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办的这次宴会,是为了给姜宁选亲的,来的都是年轻人,却是个个身世不凡。杜渊只认得朝堂上的,朝堂上哪儿有几个年轻人,不过姜宇待她亲厚,亲自带着她,一一介绍着,多是同姜宇差不多的公子哥。

  杜渊望了一圈,有些懊恼当初寻到人太晚了,若是早些与姜宁相认,姜宁若是有意,不如她去求娶了来。如今虽说与公主的婚事是假,可也已是有妇之夫,与姜宁只能错过。想到此,杜渊忍不住叹息一声。

  姜宇听到她的叹息,以为她嫌无趣,拉着她去院子空旷处玩起蹴鞠来。而赵酒鸯到了丞相府便与姜宁一处,倒是自在。

  赵酒鸯贪玩,可在外总怕丢了皇家颜面,是故并不怎么同他人一处,只与姜宁远远呆在边上,心觉无趣,还不如自己扮男装出门玩来得痛快,只听不远处一阵骚动,不少人围在一丛竹林后头,像是在张望着另一处院子里的模样。

  赵酒鸯来了兴致,拉着姜宁也走了过去,倒是不与那些人挤在一起,走到一旁,从竹缝间望了过去,原来是一群人在玩蹴鞠。赵酒鸯看了一会儿,只觉这些人踢得并不如何,却听边上总是惊叫连连,十分奇怪,嘀咕着:“她们那边瞧着会好看些?不就是蹴鞠么。”

  姜宁听了,忍不住笑:“她们哪儿是看蹴鞠,她们是看人。”赵酒鸯越发奇怪:“看人?哪家公子这般好看?”说着,赵酒鸯又往那里张望,并没发觉哪个公子好看了。

  姜宁与赵酒鸯熟稔,知晓她的性子,忍不住打趣着:“自然是你的驸马爷了,前几日宫宴比武之事如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家皆知她是个文武双全的,如今见又见她容貌,自是叫人惊叹的。”

  赵酒鸯听她夸杜渊,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扭头去看那几个小姐,眼里满是仰慕之情,她哼了一声,又朝杜渊那儿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姜宁跟上去,赵酒鸯问她要男子的衣裳,姜宁哪儿有,拗不过公主,只得让人去弟弟那儿取一套新的来。赵酒鸯换上男装,兴致勃勃往男子那边去:“你等着,看我怎么打败他们,一群废物。”

  赵酒鸯招呼也不打,直接跳入赛场,将队里一人踢了出去,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抢走蹴鞠,大伙儿立马追赶起来,仍是被她踢进一球。赵酒鸯骄傲地走到杜渊身边,瞪着她,哼了一声。

  杜渊哪里没认出来,也觉得这事对赵酒鸯来说,的确正常。姜宇也认出来了,赶紧安抚好那被踢出来的公子,大伙儿见姜宇态度,只觉得是宫里出来玩的小皇子,亦不敢说什么。

  既然公主都过来了,姜宇便让人去叫姜宁那边的小姐们过来观战,那些人本就在边上努力张望了许久,听到邀请,自然应下,很快,这边的院子就挤满了人。

  这些公子哥,见姑娘们都过来了,越发铆足了劲。两支队伍分别由杜渊和赵酒鸯带着,赛况不知比方才激烈了多少。杜渊原本是打算随意踢几球便走,但赵酒鸯来了,立马便激起了她的斗志与玩心。赵酒鸯武功比不上她,可蹴鞠功夫十分了得,杜渊也不得不拿出十足的本事。

  赵酒鸯见她方才还蔫了吧唧,姑娘们过来了倒是来了劲,心里越发不悦,只觉这人表里不一,不是个正人君子。赵酒鸯气呼呼的,针对着杜渊,拦下她好几个球。杜渊“睚眦必报”,也紧跟着她,抢了她的几个球。

  本也不是正经比赛,姑娘们在一旁,有些人踢累了便想下来,可赵酒鸯和杜渊正在劲头上,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还是太子来了,姜宇出来叫了停。停的时候正是赵酒鸯进了球,略占上风的赵酒鸯倨傲地走到杜渊边上,冲杜渊翻了个白眼走开。

  如今杜渊的地位大伙儿心中有数,敢这般对待杜渊的,身份定是不俗。众人心中明白,便离她俩都远了几步,生怕被牵连到这里头去。

  出了一身汗,赵酒鸯便去姜宁房里简单洗漱了一番,又换回了方才的衣裳。赵酒鸯神清气爽地回到宴会,此次宴会拜她所赐,男女不妨了。虽如此,大致依旧女子与女子坐在一处,男子与男子坐在一处,只是比起往常的宴会,没了那么多遮遮掩掩的东西。

  姜宁见她回来,起身让她坐下:“可是出了气了?”赵酒鸯听了,倒是很快便找到了杜渊的身影,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姜宁见她这般,偷笑着:“你不是因着驸马被她人觊觎,吃醋?”

