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平静了很久,谢清许才给陆谨言去了视频。
视频那端在大概半分钟后接通,陆谨言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似乎刚洗了澡,黑发有些凌乱的垂在眼皮上,发梢还滴着水,在床上坐下,靠在床头,终于看向屏幕:“怎么忽然给我发视频,想我了?”
谢清许沉默,确实有点想。
但又跟平时的那种想不大一样,是想扑进这个人怀里紧紧抱住他告诉他真的很喜欢他的那种想。
陆谨言看着那双隐约有些发红,仿佛哭过一场的眼睛,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发生什么事了?”
“没。”又是安静的数秒,谢清许方才开口,喊他的名字:“陆谨言。”
“嗯,我在。”
谢清许忽然的安心,面上露出个浅浅的笑,跟陆谨言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确认那双眼睛确实是哭过的样子,陆谨言心口忽然提起来,踌躇几秒,才问:“不太顺利?你妈妈没同意?”
谢清许摇摇头:“同意了?”
“真的?那你哭什么?”
“真的。”谢清许揉两下眼睛,静静看着镜头里的脸,几秒,缓缓道:“我只是,有点开心。”
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陆谨言听着这句话,心脏忽然像是坠入了一池热水中,被浸泡的温暖酸软。
半晌,他抬手隔着屏幕触碰那张脸:“谢清许,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什么?”
“想去见你。”
想见你。
跑着去的那种。
见到后想把人紧紧抱入怀里再也不松开的那种。
谢清许怔了一瞬:“太晚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拒绝,此刻陆谨言会立刻下楼开车趁着夜色朝他奔来。
片刻后,他又有些急切的补充一句:“你别来,明天就见到了。”
“什么意思?”
“我妈妈请你来家中吃饭。”谢清许眼睫颤了一下,才将剩下的话说完:“以男朋友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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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又是加班的一天。
晚六点,没耽搁时间,两人准时离开公司回家。
到家,叶淑音已经系着围裙在忙碌。虽然这些日子叶淑音基本在自己做饭,但毕竟大病初愈没多久,这顿饭操劳下来,难免累着。
一进屋,谢清许就将她赶出了厨房,自己系着围裙下厨,不多时,陆谨言紧随其后,跟着挤进来。
叶淑音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那两道身影,当时只觉得诧异,现在再看,只觉得一切早有征召,须臾,她笑笑,低头抿了一口水。
叶淑音准备的不少,全是按着陆谨言的口味来着,几道大菜做完,再陆陆续续上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虽然地方狭小,却也温馨。
席间,叶淑音问起陆谨言有关家庭工作种种,算是慢慢开始真正了解。
陆谨言温声一句一句应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一根一根将细小的鱼刺挑出来,再将鱼肉放进谢清许的碗中。
叶淑音瞧着,心底渐渐安心。
谢清许小时候被鱼刺卡过,自那之后便很少吃鱼,于是后来家里的桌上很少再出现鱼,现在却出现这么一个人,愿意一根一根将鱼刺耐心挑出来。
都说感情并非要多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更动人,那些藏在点点滴滴之中的细节,才是一个人全部的爱意。
有人这样妥帖珍重谢清许,她再没什么好说。
一餐饭不疾不徐,吃了一个多小时,关于陆谨言种种,也便了解的差不多。
除去彼此家庭似乎差距太大,其他倒也并无可以挑剔之处。
至于家庭,是该双方找个日子坐下来碰碰头,将两个孩子的事情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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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淑音对陆谨言显而易见的满意,送陆谨言离开的时候,脸上全是浅浅的笑意。
至此,叶淑音这关便是过了。
老太太早就几次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问陆谨言现在是什么进展,当晚,陆谨言给老太太回了电话,只说这周带谢清许过去看她。
周六,谢清许没加班,临近中午,坐车随陆谨言去老宅。
老太太早已等候多时,人逢喜事精神爽,见谢清许进来,面上病容都去了几分。
一餐饭吃的其乐融融,饭后在园子里散步消食,老太太瞧着水里的游鱼悄声打趣陆谨言:“还以为你能动作快些,结果叫我等这么久。”
“……”
陆谨言看着旁边认真撒鱼食的谢清许,忽的心头一动,抬手刮过他脸颊:“宝贝总是要费些功夫。”
谢清许没听清,只察觉脸侧掠过一抹温热,手一滞,有些恼的瞪陆谨言一眼,又有些赧然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打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脸上笑意更甚,点点头道:“也算有点道理。”
谢清许茫然:“奶奶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老太太只拍拍他手背:“你们这一路走的不容易,以后好好过。”
“奶奶还是那句话,以后谨言这臭小子有做的什么不好的地方,奶奶给你撑腰。”
谢清许笑起来:“好。”
陆谨言看过来:“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要真有,我先自己收拾自己。”
