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菀笑得温柔:“夫君钻牛角尖了,谁说只有甜汤方子才可以?”
只要是美食方子,尤其是送上门来的,想必楼上楼只要不傻,就不会拒绝。
白芷呼吸微滞,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不是不知道别的美食方子吗?
她留意着卫紫菀的神色,心里也没个底:“菀菀有别的方子?”
卫紫菀轻笑:“没有啊,不过眼下我们要先去楼上楼看一看,才能定夺。”
不然,盲目研究出什么方子,结果人家早就有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听到要去楼上楼,白芷疑惑了一下,转瞬又释然,应该是去看看楼上楼都有哪些菜式吧。
她自觉地换上那套雪青色的锦衣,这还是初入山庄的时候,白李着人送来的,再之后就是寻常的粗布麻衣。
现在想想,这个便宜堂哥也算有心,就像是特意为她们各自准备了一套外出的衣物。
卫紫菀同样换上了那套月白色襦裙,和上次不同的是,里面多穿了一套棉质的里衣,饶是如此,冬日的风还是很冷。
看来要买棉衣了,也不知道山庄有没有给她们准备,心里这样想着,两人这次没有再去挤牛车,而是直接奔着马车去了。
到了楼上楼,两人刚进去就和席大管事打了个照面。
习大管事对她们印象深刻,当下便笑呵呵道:“白兄弟,卫姑娘,真是稀客啊,快里面请。”
卫紫菀施施然地往里走,白芷纠结了一瞬,按照两人商量好的,她负责和席管事打交道。
“席大哥近来可好,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白兄弟见外了,有事直说就可。”席管事眼神一紧,心里虽然有些计较,但面上一点不显。
他与这两人并没有多少交情,顶多是有过一次交易罢了。
不过负责宁林府的总管事在上次之后就有了交代,要与凌绝山庄交好,尤其要对从京城来的白家人尊敬些。
他看人一向很准,无论是口音还是做派,面前这两位无疑就是从京城来的白家人。
白芷稍稍犹豫,便直接说明来意:“不知可否看看贵酒楼的菜单,方便吗?”
席管事懵了一下,随后爽朗一笑道:“这有何不便,菜单本就是给客人看的,白兄弟真是见外,来,里面请。”
他在前面带着路,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这两个人的来意。
楼上楼的菜单很少改动,只有在换季的时候稍作调整,眼下刚入冬,正是要改动的时候,比如把一些凉菜撤掉,换上一些滋补的汤类。
那么给这两个人看哪一份呢?
席管事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却没有领她们上楼,而是去了后院用来待客的书房。
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明显不是来吃饭的,特意来看菜单?
要么是竞争对手,要么是闲的,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了新的美食方子,来看一看楼上楼有没有。
他心里一动,想起上次拿到用料简单却受益颇丰的甜汤方子,顿觉身后不是带了两个人,而是迎了两个善财童子。
引着她们到了书房,席管事命人奉上热茶,又拿来最新的菜单。
白芷和卫紫菀道谢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坐下,这个席大管事的态度未免太热络了些。
大约一刻钟后,两人心里都有了个底。
冬天的菜式大多是炖菜和热汤,青菜和凉菜几乎没有,萝卜也在菜单上,做一些肉汤的配菜。
陆管事见她们放下菜单,体贴道:“两位觉得我们这菜单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话一问,仿佛不是她们贸然上门来看菜单,而是楼上楼请她们来帮忙看一下菜单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不仅给了她们台阶下,还摆低了姿态,听在耳朵里格外舒服。
白芷不由扬眉,术业有专攻,在接人待物方面,席大管事明显很擅长。
她看了一眼卫紫菀,对方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是要实话实说的意思,看来对席管事印象好的人不止她一个。
与人相交,贵在‘诚’字。
不管席管事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人家的善意摆出来了,她们若是敷衍行事,就显得有点不厚道了。
“不瞒席大哥,我们正在研究新的菜式,怕弄巧成拙,这才特意先来看一看贵酒楼的菜式都有哪些,实在是打搅了。”
席管事依旧笑呵呵的,他忙摇了摇头道:“哪里的话,你们研究新的菜式能想着楼上楼,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打搅。”
让他猜中了,这两个人果然是有了新的菜式,就是不知道能否采用。
不过这种时候,他深知自己不能主动讨要,当下只笑得更显真诚了些。
白芷默了默,她能说还没有新的菜式吗?
