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咽新蝉>第73章 肥肉

  回到家后,傅初霁彻夜排查阮灯所描述的黄牙老男人的信息,很快就查清此人的真实身份——

  果然是朱有悌在搞鬼。

  当年跳楼情侣中的女孩将账本U盘转移到自己的父亲朱有悌手中,他就动了歪心思,三番两次利用账本的内容敲诈想要收买他的石君翔,后来石君翔识破他的诡计,他转而来敲诈阮栩谦,这才被彻底制服。

  傅初霁对朱有悌印象颇深,因为朱有悌最后一次出现在城里,正是他那天收到阮栩谦“把他修理一顿”的命令。

  他和罗屹几人在废弃工厂打断朱有悌的双腿,紧接着就把他送回乡下老家,不让他再惹是生非。

  那时傅初霁看他半死不活的,还好心留下一笔钱,从那之后朱有悌的行踪一直显示居于农村。

  如今结合阮灯的话语来看,对于一个常年沉迷赌博,甚至还会勒索钱财的亡命之徒来说,朱有悌看似老老实实的行踪颇有被人刻意隐藏的意味。

  傅初霁开始四处打探朱有悌的真实行踪,又给保护阮灯的两个保镖发了红包,多加叮嘱,心里还是莫名感到不踏实。

  大年初三这晚,四合院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只剩下泡面的味道。

  沙发上随意堆着一套枕头和羽绒被,茶几上摆着盘唯一能补充维生素的草莓,傅初霁麻木的眼神随着液晶显示屏上的人物操作左右摇摆,没日没夜靠血腥游戏麻痹神经,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阮灯。

  不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不想他有没有被清晨的爆竹声吓到,不想他有没有跟别人一起欢度春节假期。

  放在茶几上的一桶泡面早就凉透了,面条本身泡发了两倍不止,他饿了就随便应付两口,不饿就轮番用游戏和手机填补时间。

  但大多数情况下他是感觉不到饥饿的,药物让他的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饱胀感,连带着其他器官也被挤压得难受。

  每当游戏内的丧尸被爆头时,液晶显示屏上就会溅满真实模拟的血液,傅初霁盯着这些很快会消失在屏幕内的液体愣神,全然忘记进行下一步动作。

  “初霁啊!”

  傅初霁一惊,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院外有人在用力拍门,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初霁啊!你再不出来我就冻死了!”

  他扔下游戏手柄,刚一踏进庭院就踩到一层绵软的积雪,天空中飘落的鹅毛大雪很快将头发染白。

  他随手拍拍身上的雪花,打开门把梁云渡迎进来:“稀客啊,你怎么突然想着来我这里了?也没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家里啥菜也没有。”

  梁云渡无奈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手机欠费了?我刚好来这附近走亲戚,想着来看看你死在家里了没有,结果按半天门铃你都听不见,吓得我差点就报警了。”

  “别说手机欠费了,说实话,我连外面下雪了都不知道。”傅初霁讪讪道,“刚才光顾着打游戏了,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原来这就是为情所困的痴情人啊,虽然你的肉体没陪在阮灯身边,但是你的魂儿已经飘到青草沟去了。”

  “梁哥这话说得就是有经验,要不是你之前把魂儿放在香澜会所,每天要死要活地找白竹,还真总结不出‘为情所困’四个字来。”傅初霁打趣道。

  “去你的,我虽然一直在和外国佬打交道,但我中文水平哪有那么差。”

  梁云渡失笑着拍了傅初霁一巴掌,和他站在客厅门口,一起抖落身上的大片雪花。

  傅初霁与梁云渡是在他初入阮家时相识的,两人年龄相仿,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为好朋友。

  虽然在后来的岁月中,他们都发觉彼此的友善都是精心伪装出来的礼貌行为,但正是因此解开心结,不再互相顾忌性格中恶劣的一面。

  傅初霁很少会跟自己的同类做朋友,梁云渡是个例外,两人对彼此的正面建议和阴阳怪气有着极高的忍耐度。

  他们一起走进屋内,梁云渡看到客厅里画风凄惨的茶几和羽绒被,感慨道:“兄弟啊,神仙修仙好歹还能混口热乎饭吃,你这一口泡面一口草莓的是要干嘛?准备把自己饿瘦了献祭给雪王大人吗?”

  “我要献祭也得献给灯灯啊。”傅初霁把凌乱的沙发收拾好,随后打开客厅的灯,“没事,我就是感觉不到饥饿,随便吃两口就饱了。”

  梁云渡听到他半死不活的声音,估摸着过年这三天他一直都窝在客厅里打游戏,再要不就是睡觉、吃泡面,不禁直摇头。

  他坐到沙发上,安慰道:“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别整天苦着个脸了,灯灯跑了以后就没见你笑过。”

  傅初霁对他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老婆跑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梁云渡被他阴阳怪气之后,还能保持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柔和了:“白竹要是跑了,我就会像你心里想的那样,把他一辈子囚禁在家里,不让他再离开我半步。”

  傅初霁心底一颤,抬眼对上梁云渡笑眯眯的表情,沉声道:“我是该吃点驱虫药了,要不然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自己成精跑出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就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也就只有灯灯那个傻孩子真心把你当好人看待。”梁云渡收起笑容,正色道,“别怪我多嘴,你呢,要么就从头坏到尾,要么就彻底改头换面好好做人,你现在就像一个戴着悲喜面具的小丑,每天在正义与邪恶中来回翻滚,早晚有一天还没等阮灯原谅你,你自己先疯了。”

  傅初霁沉默起来,抬头看向院子里越下越大的飘雪。

  他一直企图用投机取巧来逃避责任,他怕极了阮灯眼中的漠视与愤怒,纵然整日处心积虑地算计每一步相处,都是为了能让阮灯多看自己几眼,可阮灯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说,如果一条饥肠辘辘的疯狗突然碰到一块肥肉,它刚把肉叼进嘴里,主人就来打它,让它松嘴,你觉得这条疯狗是会选择在挨打中一直不松口,将肥肉吃进肚子里,还是会选择松开肥肉,转身去咬一直不给自己喂食的主人?”

  梁云渡思忖片刻,反应过来傅初霁的隐喻,笑道:“它都饿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块肥肉,也不差这顿毒打了。”

  “我也这么觉得,因为疯狗很爱自己的主人,舍不得张嘴咬他。”

  傅初霁打算结束掉这个话题,起身开始收拾茶几。

  梁云渡帮他端起餐盘,把一颗草莓丢进口中,含糊不清道:“那么这位疯狗先生,可否收留我住一晚上?外面雪太大了,我怕赶夜路会不安全。”

  “行啊,看这情况明天市里可能得出动扫雪车了,你等扫完雪再走也不迟。”

  傅初霁欣然接受“疯狗”的称号。

  屋外大雪依旧纷飞,光是他们聊天这一会功夫,院内地上洁白的落雪就又积攒下新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