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白竹家后，满满当当的火锅食材堆在厨房里，罗屹和白竹负责收拾，阮灯负责摆盘。
三人收拾到一半时，门铃声响起，阮灯手上正好闲着，就去开门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五官冷峻，高挺的眉骨间隐约显露出异国风情，用发胶固定在脑后的短发和裁剪合身的风衣无不展露出男人费尽心思的打扮，怀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更是将他的来意表明出来。
男人看到阮灯后，脸上闪过几丝惊讶，随后笑道：“灯灯，好久不见了，原来小白放我鸽子是为了陪你一起跨年。”
阮灯比他还惊讶：“梁大哥？”
原来上次让白竹匆匆离开四合院的“熟客”真的是梁云渡！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上次在我们家老爷子的寿宴上，我还给你剥螃蟹吃了。”梁云渡对阮灯笑得温柔，“虽然咱俩不熟，但我平日里跟初霁来往比较密切，你叫我哥哥就好。”
白竹走上前，接过梁云渡手中的玫瑰花：“嘁，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他比傅初霁还大三岁，你叫他叔叔就行了。”
他刚要转身离开，梁云渡伸手把他揽入怀中，旁若无人地与他接吻。
阮灯哪能想到他俩这么开放，羞得不敢多待一秒，红着耳根就跑进厨房了。
罗屹笑着把厨房门关上，低声道：“要是小白能跟梁大哥长久下去就好了，香澜会所终究不是安身之地，能寻到一处避风港才能让他真正幸福。”
阮灯脸上的羞涩还未褪去，他眨巴着眼睛观察罗屹脸上的笑容，试探着问他：“你们好歹也谈过一年恋爱，你真的忍心放手让他去别人的避风港里幸福吗？”
“说白了我就是个不思进取的流氓，和小时候混在香澜底层的打手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哪能比得过梁大哥的家世与财力。况且你再看老傅，他为了能让你幸福，从底层的小流氓一路爬到总裁的位置，他们为了爱人都有在努力，可我没有这种非人般的毅力，除了路边摊，什么都给不了小白。”罗屹看着阮灯似懂非懂的表情，笑着叹了口气。
阮灯明白罗屹想要表达的内涵，可他没法轻易释怀傅初霁带来的伤害。
“可是有时候太爱了，反而会变得失去本心，忘记自己到底是因为爱而珍惜，还是为了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所以这就需要你自己来衡量，是选择把他教成你满意的样子，还是从此一拍两散，让他一辈子亏欠你。”
阮灯低头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起儿时养过的小柯基，他最喜欢摸小狗圆润的小屁股和肉乎乎的小短腿，可是这只小柯基实在是太倔了，总是不听从指令，把家里拆得一团糟，甚至吃饭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就连平日里摸它，它也总是会呲牙。
阮栩谦和傅初霁为此劝过他好几回，咱们不养了，送人吧，这狗养不熟的。
可是小狗也有亲人的时候，他会汪汪叫着讨阮灯欢喜，也会伸舌头舔舔阮灯的小腿，笨拙地表达属于小狗的爱。
阮灯重感情，一直舍不得送出去，他花了大量的时间调教小狗，重复训练小狗，还是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小柯基因为护食把他咬伤，那天他哭得特别惨，发誓以后再也不养狗了。
可是时过境迁，他还是没有走出小狗设下的圈套，把潜藏在身边的另一只烈犬精心养大了。
傅初霁的身体里住着与这只小柯基同样倔强的灵魂，放荡不羁，生性好斗，深爱着阮灯，却根本不会用正确的方式爱他。
阮灯抬手捂住因念及傅初霁而狂躁的心脏。
幼时的他驯养不了顽劣的小狗，那长大后的他还能驯服得了为他痴狂的烈犬吗？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可以。
如果连驯服烈犬的勇气都拿不出来，那他如何自愈被咬得千疮百孔的内心，又如何去教养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不能走回头路，更不能自怨自艾，人生还很长，为何要被仇恨牵着鼻子画地为牢。
白竹和梁云渡临时出去又采购一些食材，等开饭时，元旦晚会都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了。
阮灯在厨房和麻酱，外面罗屹接到一通电话，没过几秒电视声音突然又增高几分贝。
就在他把温水淋在粘稠的麻酱上时，外面炸起白竹和罗屹的声音。
“卧槽！”
“卧槽！”
这还是阮灯第一次听到他们俩异口同声，他刚想打趣这两人默契满分，白竹就尖叫着喊他的全名：“阮灯！阮灯别和麻酱了！赶紧出来！”
“怎么了？怎……”阮灯的话猛地哽在喉咙间。
只见白竹家55英寸的液晶显示屏幕上赫然出现傅初霁俊朗的面容。
他消失的长发又神奇般地编成松散麻花辫搭在右肩，一身黑色皮衣与皮裤的打扮尽显摇滚风格，肩上还背着一把亮闪闪的银色电吉他。
元旦晚会的高清摄像头怼在他的脸上，不仅没有暴露出他脸上的瑕疵，反而使得化着舞台妆的五官更显惊艳。
在这个特殊而又喜庆的节日里，傅初霁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眉眼间尽是罕见流露出的真挚柔情。
在女主持人提问时，他还会微微弯下腰侧耳倾听。
