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下一个狙谁>第77章

  “你为什么没有申请去阿佛洛狄忒留学?我记得他们给了美院三个留学名额。”池烟还没进屋就直截了当地询问,那双顾盼生辉的风目此时变得犀利严肃。

  纪淮为她斟满茶水,面不改色道:“我对画画没有执念。”

  “你没必要对我撒谎。”池烟将茶杯狠狠一放,“如果你没有执念,不可能会画得出《星夜》那样的作品。”

  《星夜》是纪淮在碧渊潭摔下悬崖之前构思的油画,正是他察觉到阮玉尘心意的时候,那个时间点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纪淮无处宣泄的情绪。于是,他在极其复杂的心境下将这幅画完成。

  《星夜》承载着纪淮多年以来积压的所有负能量,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一幅。分明是绝美的景色,可无论从色彩还是构图里,都能品出作者的郁结。宛如被困于厚茧中的蝴蝶,拼命扑闪蝶翼试图冲破桎梏,却徒劳无功。

  纪淮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在畏缩什么,今天见到池烟,他明白了。

  相比于池烟的激动纪淮则淡定得多,他面色如常道:“我害怕继续走下去,会变成你和父亲那样。”

  是了,纪淮原来没有任何感情束缚,他可以将自己的一身都奉献给艺术。而现在,池烟补偿了他缺失的亲情,阮玉尘则让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腻。

  纪淮性格冷淡,永远能够在无数取舍中选择最优项,然而现在他变得迟疑。

  他害怕感情会左右他的决策,做出不理智的选择。父母的不幸给纪淮带来的阴影不仅仅局限于童年,而是随时间流逝遗留到现在。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死寂。池烟的气焰渐灭,目光悲悯地凝视纪淮。

  自池烟进门起,阮玉尘就自行去卧室回避,把客厅留给他们母子俩交流。同时他又好奇两人的谈话内容,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边侧耳倾听。

  察觉到场面的诡异,阮玉尘正纠结要不要出去调节气氛时,纪淮开口了。

  “我热爱绘画,但我更愿意当一个正常人。”

  池烟此刻再也没有心思劝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压在茶几上推到纪淮面前,语气生硬:“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为你争取最大利益。这位是你爸的至交好友,当年暴风雪生还者之一。”

  纪淮低头看向名片,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荣吟。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似是不可置信。

  荣吟是当代迄今为止声望最高的画家之一,于阿佛洛狄忒学院任教几十年,后辞职四处游历。院长多次请求他回校,他都不搭理。

  而且这人有个怪癖,在校期间他会尽心尽力地辅导,一旦毕业就断绝与所有学生的联系,无一例外。

  纪淮非常喜欢他的作品,诡谲华丽,色彩大胆想象丰富,类似于梵高的风格。

  “你爸对荣叔有恩,他也觉得你很有灵气,你想通了直接联系他,你跟着荣叔能学到许多在学校不曾接触到的东西。”

  池烟留下这段话就离开了,纪淮拿起名片,拇指摩挲凹陷的烫金大字发怔。以至于阮玉尘从卧室走出来在他旁边落坐,他都未曾发觉。

  “你是想去的吧。”阮玉尘猝不及防开口拉回了纪淮游神的思绪。

  “事关重大,我得考虑。”

  “反正我无条件支持你。”阮玉尘捧起纪淮的双手往脸上蹭蹭,“别不开心啦。”

  纪淮平静地望着他:“那你呢?”

  阮玉尘装傻充愣:“哎呀,你是担心我独守空闺吗?”

  纪淮不说话,视线如同一盏明灯,盯得阮玉尘心虚。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阮玉尘装不下去了,只好妥协:“虽然吧,我挺喜欢电竞,但我被它伤透了心,从此珍爱生命远离电竞不是很正常嘛。”

  纪淮一语道破:“别装了,想回去就想回去,又不是见不得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阮玉尘一顿,随后无奈地捂眼叹气:“你真是,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经过一番促膝长谈,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翌日,阮玉尘跑到三环外挑挑拣拣,相中一家设施完善的网吧。然后他利用孙教这条线,联系上曾经待过GW的队员。有人愿意回来,也有人另起炉灶,去做其他谋生。

  阮玉尘在纪淮的点拨下,目标逐渐明晰,他想重建GW战队,找回消失已久的热血感。

  确定好训练地点,接下来就要解决住宿问题。阮玉尘拿出压箱底的积蓄,下足血本租赁一栋三层楼老式住房给队员拎包入住。

  他做这些全程有纪淮陪在身边,累是累了点,却动力满满。

  人生路上,能得到恋人的支持与陪伴,不失为一件幸事。

  等一切步入正轨,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月。

  纪淮在此期间联系了荣吟,他乐呵呵地说明要求:“你当我学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我得被那群老学究烦死。另外,我建议你考虑清楚,跟着我就意味着你也要居无定所随遇而安,一年到头都无法与亲朋好友相见。”

  “我知道,正是因为我已经考虑好了,才会来联系您。”纪淮毫不犹豫地回答,几乎没有思考。

  准备这么久,他已经无所畏惧。

  离别前的夜晚,阮玉尘为纪淮做了一顿丰盛的西餐。雪白的桌布纤尘不染,宴席中间摆放着几个镀银烛台,火光缱绻,透明烛泪在滴落过程中慢慢凝固。

  阮玉尘端起高脚杯,殷红清澈的液体沿杯壁晃荡,他的五官随摇曳的烛光而忽明忽灭。

  “有点不甘心啊……”阮玉尘发出自嘲般的轻笑,低声喃喃自语,“我们都还没亲密过呢,再见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

  纪淮刚嘴里的红酒还未咽下,他忽的起身走向阮玉尘,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而后弯腰对准他的嘴唇,将红酒渡入口中。醇厚浓郁的液体在齿间经久留香,笨拙的舌尖试探着碰触。

  阮玉尘大脑一片空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途经滚动的喉结,没入若隐若现的锁骨,在衬衫领口留下暧昧的痕迹。

  不知是氛围过于旖旎,还是纪淮过于温柔,阮玉尘有些微醺。

  纪淮精致的脸庞被暖光磨去棱角,澄澈的眼瞳中含了点点朦胧碎芒。他眼睫忽闪,薄唇翕动:“我们各自努力,然后顶峰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