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再会法赫萨[公路]>第62章 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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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节目组有心还是无意,宋屿安抽到了最后一个。连着看完十三个乐队的演出,观众难保会产生审美疲劳,很多没有耐心站不住的,可能早提前走了也说不定。

宋屿安突然有了点压力,被傅凌清在上台前几秒短暂地握住手心,没有一句对话却竟然神奇地又平静下来。

舞台完全复刻了1977年Eagles的经典演出,暗红色的舞台背景里是婆娑的棕榈树影。

有打情怀牌的成分在,宋屿安想赌一把,每一个可能加分的细节都值得尝试。

一片漆黑里工作人员迅速调整着各乐器的摆位,小心翼翼地将舞台最后方的鼓抬到舞台正中来。

或许这也是宋屿安抽到最后一个出场的部分原因。毕竟十四支乐队里,只有这一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鼓手的位置换到正中。

这个场换了很久,其中的原因祁山崎知道,时浚知道,傅凌清知道,甚至宋屿宁也知道,唯独宋屿安不知道。

直到终于等来了可以登台的通知,宋屿安本要到后方去找自己位置,却被傅凌清趁黑大胆摸上了腰,摸索着带到了鼓凳边。

而后傅凌清从身边退开了,宋屿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扑到一捧空气。

旁边的键盘突然响起两声乐音,他突然安下心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台上站在如此靠前也如此中心的位置,第一排的灯牌就这么落在他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他扫视过一圈,尽管几乎全都是BTI和沈乔予的名字,没有他自己的,也没有FAXA的。

握着鼓棒的手心突然间汗湿,他在心里不停默念,冷静一些宋屿安,不过只有五百人而已——

或许已经不足五百人了,甚至没有以前参加过的任何一个音乐节的观众多。

台下因候场时间过长而萌生的些许抱怨声突然停了。前奏响起,只有舞台边缘的几盏暗灯率先亮了起来。

却足以消弭宋屿安方才那一点紧张。

鼓棒在指间灵活地转了几圈,他开始兴奋,是那种沉寂了许久后重新活过来的兴奋。

久违了,这样的舞台。

宋屿安在台上看着观众席,依旧黑漆漆地看不太清,只有个别反光的物件,星星点点映出大片的人影。

第一句歌词出口,唯一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照出乐队鼓手的模样。

安静的观众席终于有了些动静,这支乐队名不见经传,甚至没人来得及记住他们的名字,却和前面演出过的每一支乐队都不一样。

一首歌的第一句居然由鼓手开嗓,而他的鼓手在聚光灯的中央。

整个舞台的中央。

而鼓手自己显然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望向他自己的左手边。

将整个鼓台从后面搬到前面来已经是乐队成员架空了他这个队长自行做的决定,此时这一束不合计划的光,宋屿安用不了两秒便反应过来,一定又是傅凌清的杰作。

原本的计划是第一句歌词响起时,整个舞台的灯光一起亮起来的。

宋屿安从没在舞台上享受过这样瞩目的时刻,他望向旁边的傅凌清。

自己坐着,那边的键盘手却在挺拔地站着。宋屿安望过去,还要稍稍仰着头,才能对上傅凌清的脸。

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望向自己这边,亮闪闪的。

仿佛在说,大胆唱吧,整个舞台都是你的。

宋屿安定了心,顺利唱完了自己的歌词分段。

傅凌清接上他自己的分段,又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视线暴露在光里,和宋屿安四目相对。

已经无需思考就能弹出完美的和弦,是他熬过的那几个大夜里反复练习了上千遍的成果。

宋屿安就这样看着傅凌清唱完了他的分段,发音里的英伦腔还是那么重,和在冰岛时与当地人交谈时如出一辙。

宋屿安居然在打鼓的间隙里走了神,想或许加州真的是一个美妙的地方,等有时间了一起去看看也不错。

回过神来又庆幸,还好是已经烂熟于心的节奏。打了这么多年的鼓,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果然美色误人。

舞台上的镭射灯一盏一盏亮得完全,四个人一字排开,站位只有左右,不分先后。没有昏暗的角落,没有视觉的重心,每一个人都在观众的视线范围内,每个人都是舞台的主角。

随后是祁山崎、时浚依次开了口。宋屿安心有主唱梦,为求稳妥,还是把更大段的唱词都分给了更有经验的两个人。

祁山崎的嗓音在女生中比较低哑,此时竟能十分和谐地融进三个男声里。时浚为了配合也比平时说话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是天作之合。

中间的歌词完全由祁山崎和时浚包揽,近乎专业的水平发挥得毫不费力。宋屿安和傅凌清各负责两段,分布在一首一尾。

此时刚好到宋屿安:

「I had to find the passage back

我得找回我的来时路

to the place I was before.

