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远相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上周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邻居过来敲门送红烧肉的时候才发现，卧床了好几天才能正常下地走路。
方致远对方瑾瑜的态度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方瑾瑜进屋后问要不要带他去诊所看看，方致远拒绝了。方瑾瑜惯例关心了几句，方致远也只是说“还可以”。他想，其实他的性格和方致远还是挺像的，回答问题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将从超市买回来的菜码进冰箱，方瑾瑜炒了几道小菜，两人不声不响地坐桌上吃完了一餐饭。
下午尝到了和黎潇连麦的甜头，原本他打算睡前和黎潇再多说会儿话，但屋里隔音不好，要是聊日常就算了，聊着聊着车又开往了城市边缘，于是两人早早挂了电话。然后方瑾瑜失眠了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魇，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人难受得要命。
起来也没见到方致远，方瑾瑜这回心有灵犀地明白了，方致远就是不想见到他。
他心里有点想笑，小时候母亲说他性格像父亲，现在他越来越觉得他这性格百分之百像方致远，以前他遇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事情躲得比方致远还起劲。
只不过现在想躲也躲不掉了，反正有锁链拴住了。
黎潇上午应该是有事，发消息没回，方瑾瑜孤孤单单地打扫了卫生顺带做了个饭，回来被方致远一句“没什么事早点回去”扎得透心凉，只好乖乖收拾东西滚回家了。
刚回到家就接到了黎潇的视频通话。
“今天我爸妈来家里了，没时间看手机，”黎潇见到了视频那头的背景，“你回家了？这么早？”
“是啊，”方瑾瑜点了点头，“被赶回来了。”
“你黑眼圈有点重，”黎潇问，“没睡好吗？”
其实听到黎潇的声音后方瑾瑜心情好多了，但他想起本来黎潇约他周日晚上见，也不知道周五晚上那算是提前赴约还是计划外的惊喜。
他挺想见黎潇的，也想知道黎潇说的‘秘密’，不过黎潇也没说他爸妈还在不在家，方瑾瑜仔细听了一下，背景音有点嘈杂，估计家里还有人在。于是他斟酌了会儿说：“今天状态不太好，昨天晚上做噩梦了，醒来很难受。”
“是吗？”
要是换作别人黎潇就不追问了，但是对于方瑾瑜他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掌控欲，不论方瑾瑜想不想说，他就是要撕开方瑾瑜的伤疤：“梦到了什么？”
以前方瑾瑜说过自己常年会梦见父母吵架打架的情景，并且由于父母亲去世的时候伴随着刺耳的电话铃声，所以他对于电话铃声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不过好在生物钟很牛逼，闹铃响之前都能醒来。本来他不想说的，还是被黎潇千方百计折磨到身心俱疲才迷迷糊糊说了出来。
当晚黎潇本来都快放过他了，听完直接给他惩罚加了三倍，说方瑾瑜真的是个狠人。自那之后黎潇就不再让他开铃声，也不要求他及时回消息，看到了再回。
“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方瑾瑜有点心虚地说，“其实这个比较少会梦到，昨晚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了，挺吓人的。”
黎潇顺势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八岁的时候，”方瑾瑜说，“我应该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黎潇挑了一下眉，“你在铺垫什么？”
“嗯……”方瑾瑜局促地笑了一声，“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
黎潇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过来。”
“现在吗？”方瑾瑜问，“你爸妈……”
“不行，”黎潇突然又改了口，“这个说法我不喜欢，换一个。”
方瑾瑜顿了会儿，只好机械地说：“……我想见你了。”
黎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半小时之内过去，于是方瑾瑜不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赶紧洗了个澡换衣服出门。
到了黎潇家楼下，他刚打算动手输入密码，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黎潇妈妈。方瑾瑜赶紧触电似的收回了手，石化在了原地，一时失语没喊出来阿姨。
上次和黎潇父母见面还是在黎潇入院治疗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们忙前忙后为黎潇联系专家，安排后续治疗方案，几个星期下来头发都白了不少。即便这场意外完完全全只是一场意外，他们尽量没去迁怒当时在场的方瑾瑜，但也心力交瘁到不太愿意和方瑾瑜交流。
