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嬷嬷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揽了秦氏在怀里:“傻姑娘,我的傻姑娘,你怎么不与嬷嬷说啊。那林姑娘既是已经避了开来,你专门拿她来刺激二爷,只能是把二爷越推越远啊。她再是一介孤女,上头还有老太太,她可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啊。”

  秦氏呜咽着:“都是我一时心急,听了红如那小蹄子的话。只想着袭人之事让我没了脸,我定要讨回来才罢。”

  路嬷嬷给她抹着泪,轻声道:“姑娘,你是媳妇,她是婆婆。现下你才进门来,她多偏疼你些,并不代表她好拿捏。红如那小蹄子心里如何想,姑娘难道不清楚吗?快别哭了,想想怎么补救这事儿才好。”

  “不碍的,那荷包是外头做进来的。”好在秦氏还没糊涂到此地步。

  路嬷嬷长舒一口气:“别人还可,红如是万万不能留了。”

  此事就此揭了过去,众人均不再提了。黛玉搬出了园子,对外只说是陪惠如。贾母心里好一阵不舍,却也无法阻止。一来二去的,竟病了。

  王夫人那头倒是再没动静了。秦氏每日里早早就去请安,立规矩。她对待宝玉也是十二万分的上心。惟独她身边的丫鬟红如,却是染了病,没多久便被挪了出去。王夫人听了此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色越发冷了下来。

  宝钗的婚期在黛玉之前。刚进腊月便已经嫁了过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家也不过只请了相熟的亲戚好友。王夫人面儿也没露,只让王熙凤送了礼过去。黛玉却细细备了礼,还写了书信,托王熙凤一并带去。巧姐瞧着宝钗恬淡的面容,心里叹一口气:昔日那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宝钗,如今却嫁作了小户人家之妇。不知道,当年写那首词的她,会不会料到如今的景象。也许过后她会发现,这样的生活也并非不好。

  听闻贾母身体有恙,回娘家小住几天的宝钗便同了薛姨妈一道过来探病。贾母见了宝钗娴静大方的模样,再思及前儿黛玉之事,不由地叹息:若是当年早早定下宝钗为宝玉之媳,或许如今也要太平许多。贾母想到此处,对宝钗多了一分怜惜,问她些琐事。宝钗一一答了,贾母度其表神情,该是差不离的。

  王夫人姗姗来迟,扶着秦氏的手。见到薛姨妈母女,笑了笑,坐下闲话,左右不离宝玉。薛姨妈不好接话,还是王熙凤出来打了圆场,说道:“多谢姑妈上回给葵儿做的那小衣。他穿着很合身,只是那料子,竟比我往常见到的纱还要软呢。”

  薛姨妈这才露了笑,说道:“也是不值得什么的,不过是以前蟠儿出去的时候买回来的。那布做大人衣裳不好看,也就只能做些小孩子的小衣。我那里还有呢,回头叫人送了来。”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的事情暂告一段落。。。。至于秦氏暗中搞的手脚,会有踢爆的一天的。

  、巧姐说亲

  探春的亲事,由于贾政有心补偿,而王夫人沉寂的情况下,很快就敲定了。可是巧姐的亲事,颇费了一番周折。

  这件事,贾琏和王熙凤心里都有了数了。可是,他们愿意了还没用,要贾赦邢夫人开口答应了才好。可是贾赦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现在一见到贾琏就是吹胡子瞪眼的,竟是不准人在他面前提迎春,说是要断绝父女关系,一应的连迎春送回来的东西也是没有的。迎春有孕的消息前来,他只是鼻里哼了一声,只说没这个女儿。

  虽然可以抬出贾母来压,但是贾母最近身子十分不好,不好去叨扰。贾琏和王熙凤商量,觉得若是不告诉贾赦不太好。

  结果这一告诉,贾赦吹胡子瞪眼了,睨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想起我是你老子了?有老太太撑腰,你们还来问我作什么。”

  贾琏陪着笑:“父亲,前儿二丫头的事情,儿子去各处问了,那孙家的确不是个良配。”

  贾赦唾沫星子喷到他的脸上:“孙家的人我是知根知底。难道这么多年的世交难道是白当的不成。”

  贾琏不敢分辩,只得干应着。反正迎春也嫁了,孙家貌似也娶了亲了,贾赦也没法子。

  贾赦念完了,心里舒坦了许多,喝了口水,说道:“你说巧丫头的事情,我倒想起了。前儿你母亲娘家侄儿倒是个好的。如今虽没读书了,但是家族在山西也是响当当的,竟比那官老爷还威风。这聘礼,定是少不了的。”

  邢夫人若真有那样的亲戚,当初嫁进来的时候也不会就凑了三十二抬嫁妆的样子了。邢夫人的侄儿上回来了京里,比巧姐大了七八岁,如今近二十了竟还没有定亲。人长的倒也算周正,只是一开口便粗鄙不堪,整天与薛蟠一道混。这样的人家,贾赦竟还当个宝。贾琏的脸登时沉了下去,这个父亲,如今也钻在钱眼子里了。

  贾赦气呼呼地家去,一气干了一杯茶:“如今越老越没个样子了,竟连那样的人儿也当个宝。横竖不过是告诉他一声,难道我的闺女,还要他做主不成?”

