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裴年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
脸颊、脖颈、耳根,红彤彤的一片。
明明是在聊很正经的话题,谢连这句话怎么说得那么暧昧。
唯一的药什么的, 也太……
裴年沉默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 “可、可是你这也毫无依据啊。”
谢连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一般, “我知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我也没想让你现在就接受, 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待在你身边, 验证给你看。”
坦白说,当一个人很真诚地看着你并提出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时,是个人都很难拒绝。
更别说,这个人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每一次对视, 裴年都觉得自己仿佛要溺毙在谢连眼里。
可偏偏他本人还没意识到似的,眼睛微眯, 睫毛轻颤, 即使脸色苍白不如平时红润有气色,却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气质。
裴年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她脑子一热, 脱口而出道:“好。”
但这个好字一时没控制住音量, 大声到在室内都荡起了一层回音。
谢连眼底的笑都快要漫出来了。
但为了给裴年留点面子, 他垂下眸, 认真道:“谢谢。”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要十点。
两个人今天都没开车,于是只能在路边等着出租。
刚刚说的那件事给裴年产生的冲击太大, 导致她即便站在了路边,脑子里也都还是谢连。
直到身后传来一句略带疑惑的, “谢连?”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
好巧不巧,是在春节那晚和他们闹得挺不愉快的谢奕泽。
这回他身边站着的可不是那几个小屁孩了。
谢奕泽旁边那女人看着和方若差不多大,踩着高跟拎着小包,妆容精致发型新潮,看着就是贵妇太太的模样。
谢连唇边挂着的笑一点点消失,“林姨。”
被他称作林姨的人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高高在上的目光扫过谢连,极为不屑般地冷哼了声。
而谢奕泽似乎也因为旁边那人的存在,生出了许多底气。
他上前两步,直直望着谢连,“昨晚出车祸了今天还有心情出来泡妞?我们谢大明星可真是好兴致啊。”
言语里的挑衅压根不加掩饰。
裴年觉得这人可真是太烦了,每次遇见谢连都要上蹿下跳地逼逼一大堆。
她下意识想为谢连出头,奈何嘴里刚挤出一个“你”字,就被谢连扣住手腕拉到了身后。
“谢谢关心,我伤得不重。”
谢奕泽嗤笑一声。
“要我说,”他一字一句地,表情眼神极为恶毒,“昨晚那车就该把你撞.死。”
“伤得这么轻,真是便宜你了。”
“小泽。”谢奕泽还想说什么,他身后那女人却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车到了。”
“知道了妈。”谢奕泽回头,“我再说句话就走。”
那女人眉眼冷淡,点了点头后弯腰进了车里,谢奕泽则上上下下扫了谢连好几眼,末了,吐出一句:
“我看你这么忙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回次家,那下次我有空,替你去看看袁姨好不好啊?”
先前哪怕被当面诅咒去死都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谢连,在听见谢奕泽提到自己母亲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怒意:
“谢奕泽,你敢!”
他抬起脚刚想去追正往车子走的谢奕泽,衣袖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拉了拉。
一偏头,就见裴年正半仰着脸看他,“我们的车也到了,先离开这儿好不好?”
谢连本能地不想在裴年面前露出自己脆弱无法控制的一面,他胸膛上下起伏着,终究还是把那股翻腾的怒意压了下去。
“好。”
-
室外凌冽的冷风萦绕在谢连周围,衬得他眉眼更冷了。
裴年直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和谢连的家庭有关,但这是隐私她也不好过问,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中,裴年抓着安全带,扭头看向车窗。
从这个角度,她正好能看见谢连的侧脸。
男人目视前方,窗外微弱的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唇角微微扬起,明明是在笑,裴年却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更像是习惯使然,微笑只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工具。
裴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车子稳稳在小区外停下。
裴年:“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连点了点头,“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不用啦,就几步路而已。”裴年解开安全带,朝他挥了挥手,“再见!回去开车小心。”
“好。”
裴年一步步往前走,谢连就坐在车内看着她,只是低头看个时间的功夫,裴年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谢连正要降下车窗询问情况,就见裴年突然回头。
她小跑过来,脸颊边的碎发都被风吹了起来。
“叩叩——”
裴年敲了敲车窗。
谢连:“怎么了?”
“唔……”裴年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为难,“有一句话,我憋了一路了,想了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谢连愣了愣,“什么话?”
