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莫慌, 您不是准备了三道题吗?”二当家就是个草包,加减法都不大算的清,是以不明白此题的厉害。

  可杜七芷明白。

  她天天在山寨管事,拨弄算盘, 此题是她亲自挑选, 对难度心知肚明,本来是放在第三题来问, 因为意外春来第一题的迅速作答, 而改了主意, 特意将此题放在第二, 用来杀一杀春来的锐气。

  不料反令春来长驱直入了。

  这本不是多大的事儿,反正三十万已经到手了。

  但一码归一码, 戏总要做足,杜七芷双手负在背后, 在桌前来来回回的踱步,过了一阵才将宣纸拿到手中,认认真真的瞧着上面的验算。

  ……虽然她看不懂。

  春兰忐忑不已, 怯生生的问:“大当家,小的笔迹乱, 不知可有算错?”

  杜七芷:“额……”

  她哪里晓得算对算错, 爹娘死的早, 爷爷没教过她多少知识, 不过爷爷最好的战友是一名伙头兵,人称军中小厨神, 也负责军中食材的采办,参军前读过两年书,会做算数, 闲暇将这一技能交给了她。

  所以她的学习环境很有限,算术水平也很有限。

  至于这些题嘛,是来自一本算术集——去年劫富济平时,劫着一上京赶考的富家秀才,在秀才的包袱中找到的。

  她当时随手翻了一遍,心血来潮的留下了,至于参考答案……早就遗失了。

  她放下宣纸,向春来投去一后生可畏的眼神,为他鼓掌。

  这一鼓掌可不得了,因为鼓掌是她发号施令的标准动作。

  譬如刚才,她抬手拍响两声,是要下头的人准备纸笔。

  二当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为她这回也是要纸笔,屁颠颠的找来几张新的宣纸,也放在桌上铺好了,再十分狗腿的拿过春来用过的毛笔,蘸饱了墨,毕恭毕敬的呈向她。

  杜七芷脑门掉下三根黑线:“你干嘛?”

  “您不是要验算吗?”

  杜七芷怒其不争,奶奶个腿儿,这么难的题她哪里会验算?存心害她丢人现眼是吧。

  她捏了下拳头,皮笑肉不笑的说:“何必劳我亲自动手,随便找个人来验吧。”

  “……您是方圆十里最有才华的女子,我们一帮臭男人,连个屁都不认识,哪里会算数啊?”二当家面露为难,拍马屁道。

  杜七芷并不想接受他的马屁,只想撕掉他的嘴。

  并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绝不再欺负知识分子,以免自讨苦吃。

  曲今影化身及时雨前来解围:“大当家如果不嫌弃,让我来吧!”

  杜七芷求之不得,请她速速开始。

  曲今影微一颔首,步调轻盈,走到桌后坐下,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端得笔挺,细看纸上潦草的演算过程。

  她的算数,是她娘手把手教的,学的还不错,三两下提炼出关键的演算步骤,看不清的便问春来,再重新誊抄,方才进入推演。

  得出的最终结果和春来一模一样。

  “二当家且看。”她指尖在宣纸边点了点。

  坦白来讲,她是瞧清楚了杜七芷的难堪,把杜七芷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主动请缨,不过是送杜七芷一个台阶下,并不担心杜七芷再刁难人。

  果然杜七芷弯下腰,匆匆一撇,便转开了话题。

  杜七芷的种种反应,没能逃过春来的眼睛。

  他在宫中本就学的察言观色,最懂得何时不说话,何时讲好话,拍拍肚子,里头装着他为数不多的勇气,配合着曲今影道:“大当家见笑了,小的没碰到过多少大场面,但是带来的银子都是货真价实,大当家验一验吧。”

  所谓见钱眼开,其余土匪听他提银子,来了精神,几个反应快的,甚至冒出了零零落落的欢呼,非常荣幸的收获了杜七芷飞来的眼刀子。

  “净他娘的丢人现眼。”杜七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骂道。

  卫燕思调节气氛道:“您供我们在山寨上白吃白喝,我们过意不去啊,这些银子孝敬您还嫌不够呢。”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细细回味又不太妥,杜七芷斜眼瞧过来:“你在讽刺我吗?”