回到我从前的地方」

傅凌清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压轴能不能顺利完成,不等他纠结便到了自己,他稳下气息开口,最后一句完美结束: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只要你想任何时刻都可以结账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不过你永远离不开」

祁山崎致敬唐菲尔德的solo吉他音响起来,傅凌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FAXA和他与宋屿安共同完成的第一个舞台,总算是没有在他这里出现失误。

沈乔予身处后台的休息室,盯着墙上用以转播的小屏幕,脸色变得苍白。

他宁愿是自己想多了,可他听得出来,傅凌清的最后两句是唱给自己听的——

做了错事就不要妄想有回头路,宋屿安已经重新站回了初心的开端,可他却被自己的心思困住,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强行按停自己耸动的肩膀,将本没人注意的抽气声压得更低。

一曲结束,台下的欢呼和掌声远没有BridgeToIsland结束时那样热烈。即便是意料之中,宋屿安心里不免仍有些难过。

主持人让他们留步,逐个做一下自我介绍。

祁山崎、时浚和傅凌清依次发完言,每个人在队内位置的介绍里,都有一个身份,是主唱。

最后话筒传到了宋屿安这里。他拿了话筒,望望台下,最前排依旧是各种其他队伍的灯牌,占满了整个视野。

尽管以前也担任了队长的责任,但从不需要他去调动舞台上的气氛。此时在这么多人面前要他发言,一下有了几分局促。

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间,竟听到台下一个高昂的女生叫他的名字:“宋屿安——”

他惊喜地抬头,朝那个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居然还有隐隐闪烁着他的名字的灯牌。

小小的一块,在很后排的地方,灯也没有特别亮,看上去甚至有了些年头;刚刚被前排一片印着沈乔予和BridgeToIsland的灯牌挡在了后面,此时才稍稍能看清一些。

傅凌清余光看到宋屿安的笑一下子变得有些绷不住,嘴角一瘪似是要哭。

他伸出胳膊,在宋屿安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宋屿安深呼吸,开口前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好,我们是一个不到一个月前才组成的全新乐队,FAXA。我是队长宋屿安。”

话说到这里,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比演出刚结束的时候热烈了一些。

他又接着说:“我对这个舞台而言,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而这个舞台对我,是结束也是开始。可能有人会觉得我眼熟,也见证过我曾经的一段故事。但不论怎样,我又回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要开口,被台下渐起的呼声打断。

等那片声音落了,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哽咽,组织了半天的话却说不出口,傅凌清凑到话筒边说:“是这样的,我们这个队长看起来很酷很阳光,其实私底下特别喜欢哭鼻子。”

宋屿安擦擦眼角笑出声,哽住的话终于出口:“只是眼熟我的观众比我想象的好像更多。”

和一开始不同的声音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循着声音望过去,竟是第一排拿着BridgeToIsland灯牌的粉丝喊的。

“如你们所见,FAXA所有人都是主唱。这个队成立得很波折、很坎坷,也很阴差阳错。谢谢我的三个新队友,将我带回了重新开始的起跑线上,”他向着台下鞠了一躬,“也谢谢大家,我是FAXA的鼓手兼主唱,宋屿安。”

台下一片欢呼,他起身,看见傅凌清竟张开了双臂等着他。

宋屿安愣了一秒,在镜头前大方地与傅凌清相拥,双手交叠在他的背后,于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收紧。

这一刻不是情人,是从此荣辱与共的队友。

投票的六十秒时间里,宋屿安没有再发表任何拉票的感言。所有的话都被冲淡,心里仅剩一个想法——

离开舞台那么久依旧能被人喊出名字的感觉,真好。

而这样的舞台即便只有这么一遭,也足够了。

公布票数的那一刻,他转过身,面对着大屏幕却不敢睁眼。是傅凌清在全场情绪各异的呼喊声中在他耳边说,三百多。

三百多少他没再听清了,只记得听到傅凌清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确实是3开头的。

不是倒数两名。

那一瞬他立刻仰起了头,眼里的湿气却依旧越聚越多——

有下一个舞台了。

二十七岁,在原地踏步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又向着前方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