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宗人府>第八十二章 关于我生不出孩子这件事 02

  我出身小门小户,出嫁又早,实则不曾有过甚么见识。十三岁有幸赶上大选,参选的姑娘中姿容出色者众,我自知入选无望,心中却仍旧十分高兴。概因从未见过皇宫的富丽,只当是来长长见识罢了。女官教我们繁复的礼仪,我竟学得不错,通过了层层考教。那日秀女们如同往常聚在一处,女官令我们各自入座,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我知道是有人来相看了,只不知躲在何处。我无甚特长,便扯了两根锦绳打起结子来。那之后,我被选为晋王妃。我不曾见过晋王,但宫人们都道晋王姿容甚好,说我好福气。

  年幼时在家中家教甚严,大婚前教导的女官亦语焉不详,对于敦伦之事,我始终不甚了解。但我与宋景时并非表面夫妻,而是真正圆过房。

  那日我穿着繁复的礼服,经历一套复杂的成婚礼仪,累得是晕头转向。夜里我坐在铺满红枣莲子的床上等候许久,直到人声渐近,宋景时带着些醉意掀开了我的盖头。我抬眼去瞧他,见他如水的目光和红润的脸颊,果然是令女子都艳羡的好容貌。他似是知我等得久了,对我笑了笑,又同我饮下交杯酒。宫人为我拆下凤冠,他却在宫人离开后嘱咐我好好休息,便要离去。我一惊,扯住了他的袖子,唤了声:“王爷?”

  他瞧了我一眼,转身回来,将我推倒进床帐里。

  脱去繁复的婚服,床上的莲子花生膈得我很不舒服。他将我拦腰抱在怀里,衣袖扫过床榻,让我坐到了他的身上。我红着脸搂住他的脖子,好叫他研究我肚兜上的鸳鸯:“这是你自己绣的?”

  我不及应声,他便亲上了鸳鸯的眼睛,惹得我身子一颤。我动了动腿,那裤腿便再遮不住屁股。他手下一滑,惊讶道:“怎的穿小孩子的裤子?”

  我的脸更红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声告诉他这是大婚该穿的样子。他闻言竟也有些赧然,低下头揉了揉耳朵,道:“本王也是头一次成亲,不晓得这些事。”

  那晚我们缠绵了许久,我是甚么都不懂,他竟也是个菜鸡,将我翻来覆去研究半宿。再之后渐入佳境,他却始终不曾脱下中衣。

  第二日,我见了落红,被女官惊喜地捧了出去,记录在案。

  成婚三年,我们时常亲密,我也始终认为房中之事便是如此。未能诞下子嗣,我心中暗暗自责,还跟着太后乱拜过不少菩萨。如今想来,他对我从未有过子嗣要求。

  一夜慌乱,我得知了宋景时最大的秘密,一个欺君杀头的秘密。我知晓他是喜爱我的,只不知这种喜爱是否够得上生死相交,这令我有些退缩,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我暂时不想与宋景时见面,但有些人却不给我逃避的机会。

  第二日,楚王带着宗人府的人上了门。即便他带的都是内侍,我却仍旧率领宫人将他拦在后宅之外。后宅尚有其他女眷,若是任由他们闯入,是非清白更道不清楚。李氏被禁足在花园的一栋小楼内,由晋王府着人看管。楚王的人守在院外,盯着府中人的出入。

  “晋王妃治家不严,合该禁足。”楚王道。

  宋景时默许了,我便这样被打发回了后宅。

  王府内服侍的都是自己人,宋景时也并非真正要禁我的足。我却借着这个机会躲了起来,只为了不见宋景时的面。几日过去,这死鬼居然也没来看我。终于我自己想通了,无论宋景时如何作想,总要问过才知道。我与他毕竟是夫妻,天大的事情,该瞒也要帮他瞒着。

  我打发了玲花,独自来到王爷的住处。他这院子外头守卫森严,内里却只有蓉锦一人服侍。从前我只道他怪癖,如今才理解了他的难言之隐。侍卫们自然不敢拦我,我便这般走到他门前。

  房内亮着灯,宋景时坐在桌前,蓉锦倾身对着他说话。我站在外头,瞧见他们贴近的影子。

  “殿下别这般难过了,寻常女子都盼着嫁个英伟可靠的男儿,王妃亦是女子,如何接受自己嫁的是个姑娘呢。殿下您想想自己若受封公主,待字闺中,也许便能理解了。”蓉锦将手搭上宋景时的肩头,似是劝慰。这二人自幼相伴长大,常有些逾矩的亲密。

  宋景时叹了口气,拍了拍蓉锦的手:“本王知道……从前也想过将真想告知蓁蓁,只是每每见她懵懂无知的模样,又觉得能这样过下去也很好。只没想到……也罢,她若是当真无法接受,本王便放她和离……”

  “殿下,不可!”