“相信现场和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初霁了，这次也是机会非常难得，邀请到我们的傅总来为元旦晚会加油助力！而且大家一定也听说过了，傅总在不久前已经剪去标志性长发，为了这次晚会的舞台效果能以最佳状态呈现出来，他又以原来的面貌向我们打招呼了呢。”
傅初霁与女主持人相视一笑，对着镜头朗声道：“大家好呀，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屏幕上了，为了能让大家记住我最帅气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做了从前大家最熟悉的造型。并且我爱人以前也说过很喜欢我的长头发，虽然剪掉是一种遗憾，但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听说咱们傅总这次难得出山，是想借着表演节目对一位特别的人道歉，不知道这位特别的人有没有在屏幕前收看我们的元旦晚会呢？”
阮灯想起他那天赌气让傅初霁上电视道歉，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屏幕前的傅初霁对镜头弯起眼眸，笑道：“非常感谢咱们晚会邀请我来助力，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前段时间因为我一时糊涂，再加上我个人做过的某些蠢事，让我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接连伤害到我的爱人，我想借此机会对他说，从今往后我将尽我所能弥补你、爱惜你，给你最好的未来。”
“这个节目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在看到的时候能开心一点，哪怕一瞬间也好。也希望大家在这个特别的跨年夜里牵紧爱人的手，大声告诉对方‘我爱你’，祝愿你们能一起携手度过余生中的每一个跨年夜。”
傅初霁话落的那一刻，原本静得吓人的客厅里传出一声轻笑：“初霁能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自己是混蛋，这说明他是真的知道错了，这一点可以考虑加分。”
梁云渡损傅初霁也是有搞笑成分在里面的。
白竹和罗屹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捂着嘴偷偷观察阮灯的表情。
可阮灯脸上罕见地瞧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双唇昭示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镜头短暂切换到昏暗的观众席上，随着电吉他前奏响起，绚烂的灯光与LED大屏幕上的花体字将舞台装饰得极为热闹。
傅初霁只身站在聚光灯下，与这幅热闹的背景形成渺小又落寞的对比，悦耳慵懒的嗓音诉说表达心意的歌词。
只有阮灯知道这首歌对于他们的意义，高考前他为了向傅初霁展示自己的电吉他，趴在他的背上教他弹奏这首《一路向北》的前奏。
时至今日，他还能记起当时傅初霁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欲望像一团炽热的烈火将他包围。
原来那时傅初霁就已经给过他越界的讯号，只是他太过年少，或是太过自欺欺人，故意忽略了他的感情。
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永远都是利用早已错过的信息差，去揣摩对方的心思，所以才会产生接二连三的误会和争吵，直至撕破脸皮，沦落到今天提心吊胆的地步。
“你站的方位
跟我中间隔着泪
街景一直在后退
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在进入音乐高潮的前一秒，阮灯听出傅初霁嗓音中难以抑制的颤抖，镜头恰巧在这时切换近景，隔着屏幕，阮灯看到那双令他如痴如醉的凤眸中盛着一捧摇摇欲坠的泪水。
不止是他，傅初霁也在歌曲中回想起纯真的过去。
阮灯死死咬住下唇，身体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
“我一路向北
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
已无法再爱上谁
风在山路吹
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细数惭愧 我伤你几回”
一颗滚圆的泪水顺着傅初霁红透的眼眶滑落，台下掀起一片惊呼，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哀叹。
傅初霁不是专业歌手，却将舞台氛围所传递出的悔意感染给每一位观众，就连白竹和罗屹都惊得忘记动作。
直到一曲结束，他含着泪水看向镜头，对着话筒小声说：“对不起，我爱你。”随后深鞠一躬，通过升降台消失在舞台上。
自此以后，原本就在娱乐圈呈半隐身状态的傅初霁将彻底退出台前荧幕，全身心投入进万星事业与阮灯的世界当中。
阮灯在台下观众们的惋惜声中吸了吸鼻子，坐下端起碗筷。
他把牛肉片涮进沸腾的牛油锅内，冷不丁说了句：“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可是火锅哪有凉了这一说法？
“就这么完了？你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哎呦。”白竹还想接着问下去，被梁云渡拍了一下屁股，只好不再追问。
最终他们在诡异的聊天中吃完这一顿火锅。
因为只有另外三人在聊天，阮灯一直沉默不语。
白竹了解他的性格，知道冷场的话他会更难过，于是讲了好多趣事，就连梁云渡都笑得快不顾形象了，阮灯还是丢了魂儿似的自顾自地在那里吃。
