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赵扬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穿戴完毕之后,一边用着早膳,一边交代阿顺:①以后水都得煮开了才能喝;②煮开的水直接倒杯里就行,不用泡茶了。

  “不泡茶了吗?”阿顺苦着脸,“那要不要给叶公子带点茶,方才叶公子来了一趟,还说咱们庄的茶特别好来着,说昨晚喝了好几盅,特别提神,一宿都精神。”

  原来昨夜同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还有叶先圻。

  赵扬心里乐了。阿顺你这个傻子,人家说反话呢。

  “叶……公子来过?”赵扬嘴里塞着个桂花酪糕,声音有些含混。

  “嗯嗯!”阿顺忙不迭点头,眼里闪出兴奋的光,“我还问叶公子要不要叫醒少爷您呢,叶公子说:‘不用,习惯了。’”

  最后这句,阿顺学着叶先圻的语气,模仿了个十足十地像。赵扬仿佛都能看见叶先圻那嘲笑的眼神。

  赵扬把最后一口桂花酪糕狠狠地咽进肚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阿顺狗腿地哈着腰问:“那我待会找陆管事给叶公子装两包茶?”

  “两包怎么够,”赵扬大手一挥,“能送多少送多少,都给他装车上。每天记得多给叶公子看茶,特别是晚上,得喝得暖和了才好睡觉。千万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天下第一大庄。”

  阿顺张大了嘴郑重地点头,“阿顺明白,少爷您之前送薛公子的时候,每次都只送两包,这叶公子果然不一样啊。”

  什么?赵铭之还给薛竟谦送过茶叶?

  赵扬摸着下巴,心道也对,毕竟薛竟谦曾舍身救过赵铭之。

  赵扬轻咳一声:“咳,叶公子此番救了我一命,我们自然要报答人家。而且,我身为少庄主,自然得尽快担起光耀门楣的责任来,首要的便是要乐善好施。”

  “对了,阿顺,”赵扬望着频频哈腰点头的阿顺,沉着脸道,“你也知道,我这次被黑衣人抓走,头部受了重伤,以往的事很多都记不大清了,你给我说说,我以往都常做些什么?”

  阿顺忙不迭地点头:“我明白,少爷这次回来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呢。”

  当下便同赵扬娓娓道来。

  “少爷您平日里最爱到城里吃喝玩乐,像醉春楼、欢雅阁、悦音堂、丽春院、还有东西市都是您常去的地方。”

  赵扬听在耳里,喜在心头:这赵铭之倒是很符合富二代纨绔公子哥的形象,这些爱好他都可以帮忙发扬光大。

  “其次呢,少爷您每天会练功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那岂不是四个小时?要练功这么久的?

  算了没事——赵扬又自我安慰——赵铭之的老爹都死了,他硬是不练,谁又管得了他?

  “还有!少爷您几乎天天跪祠堂。”

  “跪祠堂?”赵扬差点栽下板凳,这爱好挺特殊啊……

  “嗯,”阿顺重重点头,“屡屡都是被老爷罚的。”

  几乎每天都被罚?这赵铭之是受虐狂吗?!

  “每次少爷您私自出庄玩乐、打鸟、闹事之后,回来都会被老爷罚。”

  “还有没有别的了?”赵扬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

  “我想想……奥,对了!少爷您每隔几个月还会去趟凤栩山庄找薛公子。”

  找薛竟谦?“找他干吗?”

  “送礼啊。”阿顺超~自然地回道,“不过,最常做的还是喊上阿云去城里玩。”

  “阿云?”这又是什么新登场的人物?

  “是啊,少爷您又不记得啦?”阿顺急得跺脚,“阿云是您的贴身侍卫呀。不过,阿云现在还在魔教总坛。”

  “天啊,”阿顺似是恍然想起什么,张大了嘴,“不行!我得赶紧把他喊回来,少爷这都已经回来了,他还在那待着干啥?!少爷,我这就去找人写信!”

  说罢,竟一溜烟跑了……

  徒留赵扬和一桌子未收拾的残羹剩饭在屋内孤单寂寞冷……

  唤来侍女把碗筷收拾了,赵扬见屋外阳光正好,青草绿竹英姿勃发,便迈步出门一路顺着青石板路在庄中闲逛。

  待绕到庄后的花园里,眼见偌大的池塘中晚荷开得绚烂可爱,同绿叶相映成趣,赵扬兴致大发,遂要了壶竹叶青,一个人趟到了池心的八角小亭中浅斟低酌。

  几日没喝酒,馋虫早已上头。

  喝了还没两口,正想着要不要把叶先圻也喊来一起喝,抬起头,却见远远地,石拱桥上一抹淡青色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青青垂柳依依,小桥碧荷融融,正是融人入画的好景致。

  那青衣人影却一跃腾空,翩翩踏荷而来,倏忽落入亭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叶先圻。

  叶先圻狭长的丹凤眼里漾满笑意,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眼眶略有隐隐的发黑。

  “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怎不喊我一起?”

