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这个站名,陶画还没反应过来是哪,身体先僵了,可乐杯壁捏的嘎吱作响。肖荀看了他一眼,他才后知后觉现在是坐在车上,慢慢缓合下来。
他在车上,肖荀身边,不会被人堵到巷子里欺负。
陶画讨厌湘黔巷。
他扒着玻璃往外看,巷口那两株瘦弱的桃树居然还颤颤巍巍的立在烈阳下,枝叶几乎干枯,和周围其他高大茂盛的树像是用屏障分开了一般。
就如同那时候他也与人群隔开,在黑压压的包围下手足无措。
依然无人上车,跟司机聊天的中年男子回头问了句:“你俩到哪儿的啊?”
肖荀提高声音:“到头。”
“到头?”陶画许久没坐过这躺车,他不再看外面的巷口,想了会儿路线,“最后一站应该是我家附近,可我没带钥匙,进不去。”
“没带就不进去,我的重点只是坐到头,地点在哪无所谓,就算是片荒废地皮我也会去,只要你跟我一起。”
陶画听出一身鸡皮疙瘩,他还是不习惯肖荀这样说话:“不是,你怎么,怎么几天一过……能不能正常点。”
“我不正常?”肖荀胳膊从他背后横过,顺着衣摆摸上劲瘦的侧腰把人往怀里带,“这样算不算正常?”
活脱脱的流氓。
陶画半靠在他怀里,见前面没人回头看他俩这别扭姿势后才如实点头。
肖荀懒得松手,稍微压低了声:“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应该无时无刻跟你上床才对?”
陶画:“……这不就你平时干的。”
肖荀胳膊越收越紧,嘴唇快要挨上陶画额头,他冷不丁问道:“如果我也想跟你谈恋爱呢?”
陶画一惊:“你刚才还说不是表白!”
“我反悔了,我不是经常反悔吗?”肖荀随意地说,掐着陶画的手往下移,摸到他臀部拍了两下,“抬头,看着我。”
陶画想把可乐盖子揭开,头埋进纸杯里。
手里已经有两个不好处理的男朋友了,哪还有精力再去应付肖荀?人为什么不能无丝分裂,他需要多克隆出来几个陶画,一个不够用。
“大哥,你别吓我了。”陶画卑微地拽住肖荀袖口,依然低着头,“咱俩之前不都说好了,就是纯粹的金钱交易。”
肖荀眉心微蹙,“什么时候?”
陶画提醒他:“就放假前,小旅馆,你要我还你五千,谈恋爱抵债,五千谈五天,行不行?”
肖荀紧追着问:“五天后呢?”
“五天后还完了,各回各家,我们互不相欠,你有钱长得又帅,肯定不缺人陪,没必要一直找我。”
陶画说完才悄悄抬眸偷窥肖荀脸色,正好被肖荀抓到了机会,猛地抬起他下巴亲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亲了个正着,还剩小半杯可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咋的啦这是?”
中年男人听到动静,回头却没看到那两个小年轻,眯起眼才从缝里发现两人在椅背后纠缠,但有板子遮挡,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
“车上别打架啊,有话好好说。”
肖荀压着陶画脖子,从他口中退出来,极快地抬头冲大叔扬起笑脸,“放心,闹着玩的。”
而后继续弯腰侵占。
陶画里里外外被舔了个遍,肖荀吻的太凶,舌头快伸到他喉管里,他不敢过分剧烈地挣扎,怕不小心头磕上前面椅子。只能死死抓着肖荀的衣领往旁边拽。
又要喘不上气了。
肖荀松开他,头抵头重复问:“五天后呢?”
“五天后我们各……”
后面的话肖荀不想听,下巴一抬,又亲了回去。
陶画总喜欢说些他不喜欢的话,让他想无时无刻地堵住这张嘴。
氧气稀薄,陶画哼哼着,抓在肖荀衣领处的手慢慢松懈,他被亲的没办法,收着力往肖荀嘴上咬了一口,这才暂时恢复呼吸自由。
陶画胀红着脸弹起来,瘫软到座位上。
“棋子街到了。”
这回站点有人在招呼着等车,车身晃了晃,慢悠悠停下,上车的是位学生,穿的附中校服,一进来就直直走向后面。
陶画松了口气,来人了,肖荀该不能还继续干不要脸的事。
他把可乐从地上捡起,顺手打了肖荀小腿一拳,“你能不能别随时随地发疯。”
肖荀皮笑肉不笑:“我以为你更喜欢我这样,要不然怎么老说气我的话。”
高中生坐在他们斜前方,陶画怕人听到不该听的污言秽语,把肖荀拉近,小声地坦诚道:“要谈的人太多,我真谈不了。”
肖荀脸上渐渐没了笑:“你跟他俩已经定下了?”
