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后人翻开《安国史》的时候,最不能忽略的便是其中宣仁皇帝对北胡的和谈策略。

  这次和谈真正意义上缓和了北胡与安国双方的矛盾,正式界定了安国西北地区的疆界,使安国的国力达到宣仁皇帝时期的鼎盛。

  但这些文字记录极其无聊,无非是北胡大败之后被迫签下一份合约,内容有北胡向安国称臣,在珠沁草原设立安国的庭州,安国开放边市,外加每年给庭州送去多少粮食布匹云云。

  可如果从庭州第二任都督阿史那纥兀的札记读起,那么这段故事开始便是安国人第一次不带武器策马进入珠沁草原的铁勒部落,领头持节的是安国二皇子苏云齐,一旁跟着穿着使团黑袍的张纵意。

  “到了。”一旁的向导兼翻译指着前方说。

  草原上的土腥味被风裹挟着吹过来,张纵意坐在马上不舒服地哼了两下鼻子,皱眉头看向前方平坦草原上低矮的帐篷群。

  使团一行六人已经打马穿过了双方的界碑石,有几顶帐篷外升起炊烟,但除了刚刚守卫界碑的北胡士兵,他们仍旧没见到一个前来接引的北胡人。

  这显然是北胡人的轻蔑,苏云齐的心里显出一丝愤怒,虽然他已经被人轻视了许多年,但他觉着北胡人这种轻视的态度是对他真正的侮辱。

  而一旁的张纵意心里正默默盘算商讨好的计策是否足以应对这场谈判。

  两个人同时扯紧缰绳停住马,后面的四人也跟着停下。六人的身形就立在广阔的珠沁草原上,等待北胡人的接引。

  在札记中,这一场景并非是文字记录,而是被纥兀手绘出来的。从札记文字中可以得知,苏云齐是立在六人最前的,可他偏将张纵意画在了中间。

  纥兀用极尽夸张的大段文字写了他如何给使团赔不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将六人带至铁勒王帐中。他的安国话已经说的非常好了,在铁勒一方主动承担了翻译的任务。但事实上,王帐中的弥佘和弥佘都听得懂安国话。

  可这场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

  弥佘的要求有两项:放回他的儿子纥勒,给北胡人足够过冬的粮草,他们承诺今年冬天不会侵犯安国任何地方。

  苏云齐的要求只有一项:和谈的前提是北胡要将他的皇兄苏云泰交出来。

  “苏云泰?”弥佘用北胡语问一旁薛延陀的首领阿史那思摩,“你知道他是谁吗?”

  思摩仔细想了想,给了弥佘一个否定的答案。

  “安国先放回纥勒,我答应派人在珠沁草原找到苏云泰。”一旁的纥兀给使团翻译出弥佘的回话。

  “皇兄云泰之事关乎我安国皇家颜面,”苏云齐态度十分强硬,他神情凝重,朝东面拱手说道,“父皇早有旨意,若是皇兄未能回到安国,那么纥勒也不必回珠沁草原了!”

  张纵意听着苏云齐的话,心里冷笑。按照安国的嫡长子继承制度,倘若苏云泰能好好地回到安国,苏云齐的愿望不就落空了么?即使北胡不放苏云泰回来,那么和谈依然是能进行下去的。

  她朝苏云齐瞄了一眼,这位殿下依然是一副严峻的表情。

  坐在对面的纥兀表现出焦急的神情,双方各自都不肯退让,谈判势必会破裂。他放于桌下的手暗自握成拳,却听见张纵意说:“殿下,如今凉王殿下行踪未定,我们可以谈些别的。”

  说完她站起身,用不太熟练的北胡语看向弥佘和思摩:“当前最要紧的,应该是草原上挨饿受冻的人。”

  北胡的两方首领都朝张纵意看去,就连一旁站着守卫的北胡士兵都投来目光。

  “如果大家都有吃有喝的,谁愿意去拼命打仗?一只牛要在草原上三年才能喂好,可一个壮年男子在战场上或许活不过三天。我们都希望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成为和他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草原汉子,谁愿意自己的孩子出生便没有父亲呢?”

