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上的,祝锦城哭来哭去的,还在周正他们面前丢了大脸,但是回过头去想想,心里又有点儿奇怪的甜。

  无论是之前面对黑雾,还是后来面对周正,祝白果都保护了他。

  这些年,祝锦城是家中的一条废柴,既比不得大他八岁一直颇为优秀的异母哥哥,也追不上一母同胞却成绩优异的姐姐。他是家庭底层的小废物,得到了许多的钱,很多的怒其不争,好像还有很多的爱,但是像那样面对危险和恶人的保护,好像还真……没拥有过。

  他还真的,挺稀罕的。

  是一种,好像很想要,然后终于拥有了的稀罕。

  让他莫名委屈,又真心觉得甜。

  让他明明和祝白果说着最好他们表面继续两不相让,还是要和祝锦心天下第一好时,又忍不住地和她坐得近了一些。

  像是一个明明知道吃糖可能会被打,依然还想吃糖的二百五。

  祝锦心第一次进来时,燃起学习希望的学渣二人组齐齐拒绝了看展。

  待祝锦心第二次进来时,祝锦城在心里给了自己两嘴巴子提醒自己别沉迷亲姐的好,得记得自己原本的计划才行。

  他乖巧,还踢了祝白果一脚让她也记得乖巧。

  然后就见已经浮上笑意向他们走来的祝锦心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只给他们留了一句过会儿把卷子传他们手机上让他们自己打印着先做,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好不容易书能念会点儿了的祝锦城一时不知自己是该为没了老师失望呢,还是为不用装模作样而窃喜。

  “说不定是出去约会了,不定啥时候回来呢,我们先做卷子呗。做完了没人给我们讲,我们可以打游戏,嘿,我还没带你去看过花房吧,打完游戏我们可以去看。或者我们先打游戏,再做卷子,哦,还有吃早饭,张妈她们人呢,我们先吃早饭吧。”祝锦城嘀嘀咕咕颠三倒四地说着,然后很确定了自己是在窃喜。

  “你以前经常听她讲题吗?”祝白果问。

  祝锦城摇头:“也没有啦,每回考试之前都拉着我讲几题吧。我听谁讲都不能会做啊,我就做做样子嘛,然后送个木雕刷一下。”

  当初祝锦城为了刷及格,大人开玩笑让好成绩的姐姐帮帮弟弟的时候,他一般不会拒绝。发展到后面一到考试,大人就要祝锦心带他学习。说实话,祝锦城跟谁都学不会,没学得多走心,也没觉得祝锦心有多走心教自己。两个人过场一样,在考前随便讲几题就完了,这也算是他们的默契了。反正不管讲多少,回头考不及格了是祝锦城的错,考及格了是祝锦心干得好。像昨天那种一套套的卷子,一讲一整天,那是没有过的。估计是祝白果回来之后改变待遇了。

  要从前,祝锦城对祝锦心回不回来讲题真的很无所谓,甚至会觉得昨天一天已经讲完今年一年的量了。不过现在还是有点儿不一样,他昨天还真听懂了一些。

  哪个傻子在黑洞洞的地方呆久了,看着点儿光不想奔过去呢。

  祝白果觉得祝锦城这人也真有点意思,之前还对送礼物得及格的事情讳莫如深呢,哭了一场之后就完全放飞了自己,用词也是“刷”来“刷”去的。又不是游戏里的BOSS,还刷……

  只是祝白果也没急着纠正这个,倒是在听完祝锦城类似自贬的调侃后,说起了早晨在楼梯相遇时便想说的事情:“我之前在镇上念书的时候,也总是学不进去学不会。但是昨天我觉得听讲错题的时候效果还好。所以昨晚订正完卷子,我去网上搜了两节网课听,感觉好像学习效果也挺不错的,有不少能听懂的地方。”

  “哈哈哈,所以还有更多听不懂的地方是吗?”祝锦城笑着无情插话。

  祝白果一噎,没办法,学渣不就是这样么,多吃少化。

  笑着笑着,祝锦城突然笑意一凝,啪地一拍腿,盯紧祝白果:“所以其实东施效颦的颦字你也不会写吧?”