  “无碍,蓁蓁心地善良,断不会出卖本王。”

  一段话听得我心中五味陈杂,他们说的的确是我心中所想,又不是我心中所想。我自小不是个聪明的人物,一心急便更加口拙,想推门进去解释两句,却不知应该说些甚么。

  此时却又听宋景时说道:“你这些年跟着本王也委屈了,倘若寻到可靠的人,本王为你做主嫁人罢。”

  蓉锦听得这话,当即跪了下来。

  “殿下这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对太妃发过誓会终身服侍殿下,若是哪日离了殿下那便是奴婢的死期。”蓉锦道:“殿下是厌倦了奴婢,要奴婢去死么?”

  “别说这话,”宋景时将蓉锦拉起来,“你与本王一同长大,本王相信你不会出卖本王。只是这两天本王想了许多,实在不忍心让你们跟着本王虚度光阴。何况……还有楚王在外面虎视眈眈,他针对的是皇兄,定然也不会放过本王。倘若当真事发,你们早些离开本王,也免得被本王牵连。”

  “殿下不必说这话,这晋王府,王妃侧妃都避得开,唯独奴婢与殿下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蓉锦道:“当年太妃娘娘选了奴婢教导殿下人事,奴婢怎会连殿下是男是女都不知,已然犯了欺君大罪。即便是要杀头,奴婢也是陪着殿下一起。”

  此言令我大受震动,这蓉锦竟然是宋景时的通房,此事竟从未有人告知我这个王妃。

  宋景时紧紧掐住眉心:“是本王对不住你,本王害了你。”

  “殿下不必如此说,奴婢心甘情愿跟着殿下。”蓉锦道:“自打奴婢见了殿下,便爱慕殿下,即便殿下那时年岁尚小,不懂得情爱之事。殿下之风采自令奴婢心折,与男女无关。在奴婢眼中,任何英伟丈夫都无法与殿下比及。”

  我站在门外,听着旁人勾引自己的丈夫,内心却豁然开朗。便是这个意思了,蓉锦道出了我这嘴笨之人心中所想:我爱慕宋景时始于他掀开盖头后的第一眼,并非因为他是我的夫君。

  我推开门,惊得这队狗女女各自向后退开三步。

  “和离别想了。”我对宋景时道,“这么晚过来是想问问王爷,李氏的事情可查清了?”

  “啊?”他一时没跟上我的脑回路:“查清了,确是与人私通。对方是个海外来的货商,汉话说得不大流利。那人已落在楚王手里,但李氏未曾与他说过王府之事,想来也审问不出甚么。”

  “那李氏当如何处置?”我问。

  “为了皇家颜面,免不得一死了。”宋景时道,“只是不能叫她落在楚王手里。”

  我向宋景时请罪:“上个月承姑姑来给臣妾开食补单子,问了些同王爷的房中之事。臣妾不懂,便如实对她讲了。想来她已然汇报给了楚王,楚王如今也已知晓了殿下的女子身份。”

  “王爷打算如何做?”

  “李氏不能留了。”宋景时说。

  这夜我叫小厨房做了几个好菜,提上酒,去小楼探望李氏。中途路过她曾经的住处,又自她的妆匣里寻到了她常戴的首饰。她见了我也没多惊讶,知道我送的是顿断头饭,欣然接受了。我帮她简单梳洗一番,她上过淡妆,头戴珠翠,又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她问:“王爷生气了么,是要杀了妾罢?”

