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满指尖轻颤, 再难维持表面的平静,她一直以为自己落崖是意外。
她心中万丈惊涛起,又似阴云怒号蔽天,眼中蹿出簇簇火花。
“是你?”
周江满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迸出来的, 含着她这些年的心酸苦楚与恨意。
恨、惊、怒、怨等等情绪交织交缠, 在她心里上上下下的翻腾, 只将她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一团。
勒得她喘不过气,连嘶吼爆发的力气都没了。
看到她的神情, 周昌景痛快大笑:“哈哈哈。”
李舟秋收掌成拳,骨节作响。
才抬步, 周江满又拉住她。
李舟秋回头看, 见周江满缓了下呼吸, 将情绪压了下去。
周江满恢复平静,她目光灼灼看着周昌景, 嗓音微微沙哑:“那李舟秋呢?也是你害死的?”
李舟秋一愣,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小姑娘还想弄清她的死因。
她心中百感交集。
周昌景止了笑, 皱眉看向周江满:“你在说什么疯话?”
说完,周昌景也没了耐心,他一挺脖子,愤恨道:“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李舟秋冷漠回头看向周昌景,又看了看护在他身亲的侍从,勾唇冷笑。
杀?
说了要送他大礼, 怎么会这么轻易的以死便宜他。
周江满知道从周昌景口中问不出什么话,于是松了李舟秋的手。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 满心暴戾到达顶峰。
“杀了他们。”
李舟秋还是那句话:“先不急。”
侍从戒备的看着朝他们走来的李舟秋, 他咬咬牙, 虽知打不过,但还想奋力一搏。
侍从嘶吼一声,再次朝李舟秋袭了过去。
周昌景抓住李舟秋和侍从对打的时机,运起轻功提步朝周江满冲了过来。
哪怕是死,拉周江满垫背总不算亏!
岂料李舟秋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他才抬脚,李舟秋已经甩开侍从一把扣住了他的脚踝。
将人往后一掷,周昌景飞出去砸在侍从身上,嘭的一声,两人重重跌落在地。
李舟秋冷漠上前,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
她蹲下身,探手擒住周昌景的下巴,用细长如天鹅颈的壶嘴撬开周昌景的口,一扬手硬生生灌了下去。
周昌景瞪大眼剧烈挣扎,不肯下咽。
侍从再次冲出来护主,挡在周昌景面前。
李舟秋不耐烦将酒壶放到一旁,然后捋着两人的胳膊一抬一松,再猛然用力,直接卸了下来。
这是周江满第二次看到李舟秋卸人胳膊,又快又利索。
但较于上次,这次李舟秋明显粗鲁许多,随着她的动作,周昌景和侍从痛吼出声。
加了料的酒被她野蛮灌进周昌景和侍从口中后,李舟秋又三两步上前,将床底下昏迷过去的男人拖了出来。
李舟秋扣住男人的下巴,酒壶直灌。
昏迷中的人硬被呛醒,猛然一咳,呼吸不畅得胸口上下起伏着。
看到一旁的周昌景和侍从此刻正狼狈伏在地上,才苏醒的男人震惊瞪大眼。
五皇子?
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李舟秋再次扣住他,将酒壶里剩余的酒灌了下去。
直到一滴不剩,李舟秋才将酒壶丢开。
她直起身,将三人挨个丢到了床上,强稳着精神的周昌景终于慌了:“你敢!本殿、本殿不会放过你的!”
“周江满!有本事你就杀了本殿!杀了本殿!”
饶是他吼得再凶,李舟秋始终站在床边没什么表情的冷眼垂着他,像一尊不可撼动的佛发了威。
看似悲悯与平静,但手段狠冽又不容情。
周昌景耿着脖颈,恨意满满地看着李舟秋:“本殿会杀了你的,一定会杀了你的!”
一刻钟之后,三人体内的药效发作了。
意识逐渐模糊,最先被身体主宰情绪的是胡宽,他贴着侍从和周昌景,弯曲扭动着身体。
周昌景本咬牙撑着精神,几次试图将胡宽踹开,但慢慢的,他眼中的理智被情.欲替代。
意识越来越薄弱时,李舟秋接上了侍从和周昌景的手臂。
三人缠绕卷成一团,一件一件衣服被丢下床。
周江满撇开目光不去看,但从床畔传来的声音,让她心生厌恶之感。
还有止不住的后怕。
若今日梅辞没有赶来,在床上的就是她了,兴许已经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这场戏。
李舟秋撩下帷幔,遮挡住赤身交叠的三人。
她去房梁的横板上,将明珠抱了下来。
李舟秋回身来到周江满面前,道:“我先送你们离开这里,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周江满知道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她看了眼吱呀摇动的床,点头同意了。
“从后墙后。”
李舟秋带着周江满和明珠绕后来到后墙,四周寂静无人,李舟秋跃墙而出。
这明月殿后面更偏僻,是通往御花园的小道,但鲜少有人驻足。
旁边有个竹亭。
李舟秋快步进了亭子,将周江满和明珠放了下来。
一杯冷茶泼在明珠面上,明珠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明珠是突然被打昏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陌生的环境更是茫然。
但没给她懵怔的时间,李舟秋便将她打断唤醒:“明珠,你在这好好看着长公主,哪都不要去,我很快回来。”
明珠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看周江满,揉着作痛的后颈茫茫怔怔点头:“好、好。”
李舟秋很快又返回明月殿,江满的轮椅还在里面。
拿到轮椅后,李舟秋扯下一截帷幔,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帷幔。
腾腾烟雾从门窗冒出。
床上的三人像玩具般不知疲倦忘我专注地沉浸在情.欲当中,对床外的危险听而不闻。
亭子里的明珠看到冒出的浓烟,大惊:“长公主快看!走水了!”