裴年歪了歪头,声音轻柔软糯,站在月光下,整个人都温柔地不像话,“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就像这样。”
裴年伸出一只手,食指触上谢连的嘴角,轻轻往下一拉。
唇角变得平直。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我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你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不用永永远远都是一副完美的样子。”
“不然的话,也太累了。”
不等谢连回答,裴年便转身离开。
寂静的车厢内,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谢连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为了在谢家活下来,装了十几年的左右逢源。
他必须完美,必须无可挑剔,才能带着母亲在那个所谓父亲的手里挣扎生存。
他戴了十几年温柔儒雅的面具,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胸膛内的心脏跳得很快。
谢连紧紧抿着唇,脸上没有表情,眼底那片名为喜欢的海,却在剧烈翻涌着。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
也这么乖。
-
之后的几天,《盛夏》正式开拍,裴年专心投入了忙碌的拍摄当中。
闲暇之余她倒是会想起那日谢连在包厢里说的话。
只有在她身边运气才会变好?
裴年一开始是一点都不相信的,她觉得这也太荒唐了,可后来,她忽然想起了世界线,想起了世界线所说的帮助。
如果她的好运真的就是世界线所说的帮助,那么,会影响到谢连是因为他本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自己的官配。
还是因为,自己的好运其实可以影响到所有人?
不不不!这简直比谢连说的还要荒唐。
裴年揉了揉脸,拿起剧本去找导演请教。
与此同时,谢连的飞机落地。
手机甫一开机,便叮叮当当收到了许多条短信,他全都忽略,点开和裴年的对话框,删删改改出一句话,刚要发出,周攀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谢连摁下接通键,“刚落地,什么事?”
“什么事?”周攀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今晚可是你哥们的单身之夜,要不是我掐着点打电话,你是不是又忘了?”
谢连“啧”了一声,指尖摁上眉心,“我马上过去。”
因为谢奕泽的缘故,谢连小时候没什么朋友。
大一点之后才认识了蒋斐和周攀,刚巧这两个人也不喜欢谢奕泽,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谢连毫不犹豫和他们玩到了一起。
这一玩就是十多年。
高中时他们还一起打过赌,说谁会是最早结婚的那个。
当时周攀叫得最欢,就差没发誓要孤独终老了,可一上大学就被他们系花迷得死死的,苦追了两三年才抱得美人归,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
谢连到时,周攀正一手抓着麦,一脚踩着茶几,撕心裂肺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余光瞥见门被推开,周攀费力吼上最后一个高音,才痛痛快快地放下手麦。
“总算来了。”周攀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口气喝光,“就这么不把兄弟我放在心上?”
谢连跟着笑道:“哪儿敢啊。”
他指尖挂了把崭新的车钥匙,隔空抛给周攀,“新婚礼物。”
周攀扫了眼上面张扬的皇冠logo,欢欢喜喜地收下,数落的话到了嘴边,说出口时又换了个攻击对象。
“我说蒋斐你也太小心眼了。”周攀义正言辞道:“不知道我连哥工作忙吗?非要催他非要催他!”
蒋斐硬是给他气笑了,“周小胖,你这变脸可是够快的啊!”
“说了别叫我周小胖。”周攀特别生气,“老子三个月减了30斤,你再叫我周小胖我跟你急!”
蒋斐抽出根烟点上,“就为了你老婆那一句话?”
“这就是你不懂了。”周攀冷嗤道:“那是一句话吗?那是爱情的力量!对吧谢连?”
周攀cue到谢连时其实根本没想得到他的回答。
毕竟这哥们儿平时封心锁爱得比谁都彻底,一提到异性就闭口不言。
可隔了两秒,谢连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字正腔圆地“嗯”了一声?
周攀:“你不对。”
他挪挪屁股坐到谢连身边,“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谢连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周攀不信,他看向蒋斐,“真没有?”
蒋斐将烟盒丢给谢连,“这个我作证,真没有。”
这个话题本来到此就该结束了,可谢连沉默了会儿,又忽然说了句:“不过,快了。”
蒋斐、周攀:???
铁树开花?
他俩瞬间一左一右坐到谢连身边,“是谁?老实交代!”
事实证明,男人八卦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但谢连暂时还没有告诉其他人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身子往后靠到了沙发上,一片浓白的烟雾中,他扯了扯唇,笑得张扬且欠揍:
“你们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