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干的水珠顺着紧收的下巴颏滴下来,滴到胸大肌上,白色蓝条纹的毛巾在古铜色肌肤上形成一个显眼的焦点,不断向下移动,拂过匀称排列的肋间肌,块块分明的腹肌,在腹毛渐浓密的小腹处摩挲几下,最后被程森抓在手上。
筋和血管自手背延伸上去,爬上紧实的小臂,遒劲的肱二头肌,末了,淡淡青色没进鼓凸的三角肌肩头。
他的肩膀比房东送的二手冰箱门还宽。
方琼树把头拧回来,接着切菜,拿刀的手不稳,切片变成了滚刀块,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你怎么不穿我给你的t恤。”
“穿不上,太小了,而且,有点热……”
他把毛巾甩在背上,探探脑袋走过来,“要不要我帮忙。”
方琼树一直低着头,“不用,我做饭很快,你去看电视吧,遥控器在茶几上。”
嚓嚓嚓,切菜的声音在电视机被打开后终于有规律地响起来。
做好儿菜炒腊肉和半锅裙带菜蛋汤,方琼树让那人把茶几升起来。
高度升了一半,刚好做餐桌,程森拿来旁边的四脚板凳,两人头对着头,一起吃饭。
那人夹了片儿菜,放进嘴里一嚼,问方琼树:“这是什么?”
“儿菜,不好吃吗?”
方琼树对自己长久以来没长进的厨艺没有信心。
那人又夹了一筷子,“没吃过,跟村里的咸菜疙瘩一个味儿。”
他分外嫌弃,却没少往嘴里塞,方琼树喝了口清汤寡水的蛋汤,换了个话题,“你来这里打工吗?怎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人豪放地端起碗,仰头,脖子上青筋跟着喉结鼓动,一口气灌进去半碗汤,他把碗往桌子上一磕,舔舔嘴角,满脸怨气,“倒霉啊,我来是想打工给奶奶赚养老钱的,谁知道被人骗了,行李全扔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身上也没剩几块钱了。”
“怎么不先回去。”
“人都出来了,钱没挣到,还搭进去,说出去丢不丢人。”
“那你这几天怎么过的。”
“白天打零工,吃馒头咸菜对付,买了两盒好烟,蹲在菜市场还有商场门口,跟人打听的活,帮着菜市场的商户卸菜送货,晚上就回来,在公共厕所擦擦,睡在你屋前那长椅上。”
方琼树听得入了神,同情地小心瞅他,对方却大度松快,不放心上。
“说是倒霉……也不算太倒霉。”他看了看方琼树,笑了,“这不是碰到你了吗?”
“哎。”他挪动屁股,身子朝方琼树倾斜过来。
“说起来,你帮了我两次,我连你的名都还不知道呢,我叫程森,远大前程的程,森林的森,你叫什么?”
方琼树咽下一口米饭,“我叫方琼树。”
“穷?”
程森歪了歪头,“还有人起这名儿呢?”
“是琼楼玉宇的琼。”
“琼楼玉宇?”
程森依旧不明白,方琼树轻叹口气,“先吃饭吧。”
米饭煮少了,最后吃得电饭煲里一粒不剩,程森摸摸肚子上那块搓衣板,汤都没了的盘子挨个看一圈才舍得放筷子,估计是没吃饱。
方琼树暗道,下次,得多煮半碗米。
吃完饭,程森自觉地去洗碗,站在水池前哼着歌,两条小腿来回不停地蹭动,上面糊满了蚊虫叮咬的红疙瘩,有的褪色变灰成了疤。
方琼树去卧室抽屉里翻出来清凉油,又拿出一条毯子和床上闲置的枕头。
来到沙发,把抱枕收起来,给程森布置成了床。
程森把碗和筷子归置好了过来,方琼树恰好收拾停当直起腰。
“不用这么麻烦,我躺地上就行。”程森勾着脚趾去蹭地毯长出来的绒毛,“这不,还有垫着的吗,而且,沙发好像有点短。”
方琼树看看沙发,再看看他一双长腿,认同地点头,“那也行,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他把桌子上放着的清凉油拿起来,递进程森的手里。
“这个是清凉油,止痒的,腿上的疙瘩,每天擦两次,很快就好了。”
“好!”
程森毫不客气地应着,当即拧开了盖子,原地坐下就要擦,方琼树坐上沙发沿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
“我这里有无限网,密码是66664444,还有,待会9点,我要直播,你要是玩手机看电视,要声音小一点。”
“直播?”程森又被勾起了兴趣,他平时闲暇时也刷短视频。
“你播什么,唱歌还是唠嗑,不能是做菜吧。”
方琼树都否了,“我不露脸,我是读书的,只有声音。”
“哦。”程森深以为然的模样,“这声音好听,也能挣钱呢。”
“行,我知道了,不会打扰你的。”
方琼树起身,拿了睡衣要去浴室洗澡,程森上完了药,背靠沙发盘腿坐着,连上了网,正在等着他那用了四年的旧手机缓慢地启动app。
他仰仰头,看到了头顶被灯光晕黄的天花板,手往沙发上一搭,压上了柔软的枕头,面前,用过的清凉油飘上来一股刺鼻醒神的味道。
窗外雨势不见小,隔着窗户噼啪响个不停,打不到他身上。
来大城市一周了,他今晚上才正八经有了片遮风避雨的瓦。
他得好好感谢借他这片瓦的人。
方琼树正从客厅这片穿过去,手臂上搭着毛巾和睡衣,细腿在宽松裤管中,一摇一晃,程森把电视的音量调低,挺了挺背,再清清嗓子。
“那个……”方琼树的手握着门把手,回了头。
“怎么了?”
“真是多谢你收留我,兄弟。”
方琼树微微发怔,几秒钟后,还是温温柔柔的声调,回他:“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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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多谢兄弟到老婆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