黎潇倒是比所有人都要乐观，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江凝玉差点没认出来方瑾瑜，疑惑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才试探着开了口：“是……瑾瑜吗？好久没见了，阿姨都没认出你来。”
方瑾瑜有点紧张地回话：“……阿姨，好久不见。”
他还记得上次江凝玉和他说，这段时间先不要来看黎潇，然而之后他想探望黎潇的时候，黎潇已经出国进行治疗了。
江凝玉这回对他态度倒是挺平和，轻笑了一声：“来找潇潇吗？我说他怎么赶我们走，原来是约了你。”
方瑾瑜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僵硬地被拉着进了屋。之前来黎潇都是让他直接上二楼，这回少有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不知道江凝玉有没有看见他刚刚输大门密码的动作，黎潇应该没有特意说过这件事。但毕竟亲兄弟都不一定信任到相互交换密码，何况在江凝玉眼里他们只不过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要是让江凝玉知道估计心里会不太舒服。
也不完全单纯，关系比较复杂，方瑾瑜现在说不出口他们是好朋友。
“阿姨今天做了艾叶饼，你尝几块，看看好不好吃。”
江凝玉从厨房端了盘饼放在茶几上，看了眼时间，有点急地对方瑾瑜说：“等会儿你给潇潇送上去好吗，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阿姨赶时间。”
方瑾瑜也恰好看了下时间，马上要超过半个小时了，刚想琢磨怎么找借口上楼：“好的阿姨，阿姨您慢走。”
江凝玉赶紧拎起行李就往屋外走，方瑾瑜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上，非常稳重地等待江凝玉上车，等待司机驶出街道。确认江凝玉离开后，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赶紧冲上了二楼，想也不想地推门进屋，“啪”一声跪了下来。
黎潇坐在房间正中央，撩起眸子看向方瑾瑜因运动而上下起伏的背，也不开口说话，晾了他一会儿这才说：“迟到了一分三十秒。”
“对、对不起，”方瑾瑜平复呼吸，“阿姨刚刚和我说了会儿话。”
黎潇挑了挑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开口却说出了恐怖片的效果：“那你还记得她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而且，你是不是……又记错了什么？”
方瑾瑜身形颤了一下，瞬间想起被遗忘在茶几上的艾叶饼，也想起了进屋的第一项流程——明明非常好记的进屋流程，十次里他有七次都没记住。
“……我错了。”方瑾瑜老老实实认错。
“那还在等什么，等我给你脱吗？”
方瑾瑜原本还在琢磨该先把艾叶饼拿上来还是先脱衣服，黎潇不耐烦地催了一句，他才赶紧加快动作先把衣服脱了老老实实跪好。
“现在去把东西拿上来吧，”黎潇说，“爬下去，不准坐电梯，当然你非要坐也可以，电梯里的监控录像会拿来做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而且我爸妈手机里也会有备份。”
方瑾瑜愣了几秒，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黎潇现在住的房子坐落在街道边，楼梯两侧还有一楼客厅都装有大面积的透明玻璃窗，虽然窗户面向屋子后方的花园，并且只有贴近玻璃才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但方瑾瑜从来没有在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裸露身体。
而且江凝玉和司机刚离开没多久，去而复返的概率也是存在的。
“黎潇，要不……”
“三分钟之内，再讨价还价就出去把花给浇了。”
方瑾瑜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加快动作往楼下爬去。楼梯和客厅都比较亮堂，方瑾瑜紧张得四肢开始打架，差点把自己绊倒，跌跌撞撞地爬到了一楼。
一般黎潇让他拿东西都是用嘴叼着，用手拿会有惩罚，但这回盘子太重了，就算咬起来也平衡不了，他一时拿不准到底该怎么拿。
保险起见他还是用牙齿咬住了盘子边边，所幸艾叶饼比较粘乎，就算没端平也不容易掉。
手里没有计时器，方瑾瑜不敢耽误地往楼上爬，前期由于爬太快甩掉了一枚艾叶饼，他只好放慢速度尽量稳地将饼送进房间，开关门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又直接在黎潇面前甩掉了一枚。
方瑾瑜咬得有点牙疼，顾不上其他赶紧将盘子给放在了地上，低头在原地跪好。
“三分三十八秒，”黎潇微微蹙眉看着掉在地上的饼，“一盘子总共就六块饼，你还甩掉了两块。”
“我错了。”方瑾瑜头越来越低。
“去把饼捡回来扔了，”黎潇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