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菀睫毛颤了颤,语气执拗道:“其实什么?”再说了又怎么说。
“嗯?”白芷一愣,又是一阵沉默。
时间久久沉默,卫紫菀翻了个身,又面朝着墙壁。
就在她以为听不到回答就要睡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似是自暴自弃的叹息。
白芷低声道:“其实我应当是不讨厌那幅画的,也不…不讨厌你。”
卫紫菀不明所以:“那幅画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又为何是那种神情。
黑夜模糊了人的视线,白芷盯着卫紫菀的轮廓,声音轻了又轻道:“那幅画很好看,像--你。”
卫紫菀心跳一滞,又快速跳动起来。
这个太监在说什么?
那幅画像她……
“夫君很喜欢这幅山水画?”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其实我应当是不讨厌那幅画的,也不讨厌你。”
“那幅画很好看,像--你。”
卫紫菀闭着眼睛,脑海里反覆回荡着两人的对话,她缓缓睁开眼睛,手指不由紧握。
月朗星稀,外面只有呼呼风声。
房间里也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还冷吗?”
蓦地,卫紫菀低声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静。
白芷呼吸一紧,眼睛盯着卫紫菀的后脑勺发呆,该回答冷还是不冷呢?
她握了握拳,心口烫得莫名。
良久后,白芷听到自己轻应了一声“冷。”
卫紫菀闻言没有说话,片刻后,她坐起身来,双手摸索到白芷的被子,用力一扯,盖在了自己的棉被上,身上顿时一沉。
白芷瞠目结舌地抱紧胳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陡然暴露在冷空气中,瞬间就感受到了冬夜的寒冷。
她愣愣地看着卫紫菀:“你干什么?”
卫紫菀轻笑一声,语调温柔道:“不是要睡一起吗,还不进来。”说着把被窝让出一点位置来。
白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抿唇没有说话,她动作僵硬地掀起被子躺进去。
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彼此默默调整着棉被和姿势。
拉扯间少不了有碰触,彼此动作微顿。
卫紫菀手指缓缓紧握,侧过脸去,语气飘忽道:“再说了又怎么说?”
白芷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之前说到一半的话。
她不免失笑,闷闷道:“再说了我们是皇后赐婚,睡一起又没什么。”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勤学好问了,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
卫紫菀微微弯唇,心满意足地放松心神,开始酝酿睡意。
房间寂静无声,耳边隐隐传来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白芷无声勾了勾唇,这才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白芷先一步醒来,发现自己的胳膊和小腿紧紧挨着另一个人的身体,入目便是卫紫菀恬静的睡脸。
她微微失神地看着,从双眸到鼻尖,从唇角到散落在颈侧的头发,再到领口倾斜露出来的一抹白皙。
被窝里的热气莫名又暖了许多,白芷握了握手指,顿觉手心里冒出了一丝汗意,就连身上也隐隐有一种炙热、湿濡的感觉。
就在此时,原本熟睡的人缓缓蹙眉,睫毛颤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白芷猛然醒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就钻出被窝穿上衣服,之后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所以,当卫紫菀醒来的时候,枕边的位置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一抹余温。
一直到中午,她才见到消失了半天的白芷。
卫紫菀平静的脸色忽然就严肃了起来:“夫君今后去哪里,还是事先与我说一声为好。”
白芷放下手里的食盒,看向忽然变了脸的人,心情微妙地应了下来:“好。”
这感觉,像是寻常夫妻的之间相处,出门前交代一声去哪里,免得彼此挂牵。
可她和卫紫菀……
不是寻常夫妻吧,甚至算不上夫妻,是妻妻才对------
这时,卫紫菀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道:“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白芷闻言眼睛一亮,献宝似地打开食盒:“昨日看了楼上楼的菜单,我就想着宫里有什么冬日常吃的东西是他们没有的,还真让我想到了,你快尝尝这萝卜丸子的味道如何?”
