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咽新蝉>第75章 废弃工厂

  阮灯对朱有悌的身份一无所知,就连被绑架的目的都摸不清楚。

  他在颠簸的路途中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估算着车辆从结冰路面行驶到崎岖路面大概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这表明他已经从城乡结合部移动到了更偏远的郊区,甚至有可能是山区。

  期间阮灯的手机一直在响,朱有悌把麻袋打开,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啧”了一声,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傅初霁怎么跟野狗一样,鼻子这么灵敏,老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始打电话了。”

  阮灯一听他提起傅初霁时熟稔的语气,立刻挣扎起来:“唔!唔唔!”

  “想说话?”

  朱有悌闲来无事,就顺手把他嘴上的胶带撕了下来。

  阮灯壮着胆子问他:“你到底是谁?!”

  朱有悌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扯着嘴角露出自己的标志性黄牙,贱兮兮地笑了起来:“现在能记起我了吗?小朋友?咱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你上大学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想在寿喜烧店把你给绑了,威胁老阮头要钱来着,但傅初霁跟条狗一样紧紧跟着你,我不好下手,所以才直接去万星楼下要钱了。”

  阮灯瞬间回忆起当年在寿喜烧店遇到的怪事——

  怪不得他那时就觉得有人在偷拍自己,怪不得他在卫生间洗手时莫名其妙和一个醉汉撞到一起!

  “原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搞鬼!”

  “小阮啊,你也得体谅体谅叔叔,闺女死了没人养我,那我就做你家的讨债鬼咯!”朱有悌理直气壮道,“但是不得不说,你爹可比石君翔心狠手辣多了,不仅一毛钱都没给我,还让傅初霁把我的腿打给废了。我这两年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我在乡下半死不活,你在城里快活享乐,凭什么啊?你跟叔叔讲讲,你凭什么能享福啊?”

  看着朱有悌渗人的假笑,阮灯不禁打了个寒噤。

  子宫内的小宝宝感受到母体紧张的情绪,仿佛也跟着紧张起来,绞得他五脏六腑都在不停阵痛。

  阮灯稳住心神,回以同样的狠话:“如果你要钱,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到时候让傅初霁告诉你我凭什么能享福。”

  “那我要是说有人还想要你的命呢?”朱有悌笑声狂妄,阮灯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孩,连与他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谁敢要我的命?”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朱有悌并不想再多做解释,很快就又用胶带封住他的嘴,把麻袋系上了。

  面包车继续颠簸在山路上,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继续行驶十几分钟后刹车停下。

  车门打开的瞬间,阮灯再次被他们两人抬了起来。

  他在麻袋里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除了听到周围清脆的鸟叫声,还夹杂着栗海本地的方言一起环绕在某个巨大的空间内部。

  阮灯本就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冰封在寒天雪地当中,他绞紧发抖的双手,要说现在有谁想要他的命,那这个人可真是太好猜了。

  两个男人把麻袋放到地上,解开绳口把他放了出来。

  阮灯双手反绑在身后,勉强靠肩膀维持住平衡,他趁乱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废弃重型机械制造工厂。

  结合窗外山体贫瘠、寒枝料峭的景色来看,工厂很有可能位于偏远山区的半山腰上,是个想要毁尸灭迹如同踩死蝼蚁一样简单的地方。

  工厂内来回走动着许多脚蹬统一黄色战靴的高大男人,阮灯猜测他们可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雇佣兵或是保镖团队,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走,更枉论傅初霁如果单刀赴会会有什么后果。

  阮灯的视线从他们当中一一闪过,迅速转动的眼珠猛地停留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那个人听到动静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在看到阮灯跪在地上的一刹那,表情同样变得震惊不已。

  “你们怎么把他给绑来了?!不是说让我来教训傅初霁的吗?”

  阮灯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石松川,原本迷茫的线索渐渐拨开迷雾,从石松川身上一路串联到石君翔,再一并牵扯出万星和美翔积攒多年的恩怨是非。

  经历过朱有悌的偷拍和今天的绑架事件后,阮灯饱受折磨的内心已经掀不起任何涟漪了,尤其是当他听到石松川的话后,视线变得更加麻木。

  果不其然,工厂大门关闭的瞬间,石君翔神出鬼没般出现了。

  他走过来笑着拍拍石松川的肩膀,打趣道:“怎么,舍不得旧情人?”

  “不是,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今天要跟傅初霁新仇旧账一起算吗?阮灯什么都不知情啊。”石松川看到阮灯蓬头垢面,嘴上还封着胶带,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他是傅初霁的枕边人,你怎么知道他什么都不知情?”石君翔坐到朱有悌搬来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冲儿子笑,“你这孩子怎么没继承到你老子的定力,不就是个漂亮点的小狐狸精,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你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干嘛。”

  “爸……!”石松川不想在阮灯面前掉面子,无奈地叫了一声。

  “你当我吩咐他们躲过保镖把阮灯抓来是件很容易的事吗?只有抓到他,才能让傅初霁心甘情愿过来挨打。”

  阮灯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看这父子俩一唱一和地演相声,忍不住冷哼一声,一丘之貉罢了。