  祝白果:“……”

  这弟弟要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怕是已经被打成一个窝瓜。

  祝锦城最终没有变成窝瓜,他订的首饰救了他。

  送首饰来的是常年有往来的商家,祝锦城接了东西随便看了一眼没问题就让人走了。

  三个打开的首饰盒在客厅茶几上一字摆开。

  左边的盒里是一枚粉玉托虎头的戒指,右边的盒里盛着一个虎头金镶粉玉的挂坠。两件东西,无论是从虎头虎脑的小老虎造型还是那粉玉的质地,都极其相近,仿佛一套。

  精致,梦幻,堪称完美。

  戒指是送钱清的,挂坠是给祝锦心的。

  祝锦城买来送祝白果的两大金镯子盛在中间最大的首饰盒里,生生地将那两件母女套装隔了开来。

  “那个,你别看这金镯子造型比较简单啊,其实……”祝锦城看着祝白果拿起镯子,心里有些紧张,赶紧解释。

  “很好,我很喜欢。”祝白果点头表扬。

  祝锦城自己选的东西他还能不知道。一对镯子款式简单,就通体流畅地刻了几条线,一看就是年轻姑娘没兴趣,绝对不会带的东西。喜欢啥喜欢。

  “你别委屈自己说喜欢啊。你先听我给你解释。”祝锦城有些着急地拿起了左右两边盒子里的首饰,托到祝白果面前,又道,“你看哈,这两件首饰,金子的部分是硬金,克数轻,价钱都在造型上。玉这个东西,遇到喜欢的人,价格自然托起,但是到后面卖的时候,还能不能有买进来的价,就不一定。你那镯子……”

  “我这镯子,是足金的,一个就有五两了吧,两个加起来都一斤了。样式简单没有被坑手工费,足金保值,无论是直接卖还是融了卖都合算方便。”祝白果颠了颠镯子笑道。这分量,正常人要往手上戴,手没多久就得折。

  “诶……”祝锦城的话被抢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祝白果生出了些兴趣问道:“所以,为什么你送别人东西,还要考虑到好不好卖呢?我们家要破产了吗?”

  “?呸呸呸……”祝锦城没好气,“好端端的破什么产。这不是万一有什么我们自己要用钱的时候,金子也是硬通么……”

  “我们?”祝白果抓住重点,“为什么……”

  “好了好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你知道我不是为了省事给你乱买的就行!”祝锦城像是听烦了发脾气一般把首饰都放回盒子里啪啪啪盖上,又把祝白果的那个递给了她,“收好,盒子里还有发.票。”

  “嗯,有发.票卖的时候才……”

  “啊啊啊……你喜欢就行嗷。”祝锦城打断了祝白果继续分析的话语,咳嗽了一声,“好了我们去做题吧!”

  说罢,祝锦城一溜烟地上楼去了,完全忘记了之前还说先要去吃早饭的事情。

  金子……

  祝白果又颠了颠手里的盒子。

  平时日常不太会说起的东西,今天已经被提到了两次。

  所以……祝锦城是有想要买还是想要充电的修仙遗物吗?

  或许他觉得,她也是需要的?

  虽然今天这三人带来的修仙遗物给祝白果的体验感很差,但是之前楼子民也说过石母山修仙遗迹的事情,祝白果对这从未真正接触过的世界还是有些兴趣的。

  只是熊弟弟脆弱敏感又反反复复,那些个小秘密一个个地串成串,半天解不开一个,实在靠不大住。

  不过还好,还有学校,虽然修仙史是选修课,但是好像也弄得挺正规。

  祝白果开始期待开学。

  可是别说学渣了,就是成绩正常的学生,也少有希望能开学的。

  至少,正开车驶出栖元山别墅区的殷尧就特别不希望开学。

  距离祝家摆酒庆祝三胞胎十八岁生日,还有五日。距离开学,还有六日……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阻止两家在生日宴上放出他与祝白果订婚的消息,那么第二天祝锦心就要去学校面对那些风风雨雨了。

