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声从本来就肿着的脸上传来，舒颜力道极大，一个巴掌抽地江琳直接跌到在地上。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懵在了原地，等到江琳妈反应过来想要往上扑的时候，两个保安已经使出毕生绝学往住拉人。
刚刚拦她是不想让她动手闹事儿，现在拦她是因为显然刚刚打人的那位“舒总”是连校长都得巴结的人。
离得最近的林微和于言脸上出现了同样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去看舒颜还是该看地上的江琳。
舒颜把手机交给一旁的黄玥，像是弄脏手了一样上下拍了一下，不再和众人废话，看着地上的人直接厉声道：
“你知道，诽谤污蔑罪，最高可以量刑多久么？”
“你刚刚所说的话，还有校方拿到的换颜料的监控，还有你手机里可能存在的偷拍照片，都将成为我起诉你诽谤、污蔑、校园霸凌、威胁等关键证据。”
说完她看了一眼对面都不敢再叫喊着口吐脏字的女人：
“找个好点的律师，也许可以不用进去，不过艺高她是念不下去了，这样的档案背在身上，大学恐怕也有点不容易。”
江琳妈张了张嘴，她爸本就目光呆滞，此时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言看着舒颜，眼神中全是陌生与不解，江琳一家人被打蒙了反应不过来，她却能听出来舒颜这番话的漏洞啊。
黄女士和易潇安的事儿，她并非当事人，她有什么权利打人，这算哪门子的防卫纠纷 ？
像是看出来于言的疑惑，舒颜冷冷地看了一眼，沉着声音道：“于老师，黄玥黄女士，是我的私人秘书。”
“啊”于言瞬间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紧接着伸手捂了一下嘴。
这不就意味着……
“你们口中易潇安出入的房子，是我的私人合法住宅；易潇安频繁接触的颜艺公司女高层，是我；一直没去艺高给潇安开家长会的人，也是我。”
舒颜说到最后一句话，易潇安敏锐地看到，她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
最后的一次家长会临时爽约，以工作为由，和谭瑶一起去国外的也是她。
“是、是你怎么样？你凭什么养她，你的理由就正当吗？”江琳她妈看着舒颜，颤着声音有些扭曲地问到。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本事好像很大、很大。
还有她刚刚提到的关于江石想要谈生意的事儿，江石是男人和前妻生的儿子，他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得罪这个人吗？
“舒颜女士家庭，是亡父生前嘱托的我的合法监护人。”沙发上的少女忽然冷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易潇安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她，“亡父”两个字冲击力太大，而且仔细想想，父亲去世后舒颜家庭成为监护人，那她的母亲呢？
一个不好的猜测瞬间出现在林微脑子里，她下意识出声叫了一句“潇安”。
易潇安摇摇头，深沉平静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没关系。
从她今天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早就想到了一切后果，这些，是藏不住的。
也没有什么再藏下去的必要。
舒颜回头看易潇安的时候，少女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
舒颜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还属于懵圈状态的于言：
“之前我不愿意出现在学校，一方面是考虑到小安的情况，另一方面是不想让你有压力给你添麻烦。我屡次让黄玥摆脱你一视同仁对待小安，原来于老师，就是这么照顾班里学生的。”
舒颜说完话，黄玥拿着手机又啪啪啪快速拍了几张照片。舒颜双手环抱在胸前，江琳和卢佳婷她们当然知道舒颜和名誉校长舒明朗的关系，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先生”舒颜看向对面矮胖矮胖的男人。
“小安今天累了，我想明天再处理这件事。看在江石的事儿上，给个面子？”
男人从进来起就没跟上女人，从一开始的骂人，到反转，再倒知道得罪的人竟然是舒颜。她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用江石威胁他。
男人扶了扶眼镜，讷讷道：“行、行……”
话音一落舒颜立马从沙发上去往起扶易潇安，手碰到她的一刹那，舒颜感觉到易潇安的手很烫。她将易潇安的身体扶在自己身上往出走，江琳她妈破口大骂她爸：“姓江的你还有没有人性，到这时候了你还是只关心你儿子是不是？！”
男人回过神，赶忙走上前唯唯诺诺道：“舒总，江琳她还小不懂事儿，她不是故意的……”
舒颜压根没再理她，李校长亲自送舒颜和黄玥出去后，回来立马挥挥手：“行了行了都赶紧走，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保安松手，江琳他妈立马扑过去推了地上的江琳一把，她头发散乱语气泼辣，带着哭腔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在有监控的地方做那些事儿？啊？你没长脑子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江琳反手推开她妈，从地上站起来直接朝王凌凌扑过去：
“你不是说你确定她在被包养吗？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她和那个姓顾的从酒店出来的吗？狗东西你想害我是不是？”
王凌凌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刚刚没被舒颜吓到，现在被江琳一拽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杨明赶紧过来用力把江琳推开：“你给我放干净点儿。”
江琳看着她俩，尤其是杨明的一脸不耐烦，颤着声音道：
“我知道了，杨明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难怪上次回来之后你就像个孙子一样，上次收拾你的就是舒颜吧？还有你王凌凌，你不知道吧？你为了杨明专门利用我对付易潇安吧？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啊？”
