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回来、锁起来……”◎

  此次的集训内容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先摸清楚选手们的自身实力、每个人的打法风格和各个位置上的大致顺位,第二阶段的重点则是考察选手们的团队协作能力和适应能力,需要找出适配性最高的六个人, 最终组成为国出征的国家队。*

  第一阶段中、不同的战队以抽签的形式分为几个大组, 在尽力保证人员统一的情况下、每个大组内还要进行每天轮换制, 为保证游戏的公平性和团队协作能力, 除了单人赛之外,还要不停地频繁调动组内的四人组的人员组成, 反复搭配磨合, 再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训练赛。

  池屿获得的那个‘优先选组权’, 也不过只是在分配上, 可以和江准分进一个组罢了, 除了平时可以坐在江准身边的位置上之外,有时为了配合组内的调动、等大家全部轮完一圈之后、还是会有被分出去和别人组队的情况出现。

  池屿刚一听完分组,便无奈地嘲笑了一句:“说好的优先选组权呢?这怎么选了和没选也没有太大区别嘛……”

  个人赛以单场的击杀数和名次来计算积分,小组赛除击杀数和名次以外, 还多加了一个每场的KDA,用来计算每场的场均个人积分。

  最终按照个人积分排序, 取排名前二十人,进入到第二阶段。

  由于江准的手伤还需要定时去做理疗,池屿的耳朵又不可长时间佩戴耳机,教练组商定了很久,又上报体育总局后最终决定,在第一阶段中, 允许缺席个别场次的训练赛, 但最终的个人积分排名, 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The.X战队教练愁得秃头, 缺席一场训练赛、积分很有可能断崖式下跌,一旦跌出前二十名,到底能不能进入到第二阶段还很难说,毕竟没有人能给出一句绝对性质的保证。

  池屿倒是一脸不太在意的模样,笑着对教练说了句“放心吧~”

  江准闻言,蓦地握住人手腕,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待他人离开之后,池屿被人带回房间,还没张口询问‘怎么了’,人直接被抵在门后,径直对上江准深沉的视线。

  “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把我拽回来……”

  江准敛了敛神色,沉声开口:“不可以再做、和资格赛那天同样的选择。”

  池屿笑意一僵,视线往旁边瞟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哥哥说什么呢?”

  江准的眉心微微蹙着,又不舍得和人说重话,沉默了半晌,这才缓了语气,“你的耳朵,复查时医生说恢复的很好,再等一段时间、便可以完全恢复了。”

  池屿“嗯”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心虚,“还有三个月呢、到那时候肯定可以长好的……哥哥你……不用担心。”

  江准抵着人,顿了一下,又再度开口:“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个。”

  池屿抿了一下唇角,刚想辩解,抬眼却见江准此时的神色不佳,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一般。

  池屿的指尖动了一下,心下彻底了然。

  他猜到了。

  哪怕自己还没开始动作,江准就猜到了。

  “我、没有……”

  江准沉默地看着他。

  池屿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哥哥是资格赛的那天、就猜到了吗……”

  “嗯。”

  “怎么猜到的啊……”池屿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扯了扯江准的袖口,“我就是、想着……”

  “我怕这是你的退役战……”

  “所以你在明知道自己的左耳可能出问题的情况下,也要坚持拿到选组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还可以在集训时让分给我吗。”

  “不是……让……”

  “不是让分是什么。”

  池屿沉默下来,一时无话。

  “怕我手伤复发、怕我无法坚持集训、怕我无缘奥运,”江准盯着人的眼睛,声音却轻,“你要牺牲你自己吗。”

  “我没有、我的积分应该可以打进第二轮、我……”

  “怎么打,”江准的手扣着人手腕,不自觉地发紧,“再把耳机音量调整到最大吗。”

  “……”

  “你的左耳怎么办,”江准的指尖抚过池屿的耳畔,“你有考虑过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吗。”

  “我就是、不想你有遗憾……”

  “如果因为我,让你放弃你自己该有的未来,于我来说、那才是抱憾终生。”

  “……”池屿偏了偏头,没敢再对视江准的眼睛。

  “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江准轻声问:“还要再放弃第二次吗。”

  池屿苦笑了一下:“哥哥只有在这种时候、能一句又一句的、连着说这么多大道理……”

  “我不是在和你讲道理……”