  赵扬指着旁边石凳:“快坐,我正想喊你,却又怕你在补觉。”

  叶先圻从善如流地落座,一展折扇:“哪能呢。我一看你这园子,便喜欢得紧,哪里还舍得补觉。你若真想让我补觉,不若……让我长住下来?这样,我也便不着急现在就把这园子看一圈,好知道你们都种了哪些名贵药草。”

  赵扬心念电转——叶先圻比他先来了十六年,对这世界很熟悉,若是有他时常在身边,定能解答不少这架空世界知识盲区,更何况,这里能陪自己唠唠前生的也只有他了,于是爽快点头应道:“好啊!没问题,我求之不得。”

  叶先圻扇子摇得欢快:“那就说好了啊,等喝完酒,我正好带你去园中各处逛一逛。”

  带他去园中各处逛一逛?

  赵扬满脸黑线:“这是我家的园子好么,我还要你带我逛?”

  叶先圻扇子摇得更欢:“那行,你告诉我,翠碧阁在哪?”

  “……”

  “还说不用我带你逛?”

  两人边喝酒边又随意聊了几句,不多时,一壶小酒便见了底。

  赵扬正欲起身,却听到阿顺的呼喝声隔着假山远远地传过来。

  赵扬蹙眉望去,果然从假山后的小路里钻出来一人,正是他那贴身小厮阿顺。

  阿顺一路小跑到亭中,抱着把剑上气不接下气:“少……少爷。”

  赵扬道:“阿顺,你来得正好。晚点帮叶公子收拾收拾,把东西置备齐全些,叶公子会在庄中常住一段时间。”

  “好……好的,少爷。”阿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把怀里的剑捧到了石桌上赵扬的面前,“少……少爷,剑……剑您忘了。”

  “……”

  阿顺又大口喘了几口气,终于勉强把话理顺:“我刚才……收拾屋子,看到……这把剑您落在屋里了。我想这剑您一向……随身携带,如今失而复得,定然十分宝贝,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

  “这不是你的思逢剑么?”叶先圻折扇遥遥一点剑身,“不过……”一双丹凤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做声。

  赵扬却读懂了,叶先圻的意思是——这不是他的剑,这是原主的剑。

  赵扬肃然道:“阿顺,城里哪家铁铺好?我要去把剑名改了,重新刻一个。”

  “可是……”阿顺满眼俱是惊疑,“这是老爷当初给您的剑啊,少爷您平时不是最宝贝的吗?这把剑的剑名还是当初少爷您亲自起的,要……要改吗?”

  什么?

  思逢这个剑名,是他亲自起的?!

  赵扬僵在当场,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难不成,原主也喜欢谢逢?!

  还是——单纯只是一个巧合?

  赵扬震惊的当口,阿顺又从怀里摸出枚玉佩。

  “还有这个,”阿顺心疼道,“少爷您平日里把这玉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啊,连睡觉都不肯摘下呢,今天怎么就落在床头了?”

  赵扬望着阿顺一脸你今天怎么OOC了的表情,心道我特意扔那的……

  “阿顺啊,我……有这么重视这枚玉佩吗?”

  见阿顺“嗯!嗯!”地严肃点头,赵扬艰难道,“那……你知道这玉佩是怎么来的么?”

  阿顺头摇得像拨浪鼓:“少爷您只说过是很重要的朋友给的。”想了想又道:“总之,这玉佩,少爷您是连薛公子都没舍得给呢。”

  “薛公子?”

  “是啊,薛公子喜欢的东西,您不是都会送他吗?您每次去集市,都会给薛公子带礼物,然后再亲自登门送礼。平时但凡看到些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想着薛公子。可唯独这个,薛公子上次盯着看了好久,您都没舍得送呢。”

  “是……是吗?”先不说这玉佩,就这赵铭之什么都往这薛小受那里送这件事,也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当然了啊!少爷,难道这些您也都忘了?”

  赵扬应得心虚:“确实不大记得了。”

  如此看来,原主好像确实喜欢谢逢,怕是连这思逢剑的名字也是因为谢逢才取的。

  赵扬心情略有些复杂,他没想到,这原主竟还真的和谢逢互相挂念。他又想道,幸好原主已经死了,不然看到谢逢后面喜欢上薛竟谦,那不是得伤心死。

  他沉默不语地从阿顺手里拾起这枚晶莹圆润的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阿顺果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就说,少爷肯定是睡觉时不小心把玉佩滑掉下来的,得亏我理床铺时发现了,不然弄丢了,少爷肯定要心疼死了。”

  赵扬僵笑着点点头,努力□□赵铭之人设。

  算了,就当是他占用了原主的壳,为了感谢原主,帮他保存这个小东西好了。

  叶先圻抻长了脖子,视线一直黏在那枚玉佩上,直到被赵扬狠狠一瞪,才咳了声收回视线。

  “走吧,带你去逛逛园子。”赵扬甩着脖间的玉佩,大脚迈出亭去。

  “诶?不该是我带你吗?”叶先圻收起折扇急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