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渊走到院子边,一眼便瞧出了一棵树下的泥土是新动过的,杜渊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点着灯的屋子,心想这小公主连定情信物都埋了,该是决心忘了,之后便会好起来的罢。

  杜渊洗漱完回到屋里,赵酒鸯已经躺下了,听到人进来,她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已然习惯杜渊夜夜宿在这里了。

  杜渊站在屏风外,将今日得到的消息告诉赵酒鸯:“太子前几日已经启程回京,不日便要到了。”太子听闻赵酒鸯病了,便心急得想回来,只是圣上不许,杜渊便也没有将此事告诉赵酒鸯。只不过前几日,西梵国派了使臣来,虽不知所谓何事,但杜渊依旧提议让太子回京,圣上便也许了。

  赵酒鸯其实已经知晓此事,也知晓,如今太子哥哥与杜渊已经紧紧捆在一起,母后也提起过,太子哥哥很是信赖杜渊,事事都要先问过杜渊,因着西洲之事,父皇也破天荒地夸过几句。

  想到这,赵酒鸯待杜渊的态度便也缓和下来,想起自己从未给她好脸色,她却不计前嫌,又是照顾自己,又是帮助太子哥哥,虽有时行事让人讨厌,可她也明白,那是自己不愿嫁人而迁怒之因,再者,她还是书媛姐姐的义兄,自己实属不该如此。想明白了,赵酒鸯低声认错:“对不起。”

  声音虽然轻极了,杜渊武功不弱,也听见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了幻觉,很快便也反应过来,小公主这敢作敢当的性子的确叫人喜爱,低头笑着:“公主言重了。”

  可惜自那以后,赵酒鸯待杜渊的态度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只是较之以前,少了些刁难针对罢了。

  太子先西梵使臣一步回到京城,圣上并未设宴,赵酒鸯在明月楼为他接风洗尘。原本就兄妹俩的宴席,赵河明偏要拉上杜渊一起。赵酒鸯看见两人一齐进来,又见赵河明满面笑容,便也没说什么。

  饭桌上,赵河明一口一个妹夫,叫得好不亲热,几声下来,赵酒鸯没忍住,将筷子拍在桌上:“她没名字吗?”赵河明也知晓自家皇妹并不喜欢这个驸马,可他觉得这驸马与皇妹再般配不过,皇妹年少不更事罢了,父皇常做些他不喜欢的事,可这件事,他觉得父皇做得对极了。

  赵河明也是宠极了自己的皇妹,可此刻却难得不肯顺着她:“她本就是我妹夫,我如何叫不得?”赵酒鸯无法,只好从旁的来说:“你身为太子这般,父皇又该不高兴了。”

  赵河明反驳着:“我自知晓分寸,人前不会如此。”赵酒鸯不服气:“你怎知此刻隔墙没有耳?”赵河明正要再说什么,杜渊赶紧拦住两人:“公主说得不无道理,太子在外还需谨慎些,此中情谊渊心中明了。”

  赵河明虽没什么才能,也明白这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安宁不喜欢罢了,杜渊也由着她,对着赵酒鸯哼了一声:“我瞧你呀,如今又多了一个宠你宠到没边的。”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就举起酒盏与杜渊饮酒:“早便说过了,叫皇兄便可,前些日子都好好的,怎的在安宁跟前又改回太子了?你这未免也太惧内了些。”

  这两句话说得听的两人都脸上微红。两人本来坦坦荡荡,可被赵河明这般一说,便觉着先前的相处都暧昧起来。

  西梵使臣没过几日便到了,来的人有西梵的王子,还有西梵的大将,众臣也明白过来,这西梵怕是想来一探大召的虚实,前阵子南中的战事叫他们心痒了。

  宫中设宴,大臣齐聚,安宁公主与驸马自然也在。杜渊虽已位正四品户部侍郎,奈何安宁公主的驸马显然更重要些,杜渊穿着驸马的服制坐在安宁边上,安心吃着桌上的菜肴。

  几个节目结束,西梵使臣果然起身,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想要跟大召比试比试。岂有怕他们之理?赵权自然是应了,坐在椅子上,想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西梵使臣先是拿出一幅画,命人当众打开,画的是西梵的辽阔草原,此画说是王子所作,可谁知道呢?只不过,此事恰好撞上了赵河明,赵河明不爱政事,偏是喜欢这些文雅之事,如今因着杜渊,在政事上亦小有所成,底气足了不少,竟自告奋勇,命人拿来纸笔。