  江准的指尖停留在池屿的耳畔上,看着池屿垂着头的样子,左心房的位置仿佛被人猛地攥了一下,一时酸疼难忍,“……抱歉。”

  “我没有觉得哥哥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哥哥你……不用总是和我道歉。”

  江准沉默了两秒,轻声开口:“我不应该凶你。”

  “没有,哥哥也没有很凶,”池屿弯了一下嘴角,“哥哥也是因为心疼我,所以才一时着急的嘛。”

  “嗯。”

  “我没有想放弃第二次……”池屿扯着江准的袖口,“不管是职业、还是……咳。”

  不管是职业,还是你。

  江准顿了一下,没说什么,指尖滑过池屿的脖颈。

  这里,曾经有过多次血痕。

  指尖向上,抚过唇角和脸颊。

  这里,曾经破了口、有过红肿淤血。

  手上的动作很轻,停留在左耳的耳垂旁、停留在上一次、曾带着血的位置。

  这里,两次穿孔。

  除了这些……

  江准想。

  还有多少,是我没有看到的。

  江准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看到了两年前池屿离开时的背影。

  你当年、选择离开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心灰意冷。

  “所以你……放弃过我。”

  池屿脊背一僵。

  江准捧着人的脸,声线发颤,“我一直不敢问……”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池屿整个人完全僵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江准的眼,看着人眼底泛红,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轮廓。

  想弯着嘴角,想摇一摇头,想开口说一句“其实挺好的……”

  却连滚烫的热泪已经流淌出来都没感知到。

  那颗泪珠从下颌骨滑过、滴落在两个人的衣服中、消失不见。

  不好。

  池屿想。

  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一点也不好。

  如果无人问询、无人慰我,我便不会觉得那段曾经,有多么难捱。

  池屿被人用力地抱着,仿佛周身的骨骼都被嵌入进另一个人身体一般,他听到江准的声音——

  “对不起……”

  “哥哥怎么又道歉……”池屿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的嗓音如同春雨一般,轻砸在江准的心脏上,“我其实、真的没有觉得我过得很不好……”

  那些封存在心底不见光的记忆,那些落满了灰尘厚重的教人不愿想起的时光,那些曾经不知如何处理又无法面对的凌乱的心绪,仿佛在此时突然停滞了下来。

  “只是相对于现在来说……确实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呢。”

  只是在经历过现在后,一想到那些从前,便觉得一刻也无法忍受下去。

  有你在之后,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池屿想。

  “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好啊,”池屿紧攥着江准的衣角,红着眼眶、不知是真是假地玩笑道:“那哥哥把我关起来、锁起来,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绑在床上天天……唔!”

  这次又是用手、捂上了池屿的嘴。

  因为江准的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贴在池屿的耳边、声音低沉、哑得厉害,池屿看不到那双被某种情绪覆盖上的双眼。

  池屿曾对他说‘做你自己’。

  江准便开了口、说:“我想。”

  江准的声音穿透耳膜,带着浓郁的、深沉的情愫。

  “从你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想。”

  热度瞬间窜上大脑,腰软腿也软,简单几个字却听得人意志全无。

  池屿不自觉贴了过去,轻声反问:“哥哥想什么?”

  “把你抓回来、锁起来……”

  那对带着银色扣子的、黑色软皮质的袖箍,终于被人从江准的身上取了下来。

  出现在了池屿白皙的手腕之上、连接着床头,固定在那里。

  为此迷离、失神、沉溺其中。

  星夜漫长,爱意氤氲。

  跪伏于此,那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恶念’冲破牢笼、汹涌而出。

  终于与它相契合的灵魂纠缠在一起。

  最终,池屿一语成谶。

  他刚到基地时,说的那句‘弄湿一张、换一张睡,’在此刻应验。

  窝在人怀里的人,眼尾的红还未消失。

  江准看着人身上的‘伤痕’,耳畔还回响着那句带着哭腔的骂声。

  “混蛋!”

  -

  顶着腰酸腿软起了床,池屿瞥了一眼江准,又看着镜子里自己破了口的嘴角,无奈地揶揄:“带着这么明显的伤还怎么去训练啊……哥哥你也不怕影响不好。”

  “我的错。”

  池屿抬眼,刚想再说什么,看着江准的下颌上有着一个明显的牙印,脖颈和锁骨上也是深深浅浅的引子,还带着同样破了口的唇角默默开口向自己道歉,一时愣住,蓦地笑出声来。

  “哥哥给自己带高领的衣服了吗?”

