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时的房间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连味道都很干净。
木质的床散发着淡淡的木头的味道。
柔软的床铺散发着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窗外下着雨，房间里没开窗，颜景时开了空调，空调吹出来的风也像是窗外雨落下的清新的味道。
许来已经躺在床上，偌大的床铺供他辗转反侧，他闻不到枕头和被子上应该属于颜景时的味道。
可是当颜景时洗完澡从另一侧上去，那个刚吹完头发的人带着清浅的青苹果和晚樱的气息搅乱寂静的空气，如同将许来笼罩在一层甜美的香氛迷雾之中。
许来呼吸一窒，抬眼望去，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颜景时的侧影。
颜景时背着光也望着许来，他大概想问许来是真的害怕打雷吗？如果害怕的话，那他平常一个人又是怎么度过的？
可是颜景时什么都没有问，他躺到床上，发现许来还没睡着，一双眼睛在只剩下一盏壁灯还亮着的房间里显得尤为透亮。
“不用等我。”颜景时避开他的视线，把手放在操纵壁灯的开关上，“要关灯吗？”
“关吧。”许来在颜景时躺上床的时候迅速靠过去了，“你家的沐浴露味道好好闻哦。”
众所周知，沐浴露的香味总是在别人身上的更香。
许来大概是个没太多分寸感的人，鼻尖几乎要凑到离颜景时脸贴脸的距离，颜景时轻轻推着许来的额头往后，被被子捂住的带着湿润水意的香味更浓郁地扑到了许来鼻腔。
甜而青涩。
“你靠太近，我睡不着。”颜景时说。
“为什么？”许来仿佛是真的不懂，“因为不习惯吗？”
黑暗中的房间如今更加寂静了，无论是衣物摩挲被子的声音还是身体摩擦床铺的声音都比往日清晰。
人说话的声音也被寂寞的空气放了大，争先抢后地送入耳朵。
许来又说：“可是上回我们不也一起睡过了吗？”
哪回？哦，是上次颜景时喝醉的那回。
那回是醉得不省人事了，这次他还清醒着。
也可以说，现在天气那么热，哪怕开了空调也没必要挤着。
不过，颜景时这两个回答都没采用，他只是轻声笑了笑，也是故意避开重点的笑，他问：“真那么怕打雷吗？”
许来想了想，他其实在黑暗中都不需要用眼睛去辨别颜景时的位置，身旁床垫微弱的凹陷、空气中香味的弥漫，都指引着许来颜景时的方向。
“以前不怕的。”许来也没有自己以前害怕打雷闪电的记忆，“可是现在确实有点害怕。”
坐在窗户旁边都怕闪电击中窗玻璃然后击中自己。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能让被雷击中的概率减少，可是却能让人意识到哪怕遭遇什么事情都还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许来还问：“以前的雷也是那么吓人的吗？”
“是吧。”颜景时也靠近了许来一点，握了他的手又放开，“没事，睡吧，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许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颜景时和许来都醒得很晚。
许来被禄子涵的电话叫醒。
“下午你需要接受一个采访。”禄子涵告诉许来。
“什么采访？”许来还在睡梦中迷糊，他更想问的是，“一定要去吗？”
“公司音乐周刊的官方采访，下午两点在公司第三会议室。”禄子涵拿着笔，手边正在刚收到的传真上划线，“你在家吗，下午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用。”许来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那行，别迟到，其它事情见面再说。”禄子涵说。
“嗯。”许来困得很，等了一阵，电话里没有再听见声音就把电话丢到一边。
床垫另一侧也动了动，许来又精神了一点。
“许来？”颜景时轻而低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许来直起腰，从被子里冒出头：“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颜景时伸出手看了一眼手机，快十一点了，“也差不多该醒的时间了。你今天还有事？”
“嗯。”许来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对公司总是突然安排事情的不满，“说有个采访，让我下午回公司一趟。”
“我下午叫司机送你过去。”颜景时又在床上躺了一阵，然后才起床。
“行，谢了。”许来也顾不上跟颜景时客气了。
“不客气。”颜景时回了一句。
这一板一眼的对话之后，两个人都忽然笑了。
颜景时的司机载许来出门的时候，许来才看清这个小区的样子。
这个小区特别大，司机拐了几个弯还没绕出去。
“这里都没有店铺吗？”许来发现路过的地方全是高低不同的别墅，装修风格不一，各有特点，然而房子连着植被又连着另一座房子。
“没有。”颜景时的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话不多但许来问的每一句，他都有回答。