  赵河明当众画出一幅大召山河图,山后繁华的城市,无不彰显大召国力,虽匆忙之际略显粗糙,但赵酒鸯带头拍手叫好,众人便也跟着,西梵也没占到好处。

  文试本就不是西梵专长,他们只是意思意思,便将后头的比试牵了出来,竟都是武试,起初先是舞剑,后来又是射箭,若不是场地太小,恐怕他们连马都能牵来。

  只是大召最勇猛的将士都还在西洲南中不曾回来,京城的守将和羽林军虽也身怀绝技,可与本就擅长武斗的西梵来比,略微差了些。西梵使臣十分得意,索性提出比武来。

  事到如今,若是不应便是损了大召威严,赵权沉着脸,也只能应下。

  西梵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傲,派出的竟不是大将,而是他们的王子。可赵权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命羽林军统领将军对阵,竟败下阵来。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赵酒鸯拍桌而起:“父皇,皇儿想试试。”

  赵权皱着眉,还不曾开口,杜渊便站了起来:“皇上,公主身手了得,若伤了王子恐伤和气,不若让微臣试试,微臣是公主手下败将,想来已经足够。”她观这王子身手,与公主不相上下,只是公主心思单纯,恐会遭他暗算,再者,大召若是真派出公主应战,不就宣称军中无人了吗?

  杜渊的话深得圣心,简单一句话便表明我大召不是没人,只是怕伤了和气才派出小将比试玩闹,又见她肯维护安宁,龙心大悦,笑着:“你便去试试吧。”亦是有意将这比武往玩闹那边引。

  只是赵权的确低估了杜渊的武艺,杜渊身姿潇洒,几招下来,气定神闲,那西梵王子根本近不了身。杜渊一剑绕开他砍来的大刀,步伐轻移,剑便停留在王子喉间。王子抬起双手,抱拳认输,赵权哈哈大笑,众臣也跟着叫好。

  杜渊松开王子瞬间,那西梵大将便跳了上来,一对大斧舞得虎虎生威。杜渊一边闪躲一边对招,暗自庆幸方才没让赵酒鸯上来,这人的功力可比那西梵王子强多了。

  大将大呼一声:“西梵葛天请赐教!”一句话,赵权也不得派人前去协助,亦拒不了这场比试。大家都屏息凝神,方才那王子的功力便已经见识过了,杜渊能胜,已经叫他们大吃一惊,如今这葛天可是西梵鼎鼎有名的大将,功力自是比王子强上不少,这杜渊可要掉一层皮不可了。

  赵酒鸯的心也悬了起来,她也瞧得出,她能与那王子一战,方才杜渊自不量力要去比试,她还唯恐又要给大召丢人了,幸好胜了,该是多亏自己近来与她打斗,叫她武艺精进了些。谁知才松了口气,葛天竟然就这般跳了上来,她虽然不喜杜渊,也不愿她被砍成肉泥。

  赵酒鸯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届时自己厚着脸皮打着哈哈,她本就贪玩,应该也能圆过去,只是犹豫间,见杜渊虽一直躲闪,却也未伤到分毫,她便不急了。

  杜渊渐渐熟悉葛天的路数,便开始反守为攻,场上局势骤变,大家一声不出地盯着。杜渊身法灵巧,轻功了得,竟能招招躲过葛天的大斧,她又没了给他留点颜面的心思,手下不留情,招式便凌厉起来。

  葛天这才发觉自己小瞧了这人,可当下退出是万不可能的,此刻竟如同战场,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只是战场是战场,身下有马,身后有战士,此刻两人单打独斗,到底与战场不同,葛天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杜渊反倒越战越勇,她鲜有机会与这般将士打斗,起初仍有些吃力,此刻应对起来越发得心应手,杜渊沉住气与他缠斗,自己拿着剑,他拿着双斧,时间长了,定是他消耗不起。杜渊瞅中机会,用掌接下当面一斧,翻转手腕,侧身将斧子绕过去,贴近几分,提剑斩下葛天一个手指。

  血溅当场,众人不知那是谁的指头,单看方才阵势,皆以为是杜渊的手指被砍,赵酒鸯也站起身来张望,杜渊却大步退了出去,抱拳向赵权请罪,那边葛天后退一步,想要再追,却见羽林军冲过来拦在二人中间。

  西梵王子连忙上前查看葛天伤势,正欲问罪,便听杜渊跪在地上,朗声请罪:“微臣一时不察,误伤了葛将军,请圣上责罚。”将西梵众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赵权一听,那断指是葛将军的,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嘴上说着责罚的话,让杜渊下去领罚,实则差点要笑出声来。

  赵权罚也罚了,西梵众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把这股气往肚子里咽。

  座下众人皆惊呼,这杜渊好生本事,不单从葛天手上脱身,竟还断了他一指。大召方才丢失的颜面皆追了回来。赵权也给西梵留了些颜面,闭口不谈比武结果,轻拿轻放,宴会又继续奏乐跳舞,一派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