  我摇了摇头,道:“王爷不想杀你,但你进了宗人府免不了一死。”

  她说:“王妃不必难过,妾知道你时常劝慰王爷,但王爷不喜欢我们。妾自小喜爱漂亮的东西,也喜欢漂亮的人。进府当日见过王爷,当下便喜欢的不得了,便总想着王爷若是能宠爱妾便好了。只是后头又见了那洋人,他的眼睛是蓝的,就如同宝石一般,妾见那洋人更加漂亮,喜爱那洋人便超过王爷了。能与他风流一遭,即便死了也不亏了。”

  第二日,李氏死了。

  楚王瞧见李氏的遗体,中毒身亡的人面色可怖,他却连眼睛都不眨。“这模样叫畏罪自尽?”楚王挥了挥手,打发宫人上前查探。

  “人都死了,皇叔祖给她留些体面罢。”宋景时道。

  楚王向后一伸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卷宗:“李氏并无承宠的记录,宗人府拷问那胡人的时候,得知李氏在这之前仍为处子。”

  “不错,”宋景时面色发青,两手垂在身侧捏紧了拳头,“本王不喜李氏,从未宠幸过她,皇叔祖连这个也要管?”

  “李氏活着的时候只招供了自己私通,并没说过晋王什么不好。如今人都死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楚王盯了宋景时半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晋王的家务事,晋王府自行处理罢。”

  楚王走后,宋景时怒气冲冲地跑来找我。

  “昨夜你去看过李氏?”他问。

  “不错,臣妾还在酒里下了毒。”我说:“那毒下在酒里,起效便慢了,待她入睡之后悄悄发作,既无痛苦,也不恐惧。臣妾知晓王爷必然要杀她的,只怕她死得太惨,王爷看过心中更加自责。”

  宋景时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这一席话使他对我刮目相看。

  “你不怕吗?”他问。

  “本以为会怕的,到如今心中仍旧毫无波澜,”我说,“王爷说,臣妾做坏人是不是挺有天赋的?”

  宋景时拍了拍我的嘴:“少胡说八道了,以后乖乖呆在家里,尽量别在楚王跟前露面。”

  他思索良久,最终搂住我叹了口气:“本王与太子并非双生子,本王是个公主,太子却不是父皇亲生的儿子。此事甚大,本王本不欲告知蓁蓁,但你我夫妻一体,即便事发之日你一无所知,怕也难逃一死。本王思索良久,决定对你坦然告知。那楚王年少早慧又心思深沉,实在也不好对付,咱们日后且得与他周旋了。”

  我……我腿软了……我的王爷可真是实诚,这么大个秘密您自己憋着不好嘛,非告诉我作甚么!

  此后许久,楚王再没来找过晋王府的麻烦,而是专心挑太子的错去了。我与宋景时得以过了一阵平静的日子,他也改过那不和人睡的毛病,老老实实搬进了我的屋里。

  又是一个良夜,宋景时吩咐小厨房备下酒菜,要与我月下对酌,风雅一番。我抢过他的酒给自己满上,吩咐玲花儿煮了一锅红糖水。

  “就这?”宋景时惊得眼睛都直了。

  “你来月事啦!”我一脸鄙夷,“此时不可饮酒,更饮不得凉酒。”

  “竟是这样么,”宋景时有些赧然,“本王不知,此事从未有人告知本王,受教了。”

  一杯又一杯,饮着饮着便到了床榻之上。宋景时半搂着我,准备扯我衣襟,却被我闪避开。我解了他的腰带,将他推倒在床上,一层又一层,他包得可真严实,像个大粽子。他的脸又红了,对我解释:“本王从未在人前袒露过身体,有些不大习惯。况且,本王今日……来月事了……”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不该在此时笑场,但是哈哈哈哈哈……

  我毫不留情地扒掉了他的中衣,总算瞧见他那常年被捂得白皙的身子轮廓。却仍有件碍事的束胸系得死紧,也不知是哪个不会穿衣服的笨蛋给自己系了一堆死结。姑奶奶没了耐性,当即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抄起一把剪子将他那碍事的束胸剪得稀烂。

  嚯!你这本来也没胸呀,捂那么紧做甚么!

  宋景时扯过一片抹胸碎片,绝望地挡住了脸。她说:“你好恶霸呀!”

  我坏笑三声,将冰凉的剪子抵在他的ru尖,阴阴地发问:“是吧,那臣妾问王爷一个问题,王爷可得如实回答。若是回答令臣妾不满意,王爷这清白可就不保了。”

  宋景时扯着抹胸的一角,敢怒不敢言,嘤嘤问道:“甚么问题?”

  “那夜……真的是臣妾将王爷踹下床的么?”

  宋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