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若是少爷会一些,成亲那日二人便能好一些,之后二人也能更和睦些。”

  陈姨娘只觉得自己越解释越糟糕,王曼则靠在软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着她手忙脚乱地解释,目光里头的审视叫她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王曼看够了姨娘慌乱的动作神情,才开口道:“她们二人的事,好与不好的,自是让她们二人慢慢磨合便是了,同旁人好了,难道于她们二人而言,还有大益处?你瞧铃儿那模样,哪儿有我这般大方。你看她不闹脾气!”

  陈姨娘已是十分后悔来做次提议,听到王曼这般说,更是羞愧,亏她自诩将铃儿当亲生女儿看,还不如王曼这个亲婆婆待她上心。于女儿家的私心来说,谁愿意将自己的枕边人分给别人。

  又听王曼后头又开始戏说她们二人的关系,陈姨娘便赶紧点头道:“是,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目光短浅,考量太少,奴婢回去好好反省。”

  王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突然笑了一声:“佟础的眼光不错。”陈姨娘赶紧夸了王曼几句,却不听王曼有任何反应,待她抬头去看,王曼才道:“佟础待我不错,想来是你教得好。”

  陈姨娘真的是后悔万分,自己操心好饭菜就行了,夫人如此厉害的人物,哪里会有纰漏需要自己来提点,真是该死,害得如今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怎么说也不是。

  王曼看着陈姨娘脸上瞬时的复杂变化,笑着挥了挥手:“好了,不逗你了,你回去吧。”陈姨娘拎着裙角,赶紧退了出去。

  既然陈姨娘会这般想,那府里保不准也会有这般异想天开的丫头,王曼还是将铃儿叫了过来。

  “虽然你与玉秋的亲事已经定下,只是也保不准有人会起歪念头,佟家少爷的夫人做不了,做个妾也是好极了的。玉秋成亲后,纳妾之事便是你我做主,但成亲前,有个通房丫头实是再正常不过了,你们姨娘当初便是如此,不论是谁家,都不会不准姑爷在成亲前有个通房丫头的。”

  铃儿听着,以为娘要给玉秋准备通房丫头,十分委屈:“咱们家就不能有个例外,没有通房丫头吗?”

  王曼显然也是没料到,铃儿竟是明白通房丫头的意思,盯着铃儿那明显吃味了的神色愣了一愣:“娘自是不会给玉秋房里安排丫头的,娘叫你过来,只是叫你知晓此事,今后在院子里小心防着些,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主意打到玉秋的房里去。”

  铃儿点头应下,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王曼瞧出铃儿的心思,也是有些吃惊,却也不觉如何,左右她们二人都是要成亲的,有情总比无情好,倒是自己肚里出来那个,好似在这方面迟钝了些,前阵子说起成亲的事来,也不见有何动心的迹象。也难怪陈姨娘都担心她成亲后啥也不懂,白白耽误了铃儿。

  王曼见铃儿如此,也是心疼:“你也不必多想,玉秋是怎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

  若是早个几日,铃儿也未必会如此。自那日她莽撞地将玉秋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后,她回去没少胡思乱想,她一边羞着,一边又有些期盼能与玉秋那般亲密,每每想到此,便越发羞了。

  打那后,她再梦见玉秋,便更叫她难以启齿来。梦里的玉秋依旧如以前那般温柔,偶尔会抱着自己不肯放,抱得那般紧,叫她醒来也忍不住叹息。她前所未有地期盼着玉秋的拥抱,甚至连再寻常不过的牵手,也让她觉出缠绵悱恻来。

  她以为自己是看戏本看魔怔了,将那戏本压在箱底藏好后,她又读了许多别的诗词书籍,只是再也无法将玉秋赶出她的梦外。

  她才有些明白自己对玉秋与众不同的牵挂,便听闻通房丫头这事,她虽不明白通房丫头具体会做什么,但她知晓,通房丫头会与玉秋亲密极了,会睡在一处,或许还会拉着手,或许也会同自己那日那般,不知羞地将玉秋的手放在胸脯上,也会抱在一处同夫妻差不多。

  她自是知晓玉秋不会有通房丫头,可她会忍不住想,玉秋心里会不会有别人,会不会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别人,会不会为了那个人离开自己。

  只是,听了娘说的,她也不愿将心里所想说给娘听,不欲娘替她操心,乖巧地答道:“铃儿会注意的。”

  王曼又与铃儿说了一些京城里的宅院之事,让她听着也知道一些丫头为了以后能当个妾是如何尽心尽力,铃儿用心听着,想着必不能让玉秋被她们勾引了去。王曼既然知晓了铃儿的心思,不免又说了一些当初出阁时嬷嬷和娘亲教导的驯夫之道,铃儿听得不甚上心,在她看来,玉秋已是再好不过。