“差不多,虽然他俩还没完全接受。”陶画含糊着回答。
“两个人谈是谈,三个人谈不也是谈?”肖荀掰着手指跟他好声好气的算,“而且我比他俩强多了,我根本不介意你给我戴绿帽。”
陶画:“……”
这话说的,好像那天晚上是他主动要跟那兄弟俩睡。
肖荀还在给他洗脑:“多谈一个你又没有损失,反正他俩都接受你外面有人了,多我一个你以后能多收一份工资,一点都不亏。”
“那照你这么说,以后我没事就去外面谈一个……”
“不行,三个顶天了。”
肖荀继续跟他算。
“你谈那么多,回来上床没法分配,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嘴里……”
陶画一把捂住他开始胡言乱语的嘴,慌里慌张地抬头张望,高中生带上了耳机,司机和中年男还在聊天,没人注意他们。
他耳根烧得火红,“你——你怎么什么都敢讲!”
肖荀捏住他手腕,解放出自己的嘴,笑眯眯的,“所以三个顶天了,你不能再给我戴其他的绿帽。”
陶画评价他:“当小三还要求那么多。”
肖荀点头收下名号,还给陶画一句:“希望渣男能浪子回头,就此停手。”
“我这是……”陶画不想被他安上这个名头,为自己狡辩,“被迫当渣男,其实是很有责任心,要对所有人负责。”
肖荀和他紧紧挨在一起,歪头问:“所有人里包括我吗?”
陶画说得含蓄:“可以在角落勉强给你留个位置。”
肖荀无声笑了会儿,突然用膝盖碰了碰他:“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陶画感觉现在像坐拥后宫佳丽皇帝,刚上位的嫔妃急着来面前争宠,头疼。
“说。”
皇上准备批奏折。
肖荀又撞了他一下:“不告诉你。”
欺君之罪,陶画当即决定把他打入冷宫。
*
*
曾经,所有人在肖荀眼中都是方块。有棱有角,无聊死板的纯白木块。
而初次见到陶画,少年夺目的长相也只是让他变成了一个有颜色的木块,有时候是黄色,有时候是粉红色,陶画象征的颜色会随着肖荀视角的变化而变化。
单纯美色引起的热情并不能持续很久,令肖荀忘不掉的是陶画藏在皮相下那个总能给他带来新奇感的反差灵魂。
几年前的湘黔巷口总有一些孤寡老人坐在脏污的地上乞讨,地痞流氓经过不给钱反而从老人碗里抢钱。
肖荀经常坐29路在这条街上寻找陶画的踪迹,这种现象见过不下数十次,但他从未帮过那些老人,一来他没那么高的道德感,二来他不是本地人,地痞流氓总是结伴而行,招惹后必然有麻烦。
他只想找人,不想主动惹麻烦,但他同样期待着会不会有某个人站出来替天行道。
可能这也是人性的一种,虽然充当不了英雄,却期待有人挺身而出,自己去为英雄鼓掌就好。
然而他没想到那个英雄会是陶画。
瘦弱,漂亮,看上去经不住两拳的陶画。
当时堵在巷口的人太多,29路没地方停车,只能开过这个站点,肖荀从人流缝隙里看到最里面昂首挡住老人的少年,还有他面前凶神恶煞的一群混混。
司机不停车,肖荀只能等到下一个站点往回跑,还是晚了一步,他到时巷口人已经散了。
从路人闲碎的谈话中,他得知那个挺身而出的倒霉蛋被打了一顿,站都站不稳了还嚷嚷着要报警,才把那群混混赶跑。
“也不知道是谁家小孩,没打脸,踢的腿吧,走的时候一跛一跛的。”
“谁知道,反正回去我得跟我家孩子讲讲在外千万别多管闲事。”
肖荀听不下去,走了。
他以为陶画是张薄薄的白纸,风一吹就飘走,那天才发现陶画其实是一块吹不走的石头。
彩色木块变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滚动的圆球,咕噜咕噜滚到他面前,圆球炸开,生出朵坚韧的洋甘菊,花飘了起来,又像只彩色小鸟,飞到他头顶盘旋不下。
他铺了张柔软的网在地上,撒满饲料,张开双臂祈祷,渴求这只自由的鸟儿能为他降落。
作者有话说:
陶画:不说?哦,不说就不说吧,其实我也不感兴趣,哈哈,有好多人等着说为什么喜欢我,说实话也不是很想知道你的,笑死,肖荀你真的很装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