周江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认出那是周昌景所在的房间。
下一秒,墙上跃下一人,手中还提着她的轮椅。
李舟秋步步朝周江满走来,周江满慌张的心蓦然宁静下来。
若对周昌景几人来说,李舟秋是杀佛,那于周江满,李舟秋便是渡她的慈悲。
今日生辰宴,巡逻侍卫不少。
浓烟很快吸引到侍卫的注意,隔墙听到明月殿中一阵杂乱。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水!水桶呢!拿桶来!”
“里面、里面有人!快救人!”
李舟秋推着周江满刚走出小道,就遇到着急忙慌的周淮席。
看到周江满好端端坐在轮椅上,周淮席飞奔上前,一颗心重重落了地。
跟着声音也扬了起来,有些凌厉:“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李舟秋不好意思道:“太子殿下别怪长公主,是我,我看这御花园风景好,就推着长公主四处逛,结果这御花园太大了,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来回转了好几圈都没转出来,长公主说她好几年没来御花园了,和她记忆中也有了变化。”
明珠不善撒谎,只垂首缩在李舟秋身后,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周淮席也没注意到明珠的异常,他长舒一口气,语气松软下来:“若想逛,就找宫内的宫人领着。御花园太大,别说是初次来的梅先生,就连本殿有时候也会找不到路。”
李舟秋应声:“是。”
周淮席低头看了眼不做声的周江满,见她脸色不好又不开腔,只以为是刚刚自己嗓音太大将人惹生气了。
于是周淮席屈膝蹲下身,软下语气道:“生气了?是皇兄错了,皇兄刚刚不该凶你,何况今日还是你生辰。”
“原谅皇兄,好不好?下次皇兄回来,给你带超超超好吃的鲜花糕,原谅皇兄一次?”
看着赔笑示软哄自己的开心的皇兄,周江满心情很复杂,控制不住的想到刚刚周昌景的话。
她相信周昌景说的是实话,她怨母后心狠,可又因多年养育爱护无法狠下心去恨。
她反感自己这种优柔寡断,可镶嵌进骨子里的性格并非她一个念头就能改变。
她想迁怒皇兄,可皇兄自始至终都对她是真的好。
当年断腿后,母后逼她定亲成婚,是皇兄护在她身前,死不同意与母后抗争,也是皇兄的态度,才让她有了撑下去的勇气。
不然,她可能以死求轻松解脱。
也是因为皇兄相助,她才能这么顺利的搬出宫独住长公主府。
周淮席不知道周江满心中的想法,他笑着戳了戳周江满的肩头,像以前那般哄:“那你怎么样才肯原谅皇兄?皇兄让你凶回来好不好?”
周江满张张口,声音还没发出来,周淮席的侍从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明月殿走水了,扑灭的时候从、从寝房发现了五皇子和他的侍从……”
禀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周淮席没听清,他拧眉起身:“大点声!”
这种事情,侍从哪敢大点声?
侍从上前一步,凑到周淮席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周淮席脸色一变,问:“当真?”
“属下哪敢开这种玩笑,此事已经禀告了皇上皇后,这会儿皇上正往明月殿赶。”
周淮席当机立断,回身对周江满道:“江满,皇兄回头再向你认错,这会儿皇兄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周淮席带着人匆匆离开。
生辰宴到此已无人再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明月殿。
李舟秋没能亲眼所见,但听闻皇上大怒。
皇上到了以后,五皇子还和那两个男人难分难舍,最后皇上下令当场处死了侍从和胡宽。
侍卫将五皇子和侍从胡宽分开后,赤身裸体的五皇子转身就抱住了侍卫。
只将皇帝气得拔剑,差点亲手了结周昌景的性命,幸好身边人急急跪着相拦。
最后将人关进了冷殿。
次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
五皇子对自身做的事羞愧难当,自尽了。
周江满斟茶的手一顿,侧眸看了身边李舟秋一眼,周昌景自尽?
周昌景在寝房没被李舟秋直接一剑封喉,那照他的性格,虽被折辱万分,但也会在冷殿努力苟且下去另寻翻身的机会吧?
察觉到周江满探过来的视线,李舟秋奇怪:“长公主这么看我做什么?”
左右没旁人,周江满直问:“你昨夜去了宫中?”
李舟秋矢口否认:“没有。”
否认的这般快,愈发有鬼了。
但里李舟秋不愿意说,周江满也便没再接着往下问。
反倒是李舟秋又生出好奇,她一边将茶壶提到小火炉上慢慢温起,一边问:“长公主,我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到那明月殿去的?”
若说被打昏带过去,明显不是。
可若是其他,又是什么原因让周江满放下戒备进入偏僻的明月殿?
周江满被问的一顿,但也没遮瞒。
她道:“有人扔给本宫一个纸团,上面说欲知李舟秋,就去明月殿。”
李舟秋一口气顿住。
她不可置信看向周江满,只觉得自己要被气出心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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