  张纵意见北胡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仁慈,见不得百姓受苦,决定就算和谈不成,也会给草原百姓足够多的口粮!”

  “两位可汗,这便是安国的诚意。”苏云齐的脸色稍有缓和,“只要将人数统计出来,交给这位户部的方侍郎便可。”

  纥兀赶忙给两人翻译过去。

  “接旨!”

  安国鸿胪寺少卿突然站起身用熟练的北胡语宣读圣旨,弥佘和思摩完全想不到,安国居然会许以这么丰厚的奖赏,两人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当听见接旨的时候,他们竟跟着苏云齐和张纵意身后跪下来了。

  安国史官在一旁执笔记录:宣仁十九年冬月廿七,北胡铁勒可汗弥佘,薛延陀可汗思摩跪迎圣旨。

  纥兀同其他卫士也跪在一旁听旨。

  鸿胪寺韩少卿宣完旨意,双手捧旨交给弥佘,弥佘深深地叩首,用北胡语谢过,随后站起来。

  他不敢不接旨,帐中的卫士已经听见张纵意说的话了。草原上的风大,用不了一天,他们刚才的谈话就能被几万户牧民得知,还不如顺水推舟,接下安国的旨意,落得一个好名声。

  但其实更让他忌惮的,是西北四州士气高昂的士兵。西昌城未攻打下来,真定河又被偷袭,弥佘在北胡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他不敢再奉行原先强硬的策略。

  双方的和谈又痛痛快快地进行起来,苏云齐提出要在珠沁草原设立几处保障所,方便安国将过冬的粮食运送至此。每所内仅派数百兵丁驻守,用于保障草原百姓的粮食安全。

  弥佘和思摩商量了一会儿,同意了。

  没人再提及纥勒和苏云泰的事情,刚才的不愉快仿佛从未发生过。和谈结束,帐中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热闹的像是久别重逢的知心好友,热闹地用安国话聊起天来。

  在阿史那纥兀的札记上,他重点标注了这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谋。当他后来问张纵意给草原送粮食的计谋叫什么时,张大人微微一笑道:“我赔了几万石米,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珠沁草原上的家人们送福利!”

  和谈比预想中的要顺利的多,他们已经在珠沁草原上待了三天。鸿胪寺韩少卿一直陪苏云齐同弥佘和思摩进行更详细的谈话,赵史官忙着记录,方侍郎在对照名册统计北胡人口。只有张纵意闲来无事,跟着向导在草原上转来转去,这让她颇有一种前世跟着导游逛名胜古迹的熟悉感觉。

  两人走到一处马圈旁,向导许义年跟看守的士兵用北胡语说了两句话,士兵便二人靠近。他隔着围栏,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一匹马的鬃毛。

  “这是珠沁草原的好马,比我安国最好的西北马还要健壮。”

  “的确是很好的马,只是双方交战时我从未遇见过,真是奇怪。”

  “大人有所不知,”许义年忽然骄傲起来,“这便是咱们交易上的奇谋。”

  “哦,烦请许大人给我讲讲?”

  “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义年答应一句,便开始说起这件事。

  宣仁九年,北府兵元帅段弘毅逝世,在此混乱之际,北胡趁机侵占了大片安国土地,西北形势紧张。皇帝同年下发旨意:西北划四州而分北府兵为四路:飞龙,飞虎,东路,西路。后东路西路军合并,飞龙军移驻麟州,飞虎军守凉州,这才形成了眼下四州的驻军形势。而之所以会有如今的颇为稳定的格局,大部分原因要归功于那年的一场贸易。

  当年,安国商队突然大量从珠沁草原购买军马,而且放话只要下等马。当时下等马不适合长途奔袭作战,因此只有少数牧民饲养。而安国收购军马的商人出价很高,不仅有远超马匹价值的银两,还有牧民需要的粮食物资。