从园中离开,回程的路上,谢清许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散下去。
陆谨言看着那张带笑的侧脸,眉眼间也带上淡淡笑意,片刻,从扶手箱里摸出个东西来:“给你。”
谢清许接过:“什么……”
“奶奶之前送你的礼物,现在物归原主。”
谢清许打开,是老太太之前送的那枚羊脂玉,当时初见他惴惴不安收下,从未想过有一天真将此物收归所有,但此刻,这样东西,真的属于他了。
陆家的传家宝,只此一枚,谨送予真正所爱之人。
楼前,陆谨言将车子停下,从谢清许手中接过玉坠:“我帮你戴上。”
“好。”
片刻,吊坠悬挂在脖颈,贴着皮肤,传来淡淡凉意,谢清许指腹拂过:“我会好好戴着。”
陆谨言低下头来吻在吊坠上,也吻在谢清许心口。
谢清许感觉皮肤微痒,后撤。
陆谨言松开他,又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明天中午来接你去我父母那边。”
隔天中午,阳光正盛,两人下车,一路走进主厅。
阮曼云走出来,面上笑意清浅,连一向严肃的陆延邵面上都罕见带上几点笑意。
此次,才算是时隔一年,两人真正见父母。
席间,阮曼云和陆延邵也总算是放下心来,更进一步了解谢清许。
一餐饭的时间,才算是将从前想问不敢问的全问了个遍,只是到一餐饭吃完,更添几分心疼。
心疼谢清许一路走来这些年,也心疼他坚韧懂事。
阮曼云抓着他的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有什么就跟我们说。”
谢清许点头,心底无不动容。
吃过饭,一行人转至沙发,又闲聊片刻,阮曼云同陆延邵对视一眼,开口:“那清许,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两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好把你们的事定下来。”
倒不是他们急,陆谨言单了这么些年,临近三十,身边算是终于有了个人。
总归是定下来,心头一件大事才算是落了地。
这想法同叶淑音的不谋而合,谢清许闻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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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这就算是基本定下来,蒋明泽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当晚就给陆谨言打了电话,吵着要见谢清许。
本来这事早在去年就定下,却阴差阳错生生到现在才算是有了机会,陆谨言也早想把人介绍给两人,顺口应下。
到周末,周六晚,约在了梵伽。
再入梵伽,谢清许不免情绪复杂,当年他走进这里,若不是陆谨言,一步之差,现在生活早已天翻地覆。
陆谨言抓着他的手,以为他不舒服:“要不然换个地方?”
谢清许摇摇头:“没事。”
两人很快走至包厢门口,推门而入,对上四双眼睛,谢清许脸热,要把手从陆谨言手中抽出。
陆谨言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路走至两人面前,才松手换揽住谢清许的肩,漫不经心的朝两人道:“介绍一下,我家小朋友,谢清许。”
对面两人,一人是曾在医院里打过照面的医生,一人是学院里的教授,陆谨言对他们说,我家小朋友。
谢清许几乎要抬不起头来:“蒋医生,宋教授。”
“蒋明泽。”蒋明泽惊奇道:“你认识我?”
“医院里见过几回。”
“原来如此。”蒋明泽笑笑,眼珠一转,顿时又意有所指的眨眨眼:“我也早听说过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见一面。”
谢清许脸皮薄,几乎挂不住,陆谨言冷淡的朝蒋明泽挑眉,示意他适可而止。
蒋明泽:……
宋晏也走上前来:“我就不用不用介绍了吧?”
简单寒暄,几人落座。
随意吃了点东西,又聊了聊,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恰好四人,漫漫长夜,蒋明泽提议打麻将。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谢清许看向陆谨言:“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陆谨言将规则大致告知,又先打了几局给谢清许打样。
谢清许一向聪明,几局下来,便基本摸清,几人开始进入正式局。
连打两局,都是谢清许胡,蒋明泽宋晏渐渐觉出味儿来。
又一局,在陆谨言打出一张九筒时,“啧”了声:“不是阿言,你这喂牌也喂的太明显了吧?”
陆谨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意见?”
“……”
看着对面被陆谨言欺负的哑口无言的两人,谢清许悄悄凑过去:“你正常打就行。”
陆谨言撩了眼皮闲闲看了他一眼,这才道:“知道了。”
对面两人看着陆谨言几位好说话的样子,算是开了眼。
笑了笑,揶揄:“想不到啊,阿言你也有今天。”
“不听兄弟的话,只听老婆的话是吧?”
陆谨言打出一张牌,笑骂:“滚。”
谢清许听着“老婆”二字,红了耳朵尖。
没了陆谨言喂牌,又打两局,输赢各有之。
再往后,谢清许赢最多,蒋明泽输最多。
蒋明泽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输给一个新手,忍不住点了支烟缓缓。
谢清许自打之前跟陆谨言分开那次抽过一回烟,此后就再没抽过,闻着飘过来的烟味儿,嗓子眼忽的有些痒,没忍住咳了两声。
陆谨言看他一眼,扫向蒋明泽:“掐了。”
蒋明泽看着谢清许咳的微红的脸,认命:“得,这就掐。”
打了一晚上,最后就属陆谨言谢清许赢的最多。
蒋明泽哀嚎:“好处全进你们家小两口口袋了。”
陆谨言心情颇好,伸手懒散的把谢清许扣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后颈:“没办法,我家小朋友太聪明。”
蒋明泽忍无可忍。
输了一晚上就算了,还被塞了一肚子狗粮。
今晚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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