  赵酒鸯一听吃醋两字,跳了起来:“你可别胡言乱语,我怎会为她吃醋,我是看不惯她表里不一,不像个好人!”

  姜宁安抚着她:“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你不知多少人羡慕人,能得如此夫婿。”赵酒鸯心里有些别扭,瞥了姜宁一眼:“你也羡慕?”姜宁不说羡慕,只答道:“我没有这般的福气。”

  赵酒鸯微微皱了皱眉,虽说她不喜欢杜渊,可杜渊是她的驸马,自己的驸马被那么多人盯着,总归是不高兴的。最可气的还是这个杜渊!

  赵酒鸯喝了几口茶,又走到杜渊边上,将正在作诗的杜渊拉了出来。杜渊只提笔写了一句,被她拉扯着,只好匆匆丢下笔跟她走到一旁。

  赵酒鸯见她还回头去看被丢下的纸笔,一脸不舍的模样,越发生气:“这宴会里的人多是来选亲的,你一个有妇之夫这么热忱是为何?”

  杜渊十分无辜:“我顶着状元郎的身份,也推脱不得。也只是写首诗罢了。”赵酒鸯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谁同你罢了?方才那般奋力踢蹴鞠的人是谁?全场的目光都被你勾去了,你叫那些人怎么娶妻?”

  杜渊更无辜了:“我那不是在陪你玩嘛?众所周知我是驸马,谁还会把心思放我身上?”赵酒鸯不听她说的,辩驳道:“那也要注意些,怎能这般在外面抛头露面,一点不顾夫德!”

  赵酒鸯只顾着辩驳,话亦不经脑,说出来以后亦有些尴尬,杜渊忍着笑,作揖道:“夫人教训的是,渊铭记在心。”赵酒鸯面上发烫,又不肯再说,只抬脚轻轻踢了她一脚,便转身走了。

  杜渊跟着她身后回到院中,赵河明见她背着手站在一旁,便问道:“怎么不写了?”杜渊只摇摇头,没有说话。赵河明去看在院子里逛得开心的赵酒鸯,想起方才赵酒鸯将杜渊拉走,心下了然,摇了摇头:“你这般惧内可怎么好?”

  杜渊叹息着摇了摇头:“殿下都怪我不守夫德了,我还是老实些,待会儿还望皇兄多帮衬些。”赵河明虽说她惧内,可这“内”毕竟是他亲皇妹,她怕赵酒鸯,赵河明高兴还来不及,听她这般说,连声大笑应着。

  果然,之后再有人拉着杜渊玩耍,赵河明都替杜渊挡下,杜渊十分老实地坐在一旁喝着茶。太子神采奕奕,惹了不少姑娘注意,赵酒鸯见了,便觉满意,心下开怀。

  用膳时分,依旧男子一边,女子一边。赵酒鸯用着膳,才想起杜渊先前同她说过的心上人一事来。难道她方才那般卖力表现,是因着她的心上人也在场?有了这个念头,赵酒鸯便觉十分在理,偷偷观察起杜渊来。

  只见杜渊安安静静用膳,话并不多,只偶尔与太子说上几句,那眼神时而飘向这边,有时差点与她撞上视线,几次下来,赵酒鸯的确有了发现,她似乎有在注意自己和边上的姜宁。

  赵酒鸯不敢妄下定论,便继续盯着。用膳时不少人轮番献艺助兴,姜宁亦弹了琴。赵酒鸯仔细盯着,杜渊看着姜宁的眼神不同,似有探究,似有追忆,似有思念,似有忧虑。赵酒鸯再去看姜宁,温柔恬静,确实有不少男子恋慕。

  赵酒鸯端起酒杯,趁着大家都在听姜宁弹琴,悄悄从后头溜到杜渊边上,在她耳边轻声试探着:“你的心上人便是姜宁?”杜渊一时没有准备,颇为震惊地扭头看她,又极力掩饰,赵酒鸯不需她回答,便已明了,没说什么,便回去了。

  两人都无心听琴,亦说不出自己的复杂心情,一直到宴会结束,回到公主府,都不曾再开口说话。

  赵酒鸯侧躺在床上,看着挡在床前的屏风,她觉着自己是有些生气的,可又觉得自己不该气,便有些闷。杜渊亦侧身躺在软榻上,盯着远处的屏风,她有些困惑,自己为何无法坦然承认赵酒鸯问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