卫紫菀默默拿起筷子,朝着盘中大小均匀的丸子伸去,入口酥脆,咬破外面的一层,内里的柔嫩裹着萝卜的清香席卷舌尖。
“萝卜丸子虽然不常见,但有些酒楼也能买得到,不过夫君做得这个丸子似乎有些不同。”
她是吃过萝卜丸子的,一旦凉下来就失去了刚炸好时的口感,变得又干又硬,不像眼前这一盘丸子,即使已经凉透,口感依旧没有改变。
白芷轻轻扬眉道:“当然不同,因为我这个丸子和面的时候没有加一滴水。”
在冷宫里掌管了几年的小膳房,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她本身就对下厨有些兴趣,所以经常留心一些菜式的做法,一来二去也勉强能做几道。
看着面露得意的白芷,卫紫菀不由唇角轻勾,神色一顿,又默默收住嘴边的笑意:“看来今天又要去楼上楼走一趟了。”
白芷欣喜点头,两人含笑相视,下一瞬又齐齐一愣,各自默默移开视线。
这个讨人厌的祸水……
这个死太监……
莫名地,两人内心都吐槽了对方一句,似羞似恼,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离开凌绝山庄,她们雇了马车便直奔楼上楼。
席大管事尝过丸子之后,很快就有了决定:“不知这道方子是什么价钱?”
白芷看向卫紫菀,钱都在这个女人手里,按照两人之前约定的,凡涉及银钱的事,都由卫紫菀来决定。
卫紫菀沉默了一下,平静道:“方子和上次一样,赠予贵酒楼,不过有一个条件。”
席管事闻言,瞬间想起了上次买来的那二十石黄豆,到现在还搁库房里堆着没用完呢,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条件,卫姑娘直说无妨。”
卫紫菀看着席管事的神色变化,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夫君种了一些萝卜,想卖给贵酒楼,就和上次一样,以市场价两倍的价格就可以,不知您意下如何?”
席管事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以两倍的价格买下一些萝卜啊,还好现在是冬天,很多配菜都需要萝卜,这道丸子也是,不用担心买来囤积着无处用了。
他这么想着,张口就答应下来:“二位放心,你们种的萝卜,我们酒楼都要了,我这就安排人…不,我明天亲自带人去凌绝山庄拜访。”
卫紫菀顿了顿道:“您不问我和夫君种了多少萝卜吗?”
席管事神色一怔,这两位怎么看也不像种田的主啊,小打小闹种一些,难道比上次的二十石黄豆还要多?
不过如果是萝卜的话,二十石一点也不多。
就是再来二十石也不多,这个时候应该表现的大气一些,如此才能留住人心,长久合作。
他笑了笑道:“放心,我们酒楼冬天所需的萝卜要很多,只要是你们种的,都不成问题。”
卫紫菀眼神闪了闪,轻笑道:“席管事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们这便回去把萝卜扒出来,您明天可要多带点人手,早点来。”
不然那么多萝卜一时半会的可拉不完。
席管事含笑点头,临别时看着脸色有些莫名的白芷,他好心问道:“白兄弟有心事?”
白芷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又伸手拍了拍席管事的肩膀,一脸复杂道:“席大哥明日一定要多带些人手来。”
席管事也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笑呵呵道:“白兄弟放心,我一定多带人手。”
难道真的种了很多?再多能多哪去,难不成还有一百石?
现如今,萝卜的市价是五文钱一斤,双倍的价格也就是十文钱一斤。一石二十五斤,也就是两百五十文。
就算是真有一百石,也就二十五两银子,宁林府的几家楼上楼分号相互分一分,这个冬天也能消化掉。
这两个人是低估了他们楼上楼对食材的消耗啊。
席管事略有些感叹地目送她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白芷一脸沉重:“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如果席管事明天看到那么多萝卜,会不会直接吓跑掉。
“听过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吗?”卫紫菀淡淡问了一句。
在商言商,左右不过一个‘利’字,从情理上来讲,是有点不厚道,但若是单从利益上来讲,一道新菜式能给酒楼带来的利益,远远高于那四亩地里的萝卜。
所以,这件事谁都没有吃亏,甚至可以说是共赢。
可这个死太监竟然觉得她不厚道。
白芷默了默,就算是之前没听过,现在一听也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反思了一下,说到底,自己还是不适合掌管财务啊,好在有卫紫菀。
这般想着,白芷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卫紫菀面若冰霜。
白芷:“…”这个女人的脸色好冷。
她莫名紧张了一下,脑子里也重新组织着语言道:“我觉得你方才做得非常对,说得也很有道理,以后这种和银钱打交道的事,都听你的,我没有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