  王熙凤忙使了个眼色,平儿带着一众人退下了。王熙凤笑道:“二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贾琏转过身子,看着王熙凤:“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且照着原定的时候走便是了。若是不行,我求老太太去。”

  “如今你也赌气了不是?”王熙凤笑道,“话虽是如此说,现在又不比在扬州,难道你想让巧丫头在外头出嫁不成?既然他说那家的人好,你只全了你的孝心,当做亲戚一邀,把人叫过来当面看了,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贾琏直赞这个法子妙,立刻就要修书。王熙凤拉住了他:“现在忙什么,天都晚了。横竖不急,也得先把探丫头的事儿给了了才是。”贾琏这才安下了心来。

  贾琏动作迅速,寻了个借口,便将邢夫人的侄儿从山西给请了过来。那邢二公子也正应了他的排行,第一天到了贾家,便不错眼地直往漂亮姑娘的身上盯。秦氏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王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黑了,邢夫人的表情那可叫好看,红一阵白一阵的。

  贾赦先还不知,见贾琏特意请了他来,还以为是贾琏听了自己的话,狠夸了贾琏一通。那邢二公子别的没有,就是一张巧嘴,把贾赦哄地北都找不到了。邢二公子所带不多的盘缠很快就见了底,贾琏借口有事,白天几乎见不到。于是贾赦就光荣中标了。

  开始的几天,邢二公子各种借口,从贾赦那里搜刮了近一百两银子。贾赦也是大手大脚的主儿,又爱喝酒爱美色,这些都是需要钱的。渐渐的两人都捉襟见肘了。邢二公子再来,贾赦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当邢二公子没了钱,在青楼里被人揍地鼻青脸肿回来,贾赦的脸更加臭了。他天天在贾赦这边养伤,养着养着,贾赦亲自撞见他就养到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妾嫣红的床上。贾赦终于怒了,一巴掌过去,让邢二公子直接滚回了山西。邢夫人也被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只说她撺掇着人来弄自己的钱,定是为着那些小妾醋了。邢夫人敢怒不敢言,只把气全撒在了邢二公子身上,发誓要断绝亲戚关系。

  而这时,傅越被安排着来见了一次贾赦。一来是北静王妃亲自带来的,二则在瞧过了邢二公子的做派后,傅越的进退有度让贾赦彻底没话了。邢夫人被自己的侄儿打了脸,被贾赦排揎了那一顿,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转眼间黛玉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虽然就嫁在京里,横竖也有机会见,贾母仍是透出想让她在这边多陪陪的心思。黛玉因着前儿的那件事儿,心里还存着芥蒂,只在贾母房里略坐了坐,又去了王熙凤房里瞧巧姐,便回去了。

  贾母心里哀叹,想到黛玉不多日便嫁作他人妇,探春也要出阁了,竟连巧姐儿也到了年纪了。这边尤氏也上门来,说是要接了惜春回家,贾敬孝期过了,正要与她说婆家呢。贾母心下就更不痛快了,身上便不大好了。

  巧姐往常对此事看得极淡,觉得不是隔那么远,其实也还是常常有机会见面的。贾府这一亩三分地儿,没多大块地,事情倒不少。迎春离家的时候她不在,并没有直接的感觉。如今送探春出嫁,站在秋斋爽外面,看着里面的人进出着,手上都是探春的东西。巧姐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感伤,站在梨花树下出了神。

  赵姨娘抹着泪被人扶着进去。巧姐暗叹:果然还是自己娘疼自己的孩子。王夫人的眼里除了宝玉还是宝玉。巧姐回过头去,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路,冷不防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她唬了一跳,抬起头来,却见到贾兰翕张的鼻翼以及紧抿的双唇。巧姐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日李纨的表情来,后退了一步,想要挣脱贾兰的手。贾兰的眸子却加深了许多,非但没有松开她,就势将她往假山堆里一推,进入了旁人都看不到的死角。

  巧姐怒视着他:“放开我!你捏得我胳膊好痛!”

  贾兰的脸色却益发不好看了,又怕弄伤了她,只得松开了手。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在喉头转了许久,他只问得一句:“你刚去看三姑姑了?”

  巧姐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没好气地道:“你抓我那么重干什么!见三姑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还把我拉到这里来。”说着,巧姐气呼呼地撞开他的身子,直往外冲。‘

  贾兰被她一撞,瞬间反应了过来,顿时移过身子拦在她的面前。巧姐早就料到了,快速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瞪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的亲事……”贾兰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

  从最初的震惊,到心底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猜测似乎成了真,再到坦然,巧姐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要说他们同姓不能结婚,就算是同姓可以,她也不会和这么近的亲戚结婚。她深吸一口气,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了这个孩子这样的错觉,还是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太松懈了吗?巧姐的目光清澈坦然:“哥哥。”

  贾兰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似的,抽疼抽疼的。他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眸色加深了:“你……”

  “哥哥,今年的春闱,你好好考哦。大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巧姐这个时候只能装傻充愣不懂,还加重了大伯两个字。

  贾兰的眼里很明显地闪过一丝受伤,可是,对着这双清澈的眸子,他满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巧姐继续说道:“上回大伯娘给我打的络子,比宝姨以前的身边的莺儿打得更好呢。哥哥的学问,现在是家里最好的呢,连二叔公也说呢。”

  父亲,母亲,祖父,贾兰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是啊,明知是不该想的事情,他偏偏放任了自己去想。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不应该,尤其是不该强加给这么单纯的巧姐身上。可是,当听到她的亲事订下来的时候,他就想见她。哪怕只是好好说说话也好。现在这样,也好。贾兰的手拢在了袖里:“妹妹,以后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去。”

  巧姐明白,魔怔了的贾兰,至少还没有忘记他自己肩负的责任。巧姐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泛起了愧疚。自己如果早点发现,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自私地用责任去压他。这件事,只能他自己慢慢想通。自己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大概是害了他吧。巧姐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声保重,擦过他的身边,自己去了。

  似乎空气中还有她身上的香味。贾兰闭上了眼睛,眼前仍是那晃动着的倩影,似乎被一颗石子搅碎了,泛起的每一朵泡沫都是一个她。该死心了,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