  因此大多数牧民便放弃自家饲养的上等马,改养下等军马。但后来下等马的数量远超安国商人所收购的数量,索性一匹也不再买,于是饲养下等马的牧民血本无归。

  此时安国商人突然改口,说可以收购全部的下等马以保牧民的本钱,但条件是要将牧民剩余的上等马都卖给安国。于是珠沁草原上的上等军马包括种马几乎被完全收购,到现在也只有一小部分贵族还养有几匹。

  “啧啧啧,用银子来降低北胡骑兵的战斗力,兵不血刃,这可真是奇谋。”张纵意深深折服,“这谋略莫不是崔大人想的?”

  许义年压低声音说道:“是殿下。”

  “噢,原来是雍……”

  许义年忽然摇了摇头。看他严肃的神情,张纵意反应过来了,他指的是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的凉王殿下。

  “当年便是我领队前往珠沁草原交易的。”许义年轻轻抚摸柔顺的马毛,“宣仁九年,殿下才十三岁啊,可惜,可惜。”

  是挺可惜的,张纵意想,如果凉王不叛乱,而是安心等着皇帝退位,那么太常殿的龙椅绝对是他的。如今苏云齐在西北威望渐显,这次和北胡的和谈顺利完成,这位殿下可是做成了大功一件了。

  “水无常势,人无常形。世间万物哪有一成不变得道理?眼下不管凉王殿下在哪,都不重要了。”

  “是啊,如今我等随雍王殿下做成此事,也能名流千古。张大人,这边请吧。”

  第三天傍晚。

  纥兀吩咐卫士抬酒过来,对于三天前成功的和谈,当然是要庆贺一番。数坛好酒被放在桌上,帐中已经点上了油灯,思摩让几名卫士出去,不一会儿,帐中走进来五名女子。

  “各位大人,这也是我们的诚意。”弥佘端起酒碗,眯起眼睛冲五人笑道,苏云齐喝了一大碗酒,随意指了一名女子搂进怀里,随后看向一旁呆脸的张纵意:“张大人,选吧。”

  张纵意咽下一口口水,心里腾起异样的感觉,她磨蹭半天选了一名女子,虽说搂在怀里,可手却僵硬地不敢乱动。

  “想不到张大人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喝酒,喝酒。”弥佘端起酒碗笑话她,张纵意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即跟他们举碗喝酒。

  她喝的很快,不多时桌上的一坛酒就见了底。张纵意晕晕乎乎地点着脑袋,话也说不大利索了。苏云齐拍拍她的肩膀喊她:“张大人,张大人。”

  “殿下,臣,确实是……不胜酒力。”

  “送张大人回营帐去。”思摩朝她怀着的女子使了个眼色,让其好生照顾张纵意。

  “各位大人,我,我先回去了,见谅,见谅。”张纵意被女子搀扶起来,晃晃悠悠地朝走出王帐。

  推开帐门出去,她被寒风吹着,使劲摇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张纵意抱着女子没有撒手,她仍脚步踉跄地任女子带自己回帐中。

  见身后没了北胡士兵跟随,张纵意才松下一口气。

  “姑娘,我满身酒气,便不跟你睡在一处了。”张纵意将人放在床上。她便直接在羊毛地毯上坐下来脱掉靴子,又解下外袍,随后躺在地毯上,用袍子蒙住脸和胸膛,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见女子一声长叹:“真是个痴情的人。”

  张纵意迷迷糊糊地往下扯充当被子的外袍,透了口新鲜空气,随后她侧了个身,又睡过去。

  等她第二天睡醒时,床上的姑娘已经不见踪影。张纵意打了个哈欠,披上衣服梳洗完毕走出营帐,许义年已在帐外等候她多时了。

  “大人早。”许义年朝她躬身行礼。

  “许大人也早啊。”张纵意回了礼,朝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使团其余的人,“欸?殿下呢?”