一番吃饱喝足，白竹提议去小区门口的商店买烟花，在0点时燃放。
结果他喝得有点多，等他手脚不利索地穿好衣服时，就已经0点了。
阮灯站在阳台愣神，楼下忽然炸起烟花腾空的声音，紧接着灿烂的金黄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特殊的金鱼花纹在空中短暂停留，刚一消失，就有另一只紫色的金鱼出现在半空中，烟花硕大的体积照亮半边天空。
这只昂贵的烟花吸引周围许多邻居都探头观看，在一片抬头的人群中，只有阮灯一人低着头，看向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等到另外三人来阳台看烟花时，这里已经没有阮灯的身影了。
傅初霁还是一身舞台打扮，想来是节目结束后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连妆都来不及卸。
阮灯把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仰头看傅初霁长发的造型，恍惚觉得自己回到十五岁那年，他仰望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暗恋之人，天真地以为只要告白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未想过五年后的他们连句简单的问候语都要斟酌半天才敢说出口。
他们之间的沉默一直维持到烟花结束，傅初霁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阮灯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傅初霁一下子慌了神，阮灯抬眼看他，哑声道：“现在上电视道歉有什么用？”
傅初霁还没来得及邀功，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攥紧拳头，高大的身影卑微到恨不得埋进土里：“对不起，我以为你说让我上电视道歉，你能开心一点点，我……我临时加塞让节目组安排进去的，准备得太仓促了，对不起……”
“就算登电视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连最起码的约法三章都做不到，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第一天你来送饭的时候我已经给过你改错的机会了，现在倒好，我没有让你来放烟花，你非要来放，这就是不尊重我的意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去？”阮灯说完，一脚踢到另一箱还没燃放的烟花上。
这一脚直接踹到傅初霁颤抖的心尖上，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除了“对不起”他想不出别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无赖行为，因为撒谎只会让阮灯更讨厌他。
“对不起……我、我听进去了，可我真的很想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就会发疯，用头撞墙也阻挡不了想你。你看我额头还肿着呢，铺了好几层粉才盖住的。”
傅初霁弯下腰，撩起额发给阮灯看，额角还真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阮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傅初霁耷拉着眉眼，借着弯腰的架势往他身前凑，湿润的眼睛里蓄着一层水雾，可怜巴巴道：“灯灯，我只是想要一点奖励，一点点就好，你不能老是凶我，我会很伤心的。”
看着这张漂亮小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傅初霁得寸进尺，悄悄伸手抚上他的腰侧。
阮灯直接气笑了：“奖励？你以为你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你是混蛋，这就足以得到奖励了？”
“那我不要奖励了，你亲我一口，我保证再也不突然出现在你眼前。”傅初霁慢慢把脸往阮灯跟前凑，眼中的狡黠一览无余，“我们公平交换好不好？再不听话的狗也有得到零食奖励的权利。”
阮灯在傅初霁快要凑过来时，抬手照着他撅起的双唇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奖励是留给听话的好狗，不是胡说八道的臭狗。”
傅初霁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一脸吃痛的表情捂住嘴巴。
阮灯这一下用了狠劲，他的嘴过电一样发麻，不过也算是给他一个不听话的教训了。
“过完元旦我会带着律师去公司找你，咱们商量财产转让的事情，给我腾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好。”阮灯根本不给傅初霁继续演戏的机会，转身就走。
傅初霁忍住嘴唇发麻的感觉，对着他的背影含糊不清道：“谢谢老婆，奖励我拿到了。”
阮灯见鬼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加快脚步回到单元楼内，留他站在路灯下，为自己没有成功的使坏计划黯然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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