  朱有悌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把阮灯嘴上的胶带撕下来,在他耳边流里流气道:“本来我还在想用什么办法管你们要钱,多亏了那天出现在甜品店的杀人犯,给我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阮灯的杏眼本来就大,所有情绪都在里面显露着,此刻他毫不畏惧地瞪着朱有悌,眼中满是对他的鄙夷:“亏我那天还好心帮你结账,我真是瞎了眼。”

  朱有悌见状怒道:“哈哈,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好心,让我免费观看一出好戏!正好石总答应跟我合作,谁让我们的仇人都是同一个人,如果是我单独行动的话,我早就把你撕票了,我要拿着钱看傅初霁抱头痛哭的样子,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阮灯听到他的痴心妄想,一扫心头的怯懦,直接往他脸上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呸!自己没本事就别乱放屁,你要是真能杀了我,还用得着抱石君翔的大腿?你就是个只会白日做梦的狗腿子而已。”

  “你!”朱有悌怒目圆睁,顾不得自己脸上的唾液,扬起手就要打阮灯。

  “好了,别闹了,还得说正事。”石君翔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朱有悌马上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候着了。

  石君翔翘起二郎腿,对阮灯的遭遇颇为满意,语气比上一次在律所时得意不少:“小阮啊,别怪叔叔心狠,傅初霁实在是太沉得住气了,不管是黑料还是挖人都无法击溃他,可我着急收购万星啊!幸好年前发生在甜品店的杀人未遂案让我看到他的软肋,不然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拿什么法子对付他。”

  阮灯内心嗤笑不已,那场挟持对于他和傅初霁来说是天降厄运,差点要了他们两人的命,没想到这出悲剧在敌人眼中竟然是天赐锦囊,为他们提供鲜活且血腥的报复方案。

  人人都以谴责傅初霁处世歹毒为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傅初霁歹毒吗?

  只不过是谴责之人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贼喊捉贼罢了。

  石君翔看着阮灯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高傲的自尊心再次被他冒犯到。

  他用食指烦躁地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口中尽是嘲讽:“我还当傅初霁跟你睡觉只是为了图你的遗产,没想到他是真的爱你。”

  阮灯唇边勾起同样讽刺的讥笑,他跪在地上无法起身,自始至终挺直腰背,用毫不畏惧的目光死死盯在石君翔的脸上:“石叔叔,不是每个人的爱都像你一样廉价,你不如先操心操心石松川的后妈之位到底是由他舅舅继承,还是由他小姨继承吧。”

  石君翔皮笑肉不笑的假面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裂纹,他瞬间收起假笑,看向儿子的眼神满是谴责:“你告诉他的?”

  石松川支支吾吾道:“谈恋爱的时候顺口就说了……”

  在场的雇佣兵们听到雇主家这么大的笑话,纷纷憋着不敢笑。

  石君翔看到他们一个个低头憋笑的样子,气得脸色青了一大半,带着愤怒大手一挥:“快点给傅初霁打电话,我跟这个小狐狸精没什么可聊的。”

  “石总,我这就打。”朱有悌对石君翔露出谄媚笑容,把阮灯的手机递到他脸前,恶狠狠道:“快点解锁,别磨叽。”

  “怎么,你们有本事绑架我,没本事亲自给傅初霁打电话?”

  阮灯从胶带撕下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出言不逊,像一只莽撞的小兽似的尽显锋芒毕露,他其实很害怕自己会不会彻底惹恼石君翔,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嘲讽他们。

  眼下这出绑架案到底是单纯为了谈判万星的股份,还是要把他和傅初霁收拾一顿再强买强卖,阮灯根本无法从几句话中摸清楚石君翔真正的目的。

  目前耍嘴皮子为傅初霁争取救援时间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再者,万一傅初霁已经埋伏在周围,手机铃声只会暴露他的行踪,让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朱有悌从刚才就憋着一股气,听到阮灯的挑衅以后再次打算扬手打他。

  “你敢!”石松川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这下别说是朱有悌了,石君翔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他刚要出声呵斥,石松川在阮灯面前蹲下身,回头乞求道:“爸,我跟他说几句,他有时候脾气挺倔的。”

  石松川把阮灯遮在身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眼中似乎有一团愤怒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语气卑微道:“灯灯,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保证你今天毫发无伤。”

  阮灯收起脸上的嘲讽,对他无奈地笑了:“跟你回去,然后被你爸算计吗?”

  “傅初霁不也算计你了吗?你怎么好赖不分呢?”石松川着急道。

  “傅初霁算计我,最起码还有爱我的成分在里面,你爸算计我,是想置我于死地啊。”阮灯把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当初不跟你分手,今天跪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被你们石家利用完最后的价值,榨干净最后一滴鲜血的尸体。”

  石松川听到阮灯如此贬低自己的父亲,眼中不再只有留恋,而是闪过痛彻心扉的恨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今天我是帮不了你了。”

  阮灯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他牵扯进来,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纵然石松川恨得他牙痒,他还是露出淡淡的笑容,温声劝道:“眼下这种情况,听你父亲的话是最好的选择,选我只会害了你。”

  石松川微微一怔,目光流连在阮灯的笑容上久久无法离去。

  他的眉心紧蹙在一起,眼中愤怒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一旁阮灯的手机铃声在工厂内突兀响起,朱有悌拿起来一看,惊讶道:“嘿!傅初霁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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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狗狗,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