  按理说昨日谈完事,今天一早就该启程回朝了。

  “殿下在王帐等您,陛下的旨意两刻钟之前刚到这里。”

  “什么?陛下的旨意?”张纵意急忙将身上横披的外袍穿好,“走走走,许大人,咱这就走。”

  “殿下特地吩咐了,等大人起身后再宣读,大人不必着急。”

  见许义年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讲话,张纵意点了点头,钻回营帐系好护腰出来,两人便骑上马去往王帐迎旨。

  “臣张纵意恭迎圣旨。”

  张纵意推门而入,结结实实地跪在帐中叩。,苏云齐站在她身前,打开手中捧的圣旨宣读起来。

  跟崔怀谦提前告知她的一样,圣旨不让她继续留在军营,而是特意嘱咐她领金牌去长京,给皇帝汇报个人功绩。没有给她加官进爵,只赏赐给她一千金,良马百匹。

  “张大人,领旨谢恩吧。”

  “臣叩谢圣恩。”

  张纵意磕完了头,从地上爬起来。苏云齐收好圣旨,众人都围上前来恭喜她。

  “多谢,多谢。”张纵意不住地道谢,她高声大笑,却隐藏不住心头渐渐浮起的惊慌。

  午时吃罢欢别宴,使团便正式从珠沁草原离开。

  骑马跑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已过了珠沁草原界碑处,行至安国的领土上。

  “使团先行,张大人回西昌整饬军务,后去长京。”

  “如此,便先同殿下和几位大人道别了。”

  张纵意坐在马上朝五人抱拳,随后一扯缰绳驾马朝西昌城方向骑行。

  行至西昌城门外,已是傍晚。张纵意轻勒缰绳,麒麟便缓下四蹄,慢悠悠地从城门洞中穿过。

  她走的是西昌城的西门,正是她当时跟铁勒骑兵交战之地。城门洞中斑驳血迹已经被洗刷清扫干净,上次她来西昌是败退,甲胄染血,兵丁稀少。如今心境大不相同,她穿了一身干净华贵的使团黑袍,身上一封飘轻的和约顶的上如今十倍百倍的西昌守军。

  北胡人再不会进犯安国了。

  过了城门,她隐约听见不远处军营中热火朝天的训练声,几名执勤的哨兵见她回来了,朝她行毕军礼就要去通报将领。

  张纵意笑着告诉士兵不要通报她回来的消息,随后驰马至将军府中,伍庆恰巧带着廖惟礼在门口执勤,见她前来,伍庆快步走下去朝她行军礼。

  “好了好了,不用行礼了。”她将缰绳递给伍庆,随后缓步上去台阶,跨过门槛,走入将军府。

  “你回来肯定是又要升官了,恭喜你了!”伍庆牵马跟在她身侧,朝她道喜。

  “行啊,给我牵了这么长时间马,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了。”张纵意笑着拍他的肩膀,语气一转,“升不升官,呼……”

  我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她心想。

  放金牌的扁木匣在她扎腰的口袋里,张纵意隔着口袋一摸,便想起来岳武穆被陷害而死的情形。

  此去长京,怕是凶多吉少。

  “飞龙营这几天还安分?”见伍庆去后院栓马,她问一旁跟来的廖惟礼。

  “很安分,城南闹事的校官已经被杨尚书处置了,将军走后,其人便被斩立决。从此之后两军便鲜少有摩擦。”

  “噢,那杨尚书可还在城中?”

  “昨日寅时尚书大人便回长京了,飞龙营估计还要在城中待两天才回麟州。飞虎军的将领也走了,如今只有崔大人还在城中。”

  张纵意听到崔怀谦还留在城内,心头一跳。她感觉崔怀谦在等自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来不及等伍庆回来,便要去见崔怀谦。

  “去买壶好酒。”她摸出一封银子,掸掸衣袖上的灰尘,便要去崔怀谦的住所。

  “大人不骑马了?”