  铃儿因着这些事,着实闷闷不乐了几日。玉秋见她有些萎靡,以为是在府里呆腻了,便想着去福明时也带她去玩玩。

  福明离金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早上早些走,晚上便能到了,查出账目有误后,玉秋便派人去福明好好查了一番,将事情了解清楚后,她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牵连的人多,若是一下就将那些人全部撤离,福明那些铺子怕是要遭到不小的打击。

  玉秋这一年多来,关注着各处商铺里能干忠诚的伙计,尤其是福明,有几人甚至同官府还有些关系,玉秋自是也想好了应对法子,毕竟外祖家的权势,比福明的县令要大多了。

  玉秋私下动作不少,便只瞒着福明一个,那些因着玉秋看中,要将他们调去福明的伙计,提前知晓了此事,皆是感叹玉秋的本事,只放下心老老实实跟着玉秋干,不敢生出二心。

  玉秋到了福明没有去铺子,在福明别院的书房里坐着,书桌的前头拉了帘子,玉秋只掀起一边,将坐在一旁吃糕点的铃儿挡在了帘子后头。

  这几年来,除了常安与慧香,玉秋也自己培养了一些亲信,这次来福明,她并没有同福明的人打过招呼,只是叫常宁提早了一日过来偷摸着打扫了别院,也准备了一些福明特有的吃食。

  常宁本叫石头,是佟家的家奴,玉秋让他跟着自己后,也给他改了个名儿,叫常宁,往日都跟在常安后头做事。提前来福明做些准备的事虽然简单,但也是他头一回单独做事,为了在玉秋面前好好表现,事情做得也十分认真。玉秋见铃儿爱吃这些糕点,自是好好夸赞了他一番。

  那做了手脚的掌柜与账房被常安带来书房的时候,才相信佟家大少爷亲自来福明了。佟玉秋只是简单地报了几处有问题的账目,并未说什么,却也没有瞧他们一眼。见了玉秋,那掌柜的与账房才信了传闻里玉大爷的厉害,哪里还有原先小瞧的意味。

  那掌柜的与账房立马跪下辩驳,言说自己是冤枉的,还妄图将事情糊弄过去,他们以为这些账目是别个查出来,玉大爷实际是不懂的。

  玉秋并没有搭理他们,笑着看帘子里的铃儿边看诗集边吃糕点。那两人见此,又开始捡一些小的错处承认,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玉秋似是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伸手将铃儿嘴角的糕屑擦掉,铃儿则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递到玉秋面前,玉秋将头往前一倾,咬了一小口糕点,铃儿便心满意足地将手缩回了。

  玉秋这才转头看着跪着的两人,笑着道:“是吗?”玉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便见福明另几家铺子的几个伙计与掌柜也被陆续带了进来。

  带来的人都是做了手脚的,他们自是心知肚明,便也开始慌了。玉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两条路:一是老实交代,把该还回来的还回来之后滚蛋;二是官府见,有些人也别想着家里有所照应,我要告官,定不是在福明县里。”

  佟玉秋的外祖家便是京城的清贵,佟家又是财大气粗的,若是去了官府,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那些人里便有人开始交代。同伴都交代了,其余的人也撑不下去,只得老老实实按照佟玉秋说的做。

  佟玉秋本就有了准备,对账目有了大致的估计,又有了众人的老实交代,真正的账本很快便对出来了。常宁常喜常乐三人对着账本去查实,并将那些人贪下的部分银钱给收了回来,还有小部分追究不回的,玉秋看在他们还算老实配合的份上便也算了。

  常宁常喜常乐三人受了玉秋的命,大张旗鼓地将几人赶回了家,福明的人也渐渐知晓了佟家的铺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佟玉秋也没有绝这些人的后路,倒没有说他们以权谋私贪了铺子里的钱物,只说他们经营不善瞒事不报被赶回家了。毕竟这些都是福明人,将他们逼上绝路也没什么好事。

  还在佟家铺子里头的人,知晓的稍比外头人多些,自是明白自家当家的可不是好糊弄的毛孩儿,做事越发本分起来。

  佟玉秋提了几个稍能干些的伙计,又让一早便安排好的人接手了一应事宜,福明的佟家铺子可谓是大换血。

  铺子里的人在大整顿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佟玉秋已经回金陵了,实际上,佟玉秋金蝉脱壳,偷偷换了女装,正带着铃儿在郊外放纸鸢。她只让春梅夏竹和冬兰跟着,其余人则等在别院里。常安则带着明面的队伍回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