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后在一片有一点点热闹的地方停下来。

  看样子,他们还没到达镇上,但是因为路边这家饭店人来人往,所以停车。

  “这家店的食物估计很不错。”叫停莫及和的是许来,“这么早就这么多人。”

  而且这一路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餐馆,它的店面高一点,看上去稍微和旁边的建筑不一样。

  他们已经开了一个小时了,八点多不到九点的时间,这家店似乎还没开,却有客人陆续走进去。

  相对于他们住的那个整个村子只有一家小卖部的村庄,许来觉得这家店很神奇。

  “要不在这家店吃早餐?”许来提议,又靠近颜景时,“得请大哥吃顿好吃的嘛……大哥有钱吗?”

  许来放开了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一样,先前颜景时单知道他随性率真,现在发现他还有这么一面。

  他像小兽,先前还没长大,只窝在巢穴里,现在则是漫天遍地地疯跑撒欢。

  莫及和和莫凡彼自从许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之后就开始笑,他们说点别的,说两句又想起许来和颜景时,又开始笑。

  吴敬文也想笑,不好意思笑,憋笑憋得很辛苦。

  “没钱就让你签个欠条,拿了你的吉他、手机还债。”颜景时假笑。

  “哇,”许来佯装惊讶,“你居然连我吉他的主意都打上了,二手的东西都不值钱的了,还不如把颜导留下来当吉祥物赚得钱多。”

  “把你们仨留下来,唱歌、讲相声,应该也能挣点表演费。”颜景时说。

  “那你呢?”许来好奇地追问,“你也吃了,不用做点什么吗?”

  “我?”颜景时看他一眼,脸上的假笑变成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被你们抓来的,被强迫吃的,那怎么还要找我算账呢?”

  许来被颜景时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有点说服,明知对方强词夺理也不想强行拆台:“好好好,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错。”

  他们一行人停好车之后,走进了楼里。

  里边的工作人员正好开完晨间培训会,负责迎宾的小姐姐看见他们顿时挂上笑脸:“早上好,欢迎来到燕雀楼,我们现在刚好要开始营业了,欢迎点菜。”

  燕雀楼里女性服务员偏多,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有老有少,态度都热情,笑脸相迎。

  有几桌已经坐上了人,另一位年轻一点的小姐姐走过来,问他们几位、给他们安排座位之后又问他们坐在大厅可不可以。

  “可以。”莫及和轻松应下。

  楼里还挺气派的,大厅也算宽敞,进门之后右转走过一条短走廊,走廊的台子上铺着菜单,菜品图片和价格标注的一清二楚,每样菜后边都放着一根签子,签子上面也写了菜名和价格。

  二三十个服务员散开以后,有几个就走向了这个木台后边,开始现场制作部分点心。

  也全是木结构,灯光偏柔,环境古朴雅致。

  燕雀楼一共五层,四五层是工作区,一层是大厅加大包间,二三楼都是十来人一桌的小包间。

  从大厅偏门走出去就是燕雀楼后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小池里养着锦鲤与黑鱼,种着几朵还没开的荷花。

  包厢都是玻璃窗,房里又各带一个单独的洗手间,室内室外设计极富岭南风情,颜色简单如水墨画。

  吴敬文扛着摄像机在楼里走了一圈,也惊叹于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藏着这么一家宝藏餐馆。

  店里食物的价格也不高,有一些菜品似乎是当地特色,他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桌子,可桌子上一个人都没有,一块儿都凑到木台那边看菜单,还有看别人做吃的。

  “我想吃这个,雪山包。”许来指着菜单上的图片。

  “拿。”莫及和想着自己不吃都要把弟弟想吃的给满足了。

  “放心拿,放开吃,我们的钱绝对够吃上一顿的,”掌管着钱的莫凡彼也说,“我们的目标就是,放开了吃。”

  “好耶!”许来看见了食物,连颜景时的手都松开了。

  说话是很大声,然而实际上,他们仨最后也就是点了感觉三个人够吃的分量,把自己最想吃的点了。

  颜景时都没说想吃什么,他们就点够了。

  莫及和先注意到颜景时没点,问他:“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颜景时拍了挺多慢综艺,综艺里也总是有美食的镜头,然而莫及和和颜景时相处过,他知道颜景时的饭量其实很小,对食物有着自己的偏好,但是很少展现出来。

  “没事,”颜景时摆摆手,是第一个坐回到桌子边上的人,“你点你想吃的吧。”

  颜景时就是那样,和朋友聚餐的时候,基本都依照朋友的喜好去。

  许来则是在跟吴敬文说话:“拍完了吗?赶紧过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拿,不要客气。”

  许来倒是真不客气。

  吃饱喝足,他们又把车往前开,开到了镇上。

  他们把车停到了一边,用双脚去逛镇子。

  镇子上有几座老庙,红墙素瓦,屋檐飞翘,他们没走进去,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多看几眼,聊上几句。

  许来倒是被一只小猫吸引住了心神。

  看一眼,再看一眼,原来是两只猫,还有他们的一巢崽子,是猫猫们的一家五口呢。

  两只都是狸花猫,一只黄色的,像是流浪猫,隔着一帘布看着另一只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视线却一直盯在那里。一只黑色的,则被链子拴住,崽子们和黑狸花呆在一起,耸着脑袋在它身上蹭啊蹭,黑狸花看着马路那边,神情一片慵懒安详。