  “不用,我走着去就行。”张纵意摇头,慢悠悠地出府往城南走去。她隔着口袋紧紧攥住扁木匣,安不下心去想别的事情,皇帝只赏赐不问功,反而让她自己前去长京汇报,她心底发虚。

  张纵意一路上都在思忖,结果在走到崔怀谦住所处时,被门槛绊倒,摔的灰头土脸。

  “怎么回事,刚回来就摔一跤。”她小声嘟囔着,脸上一副晦气的表情。

  “摔一跤未必是坏事,这是在提醒你要低头。”

  “崔大人,你果真是等着我来呢?”张纵意抬头看见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崔怀谦,朝她抱拳。

  崔怀谦点点头,随后将她迎进门去,两人相对而坐,崔怀谦给她倒了一杯茶,推至她眼前。

  “你如今穿上这身袍子,我快认不出来了。”

  “崔大人开玩笑,我穿盔甲身上脸上都是血,不像个人模样的时候您倒是认识我。”张纵意喝了一口水,朝崔怀谦笑道。

  崔怀谦依旧是冷声冷调:“这袍子富贵华美,并非人人能穿住,此去长京,暗藏杀机。”

  她用手指沾水,于木桌上写下四字,随后说:“若想如此,去了长京你便装一回庸臣。”

  “装庸臣”三个字一说出来,张纵意眼皮猛跳,她仔细辨认桌上的四个字,写的是“绝处逢生”。

  “陛下需要能臣,也需要忠臣,但他绝不需要一个战功赫赫的忠臣。”

  张纵意点点头,刚想再问些什么,廖惟礼便站在屋外敲响了门。

  “进来吧。”

  廖惟礼提着一小壶酒进来,冲二人行毕礼,将酒壶搁在桌上便退守至门外。

  “你去长京时,可以带上他。”崔怀谦冲廖惟礼离去的方向点点头,张纵意起身给他的杯子里斟满酒,利落地答应一声。

  “对了崔大人,你上回说,你师父在长京……”

  “京郊玉屏山,我师父在山巅修心。”崔怀谦抿了一口酒,“若在长京安定下来,便去吧。”

  “好。”

  张纵意握着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也学崔怀谦小口小口喝起来。

  廖惟礼买的确是好酒,像她之前在军营喝的揭封泥的酒性粗劣的大坛酒,喝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拿出粗瓷碗,抱着酒坛往里倾倒,喝完后抹一把嘴角。今天她喝的这酒是用小玉壶盛装,酒性柔,倒酒时候便不能猛倒,而是斟,喝的时候也不会大口大口吞咽下去,而是小口抿,斟而饮酒,说法就要文雅一些,叫酌。

  如此喝酒,她的话也放不开了。张纵意觉出别扭,她仰头喝光酒,将酒杯嘬出响声,放在桌上。

  “崔大人,我走了,下回咱们再喝。”

  “好,”崔怀谦难得朝她露出笑脸来,“等你回来,就不用买酒了,九延城城北末街有家小铺子,开了好些年了,若是等你回来时还开着,便给我带些礼物吧。”

  “一定一定!”张纵意摆手止住崔怀谦想送她的意图,转身出门。

  “冬月天冷风寒,纵意,此去长京,祝你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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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张纵意的马甲虽然已经掉了,但她很清楚,边关是个打仗的地方,苏云琼的爱或许只是外敌压力下的一种错觉。就像心理课上老师讲过,两个人在断桥上约会,往往恋爱的可能性更大。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位公主殿下能真心实意的爱她。即使苏云琼抱住她,她的目光看清了苏云琼头顶上代表皇家的金步摇。

  张意是布衣出身,那根凤羽托珠对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顺理成章的便有了她在西昌城墙上目送苏云琼远去,深藏在心中的是压抑至极的爱意。

  边庭冷夜,头顶圆月朦胧,身后山河万里,眼前故人长绝。

  她的心也冷了。

  第一部分,边关冷心至此完结。

  第二部分不多,大概十五六章,明天开始每天更新三章,这个故事预计六十四章写完。我要快点写,九月份就要开学了……

  第二卷:长京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