  “大当家误会。”

  卫燕思怕越瞄越黑,赶紧吩咐风禾把驴车上的大酒坛子搬进来。

  大酒坛太多,风禾一人搬不完,采用了随机抽取的办法,挑了最边角的一坛,扛进议事厅,小心放在地上。

  “大当家,请。”卫燕思眉目飞扬,胸有成竹道。

  杜七芷将长鞭重新别回腰上,调笑道:“魏仙人真大方,三十万两银子,眼皮都不眨。”

  “大当家有所不知,来的路上,二当家同我讲过,您讨要银子是为了逃难至此的豫州难民,真真慈悲为怀,我深受感动,全当为天下苍生献上一份绵薄之力吧。”

  “不愧是修道之人,我在此,替难民谢过你的好意。”

  杜七芷面上有所松动,她行走江湖,敬佩有侠义心肠的江湖儿女,眼前这人虽然出身富贵,但知书明理,与那腐书网中养出的酸腐公子截然不同。

  她不禁生出点欣赏,见卫燕思卷起衣袖,蹲下.身,作势要拍开酒坛的泥封,急忙抬臂挡住了。

  难得客气道:“我来吧。”

  “无碍。”

  “你今天便要下山,别弄脏了衣裳,不体面。”

  “大当家折煞小生了,粗活而已,哪敢劳烦您。”

  卫燕思话音一敲地,小腿结实的挨了一脚,她怕疼,循着攻击的方向,看到一双浅粉绣鞋,刺绣上乘,是江南织造中最好绣娘的手艺。

  她抬头往上看,碰上曲今影似笑非笑的眼神。

  其光彩照人的脸上写着“你真会心疼人,要不要留下来当压寨夫君,陪人家一起打家劫舍呀”

  卫燕思当皇帝,从来是受人谄媚巴结的对象,此刻“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才对大当家逢迎讨好。

  既然曲今影不喜欢,她不做便是,开酒坛的活儿,交由拥有一身腱子肉的风禾。

  “是!”风禾应下。

  结果他力气使的太大,把坛子拍裂了,雪花银哗啦啦的往外流,其中间杂着金豆子和金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卫燕思指着这些货真价实的东西,底气十足道:“稳妥起见,还请大当家让诸位兄弟将所有酒坛都拍开瞧一瞧。”

  杜七芷记着她大仙的身份,感激她前不久的一番点拨,加上今日的接触,好感大大增加,大度道:“魏仙人光明磊落,我岂有怀疑之理,最近多有怠慢,请多包涵,这就命人送你们下山。”

  卫燕思巴不得早点离开鬼这地方,笑容如三月春风:“有劳大当家了。”

  然,天有不测风云,她尚未完全体会重获自由的喜悦,一名土匪就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

  这名土匪鼻青脸肿,浑身的伤口深浅不一,脚步也踉踉跄跄,给人一种刚从千军万马中浴血奋战出来的心酸感。

  卫燕思的小心脏不安跳动起来。

  杜七芷急急奔上去,扶住土匪倒地的身子,眼含凶狠的问:“发生何事了?”

  “有一伙人……埋伏在山脚下……突然冲出来袭击了我们。”

  杜七芷下意识的瞪向卫燕思。

  “不不不,不是我们的人……”卫燕思匆忙道。

  “呵,魏大仙人好手段,我竟遭了你的道。”

  卫燕思不再继续否认,而是用细微表情同风禾交流,询问他是否是前来救驾的侍卫干的?

  “绝不可能,我与暗卫首领定下过求救信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他们绝对不会擅自行动。”风禾在她的耳畔低语。

  的确,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能耍文便不耍武,他们顺利下山后,再派人来找这帮土匪秋后算账。

  御前侍卫接受过严苛训练,遵守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铁律,绝不会贸然出手。

  卫燕思:“冤枉啊大当家,您已答应放我们下山,我们何必不识抬举,平白惹这么一出。”

  “我呸,你们定是表面迎合,派家丁来送银子,实则暗暗派了一队人马尾随,寻找机会打上我虎头山。一来,救你们出。二来可把三十万两银子拿回去。”二当家头头是道的分析。

  杜七芷:“……你们魏家好算盘呀。”

  卫燕思恨不能抽二当家两嘴巴子,平日一副没文化的模样,关键时刻还挺能推理,且把这理推得逻辑严谨,叫她百口莫辩。

  她的嘴张了又张,挤不出一个字,只好找帮手,拉住春来,让他发挥三寸不烂之舌。

  春来为难了,他的舌头的确三寸不烂,但主要功能是用来阿谀奉承,掰扯道理,真心不大好用。

  风禾就更别说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心扑在护驾上,眼瞅着掰扯不清楚,直接一个飞身,抢夺二当家之前搁下的大刀,横挡在卫燕思身前,刚毅的面部轮廓,颇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决心。

  “心虚了吧!”杜七芷咬牙冷笑,气具丹田,猛的抽出长鞭一甩,劈裂空气的响声,刺的人耳心发疼。

  她是虎头山寨的领头人,具有模范带头作用,一亮出武器,手下人也不含糊,亮剑的亮剑,亮锤的亮锤。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我才发现《父皇魂穿成第一花魁》的文案上错写“这不是沙雕文”,改一下,这文会有一点沙雕,因为沙雕文我写起来真的很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