这么一想,好像还是她们不太厚道了。
卫紫菀见状便坦言道:“新的菜式还在研制中,待做成之后,我们一定先来找席大哥把把关。”
席管事怔了一下,还没研制出吗?
还是说这两人另有打算?
他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不急,你们难得来访,不若用过饭再走,这书房里别的没有,字画倒是还能看一看,我这就去安排一桌酒菜,就劳烦两位稍等片刻了。”
席管事说完就离开了,不说别的,这坦荡放心的样子就很得人心。
白芷看向卫紫菀:“如何?”
卫紫菀扬唇笑道:“有了一些眉目。”
白芷心下稍安,心里虽然疑惑席管事的态度,但也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宜多谈,便暂时把疑惑压在心里,想着回去以后再和卫紫菀探讨。
两人对视一眼,似心有所感,默契的没有继续交谈,而是相继站起来欣赏起墙上的字画。
白芷长在深宫,因为义父拜托了老太妃教导她读书识字,虽然识文断字没问题,但离饱读诗书还差远了。
至于欣赏画作的能力……
她只有两个概念:好看,或者不好看。
一幅幅看过去,她停在一幅山水画前,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老太妃挂在房中的那副山水画。
彼时,老太妃淡淡问:“好看吗?”
她答:“好看。”看得懂,山是山,水是水,而且被老太妃挂在房里,应当是好看的。
老太妃嗤笑:“我画的,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说好看的。”
白芷:“…”第一个是谁?
当时她没问出口,老太妃却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幽幽道:“第一个说好看的人啊,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白芷:“…”恕我听不懂了。
眼前的山水画和老太妃房里的似是重合到了一起。
白芷的思绪逐渐变慢,隐约能明白一些老太妃的话了。
世间最美的风景啊……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之前每一次想到山水画时,那时候想到的都是卫紫菀。
没错,是卫紫菀。
一个和山水画一样好看的女人,安静的时候也是极美的风景。
“夫君很喜欢这幅山水画?”
静悄悄的房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笑意。
白芷思绪一顿,心中略乱,张口否认道:“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卫紫菀眼底的笑意散去,换上疑惑与探究,不喜欢就不喜欢,这急于否认又心虚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白芷回头便对上卫紫菀的眼神,心里慌乱不休,面上则万分嫌弃,还夸张地后退了两步。
卫紫菀呼吸一紧,看着似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眼底一片暗色,心底渐渐布满寒凉。
两厢沉默,气氛霎时就微妙起来。
“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随我来。”席管事在这时走进来,房间里面色紧绷的两人才悄悄放松下来。
用饭的时候,白芷和席管事相谈甚欢,卫紫菀在一旁含笑嫣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待出了楼上楼,卫紫菀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马车上,白芷看着面色恹恹看向窗外的卫紫菀,一路上都没吭声。
下了马车,卫紫菀一改往日不紧不慢的脚步,快步走在了前面。
白芷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
她想起那幅山水画,默默叹了叹气。
入夜,白芷看着面朝墙背对着她的人,嘴唇动了动,轻声道:“其实…”
过了许久,身后只传来一声长叹,又没了声音。
卫紫菀闭了闭眼睛,猛地转过身来,冷声问道:“其实什么?”
夜色下,两人依稀对视着,气氛莫名紧绷。
白芷愣了愣,移开视线岔开话题道:“入冬了,你冷不冷?”
卫紫菀垂眸,悠悠道:“冷又如何,不冷又如何。”
白芷握了握拳,闷声道:“如果冷,我们就睡一起吧。”话头一打开,心里平静了许多,她自顾自地解释道“我们都是女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再说了-----”
再说了,她们本就是夫妻,还是皇后赐婚。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方才那一番话也莫名其妙。
白芷握了握拳,她只是觉得自己在楼上楼时的态度应该解释一下,那故作嫌弃的样子并非出自本心。
可是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没什么好解释的,倒不如表现的想要亲近些,这样应该胜过言语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