  等到许来驻足在那,和黑色狸花猫对上视线,它就坐不住了,站出来朝许来瞪圆了眼睛。

  “你在看什么啊?”莫及和走过去。

  许来立马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又安静地指了对面,告诉他:“看猫咪一家。”

  莫及和看了一眼,现在他们身后就是一座老庙的墙,在半坡上,正好能看进去里面。莫及和的注意力更在建筑上,看了一眼小猫就移开了视线。

  颜景时一路上被许来拉着,时不时被投喂几颗点心,又被逗着说话。

  颜景时故意踩许来脚,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许来也不在乎,几根脚趾也没看出来有鞋印,他眼睛盯在颜景时脸上,只说:“幼稚。”

  莫及和也常和许来说话,说着说着又和莫凡彼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逗起来。

  颜景时还是跟在许来身边,看他看小猫,然后再轻手轻脚地过马路接近小猫,颜景时也纾尊降贵地抬腿跟上。

  许来发现颜景时跟在旁边,回头问他:“很可爱吧。”一腔心都被融化的语气。

  颜景时点点头,他看到了吴敬文,吴敬文立马小心翼翼又动作迅速地过来拍他们。

  也许是意识到前面两个男人对它们没有恶意,黑狸花便绕过去,仰起头和有点脏的黄狸花亲嘴。

  许来激动得一下抓住了颜景时的手,咬着唇一脸被萌到的表情,嘴上却说:“它们还在我面前秀恩爱!”

  又感叹似的说:“猫咪们的爱情居然也那么甜。”

  两只大猫吻了几下,挨挨蹭蹭了几下,黑狸花就在黄狸花旁边坐下,黄狸花主动开始为它舔舐身体。

  许来还想看,莫及和和莫凡彼已经走了挺远了,他们回头喊许来。

  黄狸花的注意力向来似乎只在黑狸花和崽子们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分给许来他们一眼。

  而黑狸花像是听来了许来伙伴召唤许来的身影,懒懒地分他一个眼神,又拿尾巴扫了扫自家爱猫,悠然地享受着黄狸花的服务。

  许来看猫猫看了好几眼,然后才有点舍不得地离开,他转身看到颜景时,发现对方神色也一片柔和,顿时有一种自己的快乐也跟另一个人共享了的欣喜。

  许来终于真心实意地、不带任何轻浮的调侃地搂上颜景时的肩膀,碎碎念小猫的事。

  “它们好可爱啊。”许来说,“猫咪也有爱情吗?我到今天才想过这个问题。”

  “有的吧。”颜景时也慢慢从刚才的猫咪一家身上回过神来,他顺着许来的力道,没有甩开对方,由着许来搭他肩膀,“网上不也有很多猫猫们的爱情故事吗?”

  “是吗?”许来没看过。

  “是啊,”颜景时跟他说,“挺多的。”

  莫凡彼和莫及和在原地等许来,莫凡彼有点离他们离得近一点,等他们走近了听到他们说的话之后,莫凡彼还搭了句腔:“有啊,真的有很多,有的博主就专门拍猫秀恩爱的视频的,还有公猫和公猫玩在一起的。”

  “嗯?”许来睁大眼睛,表示眼界打开了。

  过了一会儿,许来又问,“如果把一只公猫和一只母猫放在一起养,那它们会相爱吗?”

  他的思想好像有点困顿,像是睡了很久的人刚刚醒来一样,对这个世界都还有点懵懂。

  “会吧。”颜景时想了想。

  许来也在想,寻找自己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要怎么表达:“还是它们也会有选择,并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爱起来?”

  这可有点难倒颜景时了,颜景时从来没养过猫,也没养过狗。

  还是莫凡彼先回答:“动物和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猫猫狗狗什么的并不会忠诚于一个伴侣,我之前看过资料说,母猫会和很多公猫发生关系,并不在乎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

  “啊。”许来也不觉得幻灭,只是有种困惑还没得到解决的迷茫,明明刚才那两只猫感觉很相爱来着。

  最近许来好像总有这样那样的困惑,又或是说这样那样的感触。

  原来熟悉的事物好像一下子变得陌生了,以另一种全新的方式再展现在他的面前。而有的事情他不知道,真的是到了最近才知道。

  许来还记得昨天看见过的高而近的灰白石壁,山间的植被顶上还是冬天,接着像春天,接着山脚下才到夏。

  一棵树的叶子落了,又长出来,长了一年,这片叶子可能在树上挂了一年,经历过四季——一片摇摇欲坠、毫不起眼的叶子,居然在树上静悄悄地挂了一年,许来突然对这个刚认知到的事情感到十分惊奇。

  还有,花生苗的花原来长那样、猫猫们原来也能有爱情、柿子五月开花九月才能结果、桃胶长在桃树上的样子和包装在袋子里被别人买回家的样子原来是一个样……

  他原来还以为种下一棵菜三五天就能收成,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直到靠近了乡村,在田野里逛了一圈,许来才知道原来许多作物的生长周期都是很长的,一颗菜心都要长一个半月才能收成。

  可能对于别人是很常识的事情,但是对于许来来说,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也完全没去想过这个事情。

  他现在才知道,而且,可能,他现在知道了,有些人,就像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颜景时,颜大导演,颜制片人,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

  “你知道种一颗白菜要多久才收成吗?”许来带着一双仿佛刚认识到大自然的秘密的眼睛看向颜景时。

  “我知道啊,”颜景时的语气十分轻松平常,没有得意也没有鄙视,他告诉许来,“我做过一档让人种菜的综艺。”

  许来:“……”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啪地一下破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