  江准顿了一下,诚实开口:“……没有。”

  “你给我拿了一箱子高领衣服的时候我就在想、哥哥是不是蓄谋已久,”

  池屿笑意更深,“怎么没想着给自己带两件?”

  “……”

  “哥哥也有翻车的一天呀,”池屿笑弯了眉眼,“怎么办,失策了,现在怎么出门?”

  江准停顿片刻,“我不介意。”

  “不介意?”池屿笑着打趣,“你知不知道外面那群人的嘴啊,你今天要是就这样出门,指不定别传成什么样子呢,什么‘唐僧偷腥’、‘法海动情’、‘书生碰上了狐狸精’,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给你传出来,在集训期间传出来这种事儿,对你影响不好。”

  “……那你呢。”

  “我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池屿没在意道:“我那些直播回放早就被传疯了,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传我多没意思啊。”

  “传你什么。”

  “哥哥怎么连我的瓜都吃不到啊,”池屿笑,“也没什么,就是说我一看就不直嘛,我这性向应该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未公开的秘密了,”

  池屿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估计也就李大楠不知道吧,结果前几天还被你吓了个半死,连个缓冲都不给人家,你没发现他已经好几天不敢和我们说话了吗?”

  江准停顿片刻,“你介意吗。”

  “我要是介意这些、早就也被送进……”池屿顿了一下,忙改了口,“咳,我不在乎这些。”

  “那我们公开吧。”

  “噗咳咳咳……”池屿端着杯子,温水刚喝了一半,被江准一句话呛地咳了半天,连忙拽了好几张纸巾擦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些震惊回头,“你疯啦?”

  “……没有。”

  “好好儿的你想什么公开啊?”池屿没理解,“现在可是集训期间、最后的大名单还没出来呢,在这种紧要关头别人一个个都是明哲保身生怕传出点儿什么黑料来导致自己无缘奥运,你你你……你怎么还上赶着给别人送黑料呢?”

  “我不认为、我和你在一起,是黑料。”

  “那、那也不行,”池屿被噎了一下,依旧反驳道:“你不认为这是黑料、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件事仍旧是不被理解的,你在这种马上要为国出征的紧要关头万一引起什么太大的舆论风波,再以此为借口把你的资格取消了怎么办?这么多年职业生涯了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毁了你自己的口碑啊?”

  江准沉默了两秒,轻声问道:“那你自己呢。”

  “我?我怎么了?”

  “如果,此次奥运,你夺得金牌,”江准看着池屿的眼睛,“可以公开吗。”

  池屿想了两秒,“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决定退役了?”

  “也许。”

  “那这样的话……哥哥要是想公开就公开嘛。”

  “……为什么。”

  ?池屿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准问的是什么,“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夺冠、就可以公开,就不用考虑你自己的口碑。”

  “我哪儿有什么……”

  池屿笑容一僵,看着江准认真的神色,突然反应过来江准话里的意思,“哥哥你干嘛呀,你不用这样的……”

  “你和我不一样、你……”

  江准认真地看着池屿,视线坚定,“哪里不一样。”

  池屿顿了两秒,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倏而笑了,“哥哥想给我安全感、也不用这么不顾一切啊……”

  “我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我也不需要所有人都来见证什么,哥哥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那你就当做、给我安全感吧。”

  ?池屿懵了一秒,“哥哥你……”

  “我会永远坚定地、选择站在你身边。”

  池屿愣了很久的神,等彻底明白过来江准的意思,心口仿佛被暖意烫了一下。

  为了给我安全感,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池屿勾了勾嘴角,着实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嗯。”

  “不过还是低调一点嘛……”池屿笑着扑了过去,挂在江准的脖子上,“等打完比赛在说,万一到手的名额飞了,哥哥不怕,我可是怕的呢~”

  “好。”

  池屿在江准的脸上,看见了一点一点浮现上来的、淡淡的笑意。

  你怎么……会因为我高兴,就会笑啊。

  池屿弯着眉眼,埋在江准脖颈处,止不住地笑意闷在人锁骨之间,额头处还落下轻吻。

  江准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那股灼人的暖意流淌在心口,正源源不断地供给着、重建废墟的养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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