“那这里买东西不会很不方便吗？”许来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看富人小区的风景。
“小区外有许多店铺，点外卖或者要买些什么东西都很方便。”司机回答，“小区里的住户一般也有专门会负责采购物资的人员，如果没有的话，物业也可以代劳。”
“那如果晚上想吃顿烧烤什么的，岂不是也挺麻烦的？”许来眨眨眼睛。
司机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个可能确实有点。这附近没有烧烤店。”
“颜景时昨天跟我说，小区里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在哪儿呢？”许来又问。
“就在前面，”司机目不斜视，柔和而专注的眼神掠过路上茂盛的景色，“看，就是这家。”
也装修得很漂亮，像城堡。
“咦，这还有书店？”许来发现新的东西，白色的房子，小小的门牌，门牌上写着[BOOK]，许来还认识这个单词。
“这是颜先生家的书屋。”司机回答。
“……什么？”许来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家不断接近视野的书屋，“他还卖书？”
“不是，”司机又笑了笑，“他只是将他看过又没时间打理的书放在了那里，颜先生找人帮他看着，时而将书籍进行杀菌消毒，也供其他居民免费借阅。”
可是许来昨天看过颜景时家书房，那房间里面也放了很多书，这还有这么大一个书屋，颜景时究竟是有多少书啊？
“他不怕别人把他的书弄坏吗？”许来又问。
“书屋不允许书籍外借，而书屋开店期间都会有人看着，”司机说，“颜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大概吸引来的也是善良的人，我没有听说过放到书屋里的书有严重毁坏的行为。”
又是一个说颜景时好的人，颜景时真那么好吗？
好吧，确实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许来降下车窗，将书屋拍进了手机里。
“书屋的值班人员，我也认识。”司机浅而礼貌地笑着，解释，“为颜先生工作的人都有一个群，我们都在群里。”
这听起来像是小米智能家居，通过手机就能遥控到各个板块的功能。
“他创建的吗？”许来拉回车窗。
下完雨，今天的天色有点灰蒙蒙的，然而阳光还是有点灿烂，在那浓白色的朦胧天空里，车玻璃将白云的轮廓勾勒得更清晰。
“不是，”司机非常像个有礼貌的应答机器，许来问，他就答，但是回答得也总是点到即止，“是我们自己拉的群。”
“嗯？”许来看着司机，仿佛正在等待着司机的下一句答案，然而司机并没有再说下去，所以许来又问，“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呢？司机眼神中掺了点疑惑，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颜先生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
“他不是经常不回来吗？”许来问。
“啊，”司机回答，“是的。”
哦嚯，许来心里为这份工作点了个赞，又孜孜不倦地追问：“工资是多少？”
“这个不方便透露。”司机说。
“为什么？”许来凑近了一点，小声问，“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不可以，”司机有些为难，“我们是签过保密合约的。”
“为什么连薪酬都是个秘密？”没怎么真正经历过打工人身份的许来疑惑，不过也不算很在意，倒是又问，“你说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比如？”
“我是颜先生的司机，我一般就在青云居待命，”青云居是颜景时这个小区的名字，“没什么事的时候，我也会去书屋待上一阵。”
许来：“书屋什么时候开门？”
司机：“周一到周五，早晨七点半到晚上九点半。”
许来寻思这个时间对打工人不太友好，但是确实对想去书屋呆着的客人还挺友好：“几个店员？”
司机：“一般是一个，偶尔是两个。”
许来：“包吃住吗？”
司机：“有餐补和住房补贴，书屋里有小厨房和卧室，他们想吃想住都可以，不过颜先生给的住房补贴是租房才有的，店员们似乎更喜欢在外边租房。”
青云居在市中心，它周边也不尽然是高档住宅。
中城里的建筑并不仅有一色，高楼围绕之间也有低矮的民屋，租价动辄五位数的小区邻近的也有可能有月租八百的小单间。
住宅们像落在水面上的叶子，什么叶子都有。
书屋毕竟是颜景时的书屋，青云居里都是别人的住宅，24小时营业超市物价也高，走到邻近的公交站、地铁站也要一段距离，事实上，店员们住在外边更方便。
但要是宅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关系。
“书屋还招人吗？”许来对颜景时的一切都开始动心了。
钱多事少还有食住补贴，这工作他也可以！
“这个的话，您还是问颜先生吧。”司机说。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超大声：可是靠书屋的工作你发不了达！
许来（翘腿）：发达是什么东西。
粥粥：赔不了天价违约费！
许来（放下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