低咳好几声,无力地往颜寂腿上趴,小声喃喃:“颜寂....我只有你了。”

  颜寂解开腰后那双手,轻贴上自己高挺的肚子。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庄忖羽看着他又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司令和白总都很担心你。葬礼在下周二,早点恢复,我们一起去送奶奶。

  庄忖羽重新低下脑袋,拥了颜寂许久。

  颜寂耐心等他平复好情绪,这才转头看向早已等在门口的护士,“不好意思,可以进来了。”

  庄忖羽总算顺从地回到病床上,老老实实撸起袖子伸手,那块地方已经被针扎得青紫,肿起来一大片,护士扫过几眼,说:“换只手吧,这边找不到血管。”

  庄忖羽见护士去碰自己的另一条胳膊,隐约猜到护士的意思,目光下意识瞄向颜寂,迅速把袖子扯下去盖住原本露出的皮肤,拧着头朝塑料袋的方向抬下巴,“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吧。”

  颜寂不想违背他的好意,调转视线,拎过一旁的袋子。

  肉夹馍的香气早就从塑料袋里溢了出来,说来也奇怪,颜寂孕后食欲不振,油味一重就免不了吐,唯独对庄忖羽买的肉夹馍接受度很高。

  兴许是缘分,庄忖羽第一次介入颜寂的私生活,第一次和颜寂个人产生交集,就是在这个医院里,向情绪低落的颜寂递去这份简单的食物。

  而后时光变迁,他们在这里历经病痛与别离,兜兜转转,再次回到这样小小一间病房里,尽管各自的人生都有了无法填补的缺口,此刻手心握住的温度却一如往昔。

  在颜寂拆包装期间,护士把滴管别好并离开,庄忖羽看着颜寂咬下第一口,问:“好吃吧?”

  颜寂点头。

  庄忖羽久违地淡淡笑了,“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刚回来的时候老板那儿排了老长的队,说是出了新口味,我让老板撒了不少甘梅粉。”

  颜寂静静看着他,抬了抬手里的肉夹馍,眉梢微挑。

  “热气吃了咳嗽,我待会喝点粥就成,你不能太悠闲,万一我爷爷回来看我给你买这个又要骂我给你吃垃圾食品。”

  颜寂哑然,伸手去遮他的眼睛,想让他歇会儿,他倒也不挣扎,阖上眸。可他并未安心歇下,几分钟过去,他缓缓翻身面向颜寂,语带惆怅,“可惜奶奶没吃到这个味道。”

  颜寂忆起半个月前唯一一次,罗芩趁庄荣不在难得像个孩子般提要求,让庄忖羽下楼给他买肉夹馍吃,尝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一口时,眼里都闪着纯粹的开心。庄忖羽此刻一定也在想念那个平和温柔的傍晚,他们难得摒弃担忧,享受过片刻的人间喜乐。

  从惋惜里抽离出来时,颜寂才发现自己轻握住了庄忖羽的手腕,而庄忖羽正望进他的眼里,“颜寂,以后我们都一起去扫墓吧,给奶奶带肉夹馍。”

  颜寂收紧掌心,心中滚烫。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