  毕竟,他们之前恋爱的时候,可一点都不低调。

  时间已经不多,殷尧迫切地希望孙修竹再给他想出点办法,周正再给他弄回点好东西。

  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商量,去完善计划,去准备。

  然而……

  殷尧偏头看了一眼紧紧捏着手机的祝锦心。

  他善良的,可怜又可爱的小女朋友啊,正在为她的朋友担心不已,完全不知道她才是需要被拯救的那个人。

  挪去了车后座的孙修竹,自是没错过前头殷尧那温柔无奈的一眼。

  之前车门被敲响的时候,他们三个吓了好大一跳,结果不过是祝锦心坐家里的车出来,发现了殷尧的车还在,转而要殷尧送她去医院看朋友。

  真是傻姑娘,只想着朋友,只想着和男朋友多相处一会儿,完全不知她现在浪费掉的可能是自己的机会。

  不……她不会浪费掉的。

  孙修竹低下头,双眸渐染狠色。

  五日后的清晨,或焦躁不已,或阴沉不定,或紧张不安,殷尧开着车,三人再次来到了祝家别墅门前。

  在这四五天的时间里,他们安排了修仙遗物展,名师讲堂一对一,图书馆博物馆科技馆一日游等诸多活动,用祝锦心需要陪伴,在户外授课更有效等各种名头诓祝白果出来,甚至不惜带上祝锦城这么个拖油瓶。

  然而,皆失败。

  明明他们已经将活动搞得高大上,安全可靠,且符合祝白果的需求。但是人就是约不出来……

  问就是学习,约就是拒绝,没了祝锦心讲课就自己去看网课……反正四五天的,别说祝白果了,就是祝锦城也没给他们个搭理。

  约到后面,就连祝锦心都开始有些怀疑了。他们才不得不停手。

  过程复杂,曲折,挫败。

  他们准备好的工具,药,人,都没用的上,制定好的一个个计划都被迫废除。

  而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殷尧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被父亲叫住教训了一顿,并且确定了父亲已经和祝老爷子商量好,就等祝白果她们下午去老宅时通知她们一声,晚上晚宴就把婚约的事情公开。

  真是悲哀。

  明明两家人已经有用不完的钱,却还在想什么强强联合,还非得讲究个亲生血脉。

  他和祝锦心的想法完全不重要。

  至于祝白果……哈,她怕是现在都还没能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未婚夫了。而且她的未婚夫正想着搅黄这场订婚,用彻底破坏她名誉的方式。

  是的,彻底破坏。

  殷尧很清楚祝白果在这件事上是全然无辜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在见到真人后,他也曾有那么一瞬间可惜过这般好相貌的女孩就要成为封建包办婚姻的牺牲者。

  只是……自来胜者的宝座下,从不缺无辜者的鲜血。

  当初他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孙修竹给她找一个身体好一点,模样周正一些的男人。

  至于其他,他就只有抱歉了。

  然而,祝白果不识时务,不肯出来。

  如果早早出来,被他们早早控制,说不得大家还有能坐下来谈一谈的机会。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自找的。

  父亲越发强硬的态度,祝家完全通知式的订婚,已经让殷尧很清楚,就算他找人提前夺走了祝白果的身心,就算她愿意拼命抵抗这场订婚,结果无非和自己一样罢了。都是徒劳。

  只有彻底破坏掉祝白果的名誉,让她的不堪摆在殷祝两家人面前,那些人才会停下逼迫的脚步。

  殷家,总不能娶个破鞋当夫人吧?

  “修竹,一会儿就都交给你了。”殷尧说着,缓缓转头,压低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不自觉的威胁,“关键时刻,别给我掉链子。”

  孙修竹沉默着没说话。

  “听到了吗?东西都带好了吗?昨天发给你的那些视频看过了吗?”殷尧松开方向盘,伸手拍了孙修竹一下。

  “我还是觉得周正最合适。”孙修竹缓缓开口,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儒雅,每一个字都像是带了冰渣,冷而尖锐。

  “靠!”殷尧简直要爆粗口,“我们昨天不就商量好了吗?他不行!”

  他有什么不行的!

  孙修竹向后看去,周正在后座缩着,难得的安静如鸡。

  一边是殷尧的暴怒,一边是周正的沉默,孙修竹突然有些疲惫。

  祝白果一直约不出来,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计划。

  按计划,人约不出来,就只能他们进去。但是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祝家这边……祝叔本来就很少去公司,时常很晚出门,很早就回家。祝婶也是,最近几乎天天在家。祝正轩倒是要去上班,但是正月里事情不多,这几天也是经常下午三点多就带着下午茶回去了。祝锦城更别提了,完全一只跟屁虫,天天都要和祝白果一起学习,最烦的就是他。加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照顾别墅的佣人还有好几个,几乎一别墅的都是人。

  一屋子的祝家人,别说带闲杂人进去做那事了,就是他们自己出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是例外。

