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些东西，的确被改变了。
许映的病发现得及时，还只是早期，进行手术很大概率能痊愈。
走出医院，许映笑嘻嘻地拿着报告。
“我就知道没啥大问题嘛，就你哭哭啼啼大惊小怪。”
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回想起昨天的失态，季轻云不由得脸上发烫，嘴上则轻哼一声反驳：“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是谁一直猛抠自己的大腿我不说。”
“切，臭小子真不可爱。”
许映哼哼着吐槽，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喏，你要的东西，我昨晚熬夜帮你配好了，我们这儿现在零度上下的干冷气温，用着刚好，但只要放到恒温恒湿的保温箱里，两小时内绝对化成一坨，不过你画的时候也得多穿两件衣服就是了，开暖气是绝对不行的。”
季轻云看着许映手里的盒子，没有伸手去接，难以置信又止不住生气。
“你都这样了还敢熬夜？”
“谁叫有人哭得我明天就要挂了似的，害我睡不着，干脆找点事儿做喽。”
许映说着，将盒子硬塞到季轻云手上。
“反正快到你生日了，这四舍五入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呗。”
季轻云：“……”
收这礼物的心情，可真够五味杂陈的。
“不行，这个当礼物便宜你了。”季轻云小心收好盒子，看着许映认真道，“我要你手术那天你平安醒来，亲口给我说生日快乐。”
许映微怔，然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老不正经地笑道：“那必须的，话说你这么关心我，可千万别是暗恋我哈，我可是心里有人的，你这种心眼贼多的小屁孩我可没兴趣哈。”
“去你的吧，谁要暗恋你个油腻大叔。”季轻云直接被气笑，“我是可怜你孤寡中年还生病。”
许映似乎松了口气，嬉皮笑脸拍着季轻云的肩膀道：“那你是真没眼光啊。”
*
许映住进了医院，季轻云需要在医院、家、画室三头奔波，总算在艺考前夕，完成了那幅参赛油画。
齐荆舟为此特地赶回燕城一趟，看到画的一刻，呼吸都似乎变得急促起来。
尽管明知齐荆舟不太可能看出破绽，季轻云还是难免忐忑。
尤其当齐荆舟抬手去触碰画上的笔触时，季轻云不由得心头一紧，视线紧紧跟随齐荆舟的手指游走在画面上，生怕齐荆舟的手指的温度会让颜料露出端倪。
“由着你去艺考集训是对的。”齐荆舟喃喃着收回手指，突然嘴角牵起一个诡异的笑，“这幅画，一定能在北欧大放异彩。”
说完命人将画包好，送进了特制的保温箱。
季轻云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暗暗冷笑。
没错，这幅画一定会大放异彩，只不过是物理意义上的。
离开前，齐荆舟回头，假惺惺地笑着对季轻云说：“再过两天就艺考了，准备这幅画，应该没有耽误多少你备战艺考的时间吧，我明天就要飞了，没办法陪你，不过我在北欧，会替你加油的。”
季轻云回以同款假笑，“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齐先生失望的。”
顺便希望你到了北欧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12月30日，是美术艺考的日子，同时也是许映动手术的日子。
季轻云早早赶到考场，坐在等待区惴惴不安。
虽然知道许映的手术大概率不会有问题，但心情还是难免紧张。
“轻云，早。”
抬头一看，是蔡若天。
季轻云这才想起他和蔡若天分到了一个考场。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季轻云便没再和蔡若天说过几句话，两人之间陷入一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现在蔡若天一脸云淡风轻地过来打招呼，季轻云多少松了一口气，笑道：“没想到只有我们俩分到燕东中学这个考场，今天我们都要加油！”
说着比了一个加油鼓劲的动作。
蔡若天没有回应，只是眼都不带眨一下地盯着季轻云的脸。
“？”季轻云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蔡若天突然眼神放空，脸上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兴奋道：“对，今天，我们都要加油。”
说完他掉头便走。
留下季轻云满脸问号。
蔡若天的表情，感觉多少沾点毛病。
不过已经容不得季轻云多想，铃声响起，工作人员提醒可以开始进场。
准备了大半年的美术艺考，终于要开始了。
前面两项素描和速写，季轻云考得相当轻松。
他本来就天赋极高，加上这几个月在圆方的针对性训练，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最后一项考试项目是色彩，考试时间三小时。
季轻云今天状态不错，脑中灵光不断，手也顺，下笔一气呵成，只用了两个小时便完成了考试内容。
看了看时间，他想着许映的手术也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举手示意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似乎有些惊讶，快步过来对他的画检查一番，确定他已经贴好条形识别码后，示意他赶紧离开。