  今天祝家老宅就要给三胞胎办生日晚宴了。殷尧从小就和祝家来往颇多,他很清楚祝家老爷子事儿多又讲排面,祝家老宅办宴会,祝家的人都是早早就过去的,有时候还会提前在那边住一夜。要是诸如上回老爷子寿宴的场面,这边的佣人也多会过去帮忙,只会留两个看家的。

  前两天他们已经绝了能约出祝白果的奢望,于是让殷尧劝着祝锦心请朋友白日里来家一聚,晚上再去老宅。

  毕竟是十八岁的成年生日,夜里宴请的多是祝家生意场上的人,大人那么多,有什么意思。白日里请些交好的朋友,一来可以提前庆祝生日,二来在明天开学前,也能让祝白果见一见他们姐弟的朋友,提前适应一下。

  理由充分,殷尧提时,难免带了点想和女朋友提前庆祝一下的意思,自是很容易就说服了祝锦心。

  按昨晚祝锦心传过来的说法,早上她爸妈哥哥会先去老宅,家里除了她们三姐弟还会留个做饭的朱姐。

  按他们的估计,院子里的保安应该也会留两个,但是已经没什么大影响了。

  祝锦心没有邀请很多人,除了他们三个,就只邀请了两个朋友。祝锦城倒是呼朋唤友地搞了五六个人。至于祝白果,她在这里无人相识,倒是没什么人可约。

  殷尧他们带齐了东西,只等祝白果入套,就能在晚宴前把麻烦解决掉。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因为是朋友的聚会,他们不可能贸贸然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去,那样大家的目光肯定都会一直留意那个人,那人根本没机会消失一段时间。

  祝锦心另邀的两个是她班上的女孩,祝锦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又完全不可能受控。

  能动手的,只有他们三个,之一……

  殷尧是当然不行的。他要是对祝白果动手,那还不是恰如了两家的意。

  那就剩孙修竹和周正了。

  昨天这两人相互推诿了半天,最后还是周正用一句“她那么讨厌我,我要是欺负了她,她怕是拼着名声不要了也要弄死我!”取胜。

  孙修竹万万没想到平日大大咧咧的周正那么不愿意,不愿意到满地打滚,完全不要脸地说着不想死……这千计划万算计,事情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孙修竹是万万不愿意的。

  昨晚三人不欢而散,殷尧是单方面地将事情交付给了孙修竹。

  但是孙修竹不甘心,半夜又去找了一次周正。

  孙修竹知道一些殷尧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周正近期很缺钱。周正最近新换的衣服鞋子电脑,看似价位还不错,但是其实都是二手便宜收来的……他愿意出钱,让周正去做那个执行计划的人,愿意出很多很多钱。

  但是周正不愿意,逼到后面,他还说出了一个让孙修竹完全崩掉的理由。

  “哈……我是有点缺钱啦,被你发现了。不过我不能去做那事,因为……我喜欢祝锦心嘛。虽然不大可能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了,但是到时候大家都在同一个房子里,我却和祝白果做那样的事……是吧,真的不行。”

  孙修竹当时恍惚觉得那话是从自己嘴里跑出来的。

  好样的,真的好样的!

  是了,要不是他们都有那样的心思,又怎么会陪着殷尧那个疯子去计划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个喜欢祝锦心,却无法与家庭抗衡,只敢逼兄弟走歪门小道。

  一个喜欢祝锦心,却连歪门小道都不敢走……

  “行,我去。”副驾驶座,孙修竹的脸冷得似要掉下冰霜。

  “好好好!”殷尧的烦躁一下子散去了大半,不断拍着孙修竹的胳膊,“靠你了,我叫你哥,孙哥你最牛。哈哈哈,不是哥,是妹夫,妹夫。”

  孙修竹拂开殷尧的手:“我就是个去欺负人的人,和妹夫没有关系。”

  “哈哈哈,行行,你说啥都行。”殷尧笑着,又鬼鬼地压低了声音,“那药好着呢,到时候都是她求着你,你想做哥做哥,想做啥做啥。但是再快乐,也要记得时间哈……”

  孙修竹虽然否认着殷尧的话,但是他知道,殷尧说的对。

  他不是那个找来轻薄完祝白果拍点照片就能抽身走的男人。他做了,就得负责,很有可能,他需要娶祝白果。

  那么他和祝锦心……

  孙修竹心中一痛。

  他们,算什么。

  他给的,才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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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摸摸摸,摸出又一朵小红花,递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