走出课室，季轻云一路小跑起来。
今天是他的生日，而艺考、许映的手术也都要结束了。
之后等着他的，又将会是全新的生活。
而在季轻云没注意到地方，蔡若天望着季轻云留下的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和监考老师交换过眼神后，也紧随其后交了卷，在经过季轻云的画时，特地放慢了脚步。
季轻云赶到医院时，许映已经回到病房，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安稳，安稳得仿佛要睡到天长地久。
“放心，手术非常顺利，等麻醉药效过了，他就能醒。”护士见季轻云满脸紧张，安慰道。
“好的，谢谢。”季轻云稍稍放下心。
直到天全黑透，许映才悠悠转醒。
睁眼看到季轻云，立即又是那副不正经的嘴脸。
“小子，生日快乐。”
季轻云又想哭又想笑，顿时失去表情管理。
“先别顾着把五官挤成团了，帮我拿一下手机呗。”
“你手还不太利索呢拿得住手机吗……”
吐槽归吐槽，季轻云还是将手机递给了许映。
许映却在解锁后把手机还给季轻云。
“我手机相册里最后一个视频，你点开看一下。”
季轻云云里雾里，点开视频看了一会，立即震惊地看向许映。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在沃尼尔顿学院的一个老同学，刚好是那个比赛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我就拜托他帮忙拍了个小视频，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视频并不算长，手持拍摄镜头极晃，现场还非常吵杂，基本听不清具体的说话内容。
但还是能清楚看见，齐荆舟被一个长相俊秀、留一头披肩长发、打扮中性的年轻男人，狠狠甩了一巴掌，随后年轻男人扭头就走，齐荆舟挽留失败，便将怒气撒到一幅画上，将其狠狠砸在地上还不解恨，又猛地踩了几脚。
看着是真的爽。
“莫佑寒手劲儿还挺大。”季轻云意犹未尽，又重播了一遍。
“可不嘛，齐荆舟脸都肿了。”
许映说着，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想坐起来找水喝。
“不行。”季轻云忙起身阻止，扶许映重新躺好，“医生说你要六个小时后才能喝水。”
“话说你这招可真够狠，我那老同学说，那两人可丢人丢大发了，莫佑寒那小子之前就疯狂放话说这次比赛他有十成把握能赢，结果一掀开画成了那副德性，脸都绿了，还被评审当场指着鼻子训斥他连基本的油画保存都不会，哈哈哈。”
许映笑了几声后又发出嗷嗷的痛呼。
“你没事吧？”季轻云担心道。
“没事，笑得太用力，扯到伤口了。”许映摆摆手，“怎么样，这个当生日礼物，应该满意了吧？”
“谢谢你，许映。”季轻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笑道。
他从小没感受过多少亲情，所以对年龄比他大上许多的许映，自然而然就把他代入到了父亲的位置。
重活一世，能成功挽回许映的命，季轻云真的觉得很庆幸。
在医院陪许映到十点多，季轻云才动身回家。
刚骑上小电驴，才想起因为考试而关机了的手机。
一开机，便收到于凝斐的微信语音轰炸，全是训斥他不回微信不开手机的。
季轻云刚回复过去一个表情包，于凝斐立即发来一个定位。
【斐斐：限你半小时内到达！】
季轻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骑着小电驴赶了过去，然后便看到周小壮站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火锅店门前，搓着手东张西望，一见到他立即喜上眉梢，拉着他进了店里。
季轻云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家店，不就是堪称“十大生日禁忌之首”的生日即社死火锅店吗？
当看到端坐在卡座上，一脸坏笑的于凝斐，季轻云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奈何周小壮臂力惊人，季轻云硬生生被他拽到了卡座，摁着坐下。
“嘻嘻。”
于凝斐坏笑两声，对周小壮使了个眼色。
“轻云生日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吼得几乎一整家火锅店都能听到。
季轻云已经能猜到之后的走向，低头扶额，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任由火锅店的服务员走流程。
在不太着调的歌声中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季轻云湿了眼眶。
尬是真的尬，但暖也是真的暖。
直到凌晨一点多，三人才抱着吃撑了的肚子离开火锅店。
分别之际，于凝斐打了个饱嗝，说：“那明天我们西悦城见吧。”
“？”
季轻云和周小壮同时疑惑地看向于凝斐。
“明天赵梓增的画展啊，在西悦城，我们精英班全部都要去当工作人员，你们全忘了？”
“我想起来了！8点就得集中对不对！啊啊啊！”周小壮哀嚎。
为了第二天不迟到，三人爽快地各奔东西，各回各家。
季轻云强打着精神，骑着小电驴到家门口，却发现家门被一台越野车挡得严严实实。
咦，这车看着，怎么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