“谁恶毒有你恶毒吗？”
……
争执、吵闹、推搡怪怨哭喊不绝于耳，和走廊上的校训“修君子品格”形成强烈的反差，全是讽刺。
舒颜扶着易潇安下楼，宾利就停在行政楼楼下，黄玥帮她把包放在后座，舒颜感觉到少女的虚弱，轻声道：“小安，先上车。”
易潇安不着痕迹地松开舒颜的胳膊，轻声道：“等一下，我还有点事儿。”
“你在发烧。”舒颜皱眉。
“我知道。”易潇安答。
舒颜看了黄玥一眼，两人都为上次家长会的事儿理亏，黄玥摇摇头，意思让舒颜先别逆着小安来了。
黄玥先上了车，舒颜靠在宾利旁，静静看着身体笔直站在风中的少女。
没过一会儿林微就从楼里出来了，易潇安迎上去，林微见她还没走也有些惊讶。今天发生的事儿太过迷幻，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化了。
“潇安，你还没走吗？”林微诧异地问道，一打眼就看到了后面宾利前站着的舒颜。
易潇安站在她面前，语气认真道：“微微，我等你是想和你说，之前有几次关于我家人的事儿，包括我和舒颜的关系，我对你的确有隐瞒，抱歉。”
易潇安说完低了低头，林微愣了一下，赶紧拉住她：“你等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对。我对朋友说谎了……”易潇安沉默了一下：“你能原谅我吗？”
夜风吹过易潇安的脸，长长的卷发随着风飞舞着。
像是一个做错很大事的孩子，易潇安微微低头看着林微，她的声音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林微仍能听出她的紧张感。
亡父、监护人、三年没有开过家长会……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到今天有多坚强，她只知道，她有多珍惜自己这个朋友。
脸上被冷风吹过，鼻子陡然一酸，林微吸了口气提高声音：“那我也想让你原谅一件事情。”
“什么？”易潇安轻声问。
“今天中午因为我怂，我没敢动手，害你在食堂被江琳她们欺负……”
易潇安看着她不解地摇摇头：“这当然不是你的问题……”
“所以说啊！”林微带着哭腔摇摇头：“你说的所谓的隐瞒难道就是你的问题了吗？”
连反驳都得吵一架往自己身上揽错，易潇安看着林微，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该笑。
“假期继续加油，开学见。”两个人挥了挥手，易潇安转身，一步步走向宾利上车。
黄玥在开车，舒颜很自然地和易潇安一起坐在后排。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厚点的衣服，等易潇安一上来就给她盖在了身上。
易潇安看了眼这个一周没见的女总裁，抬眉道：“谢谢，姐姐。”
舒颜的胳膊明显顿了一下。
“开车。”她言简意赅。
易潇安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舒颜也知道她在发烧，在她身旁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汽车行驶，两侧灯光不停地在两个人的脸上变幻。
没有质问她为什么爽约不告而别，没有问她之后会怎么办会不会有麻烦。
就像是两个本来就应该这样的人，做了一件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事。
舒颜第一次觉得，宾利这个车型后座能有这么宽。黄玥也第一次发现，一段儿路程能有这么漫长。
好在易潇安好像是累极了，没过一会儿就靠在座椅上安静地睡着了。舒颜怕她睡得难受，想伸手把小姑娘抱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等到手一伸出去，易潇安就闭着眼皱了皱眉。
很抗拒很警惕的感觉。
舒颜胳膊悬在半空，恰好从后视镜里对上黄玥的眼神，微微扭头，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收了回去。
车辆行驶了很久停下，易潇安睁开眼睛后发现是医院门口。舒颜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易潇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天只吃了一碗粥再加上晚上消耗体力，的确已经又烧起来了。
她也没坚持，跟着舒颜下了车。
舒颜揽着人往医院里走，晚上人不多，舒颜一进去就和一个大夫握了手，对方说已经安排好了23楼的VIP病房，等检查完直接入住就好。
易潇安跟着医生检查换好病号服，回到病房的时候舒颜已经收拾了一些，床头摆好了热水，黄玥也不知道去买什么了。
看她一脸严肃，易潇安勉强提了提嘴角：“就是普通感冒，没那么严重。”
舒颜不让她多说，VIP病房墙壁是淡淡地粉色，单人间很宽敞，等到易潇安躺回床上，舒颜帮她在身后垫起一个枕头。
“我刚刚听于言说，是因为来比赛的那天淋了雪？”
易潇安沉默了一下，摇头：“在去之前就有点伤风了。”
“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舒颜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质问，只是疑惑。
易潇安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无论是哪方面，临近比赛，她应该会格外照顾自己的身体。
因为什么……
易潇安抬头，深深地看了舒颜一眼：“没什么。”
舒颜也不再多问，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安顿：“等会儿打点滴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好吗？”
她身体前倾，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易潇安点点头：“好。”
“今天的事儿不用再多想，姐姐保证，今后你不会在学校里再见到她一次。”
“也不会再在学校里受任何委屈。”
“她真的会坐牢吗？”易潇安问。她知道这种侮辱诽谤罪带有很大的弹性空间，江琳那边也不会完全无动于衷。但如果舒颜一定要这样，恐怕最终主导权仍在舒颜手上。
舒颜蹙眉，看着她脖子上的那个包扎过的伤口：“看你脖子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
易潇安低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易潇安道：“时间不早了，姐姐也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
舒颜摇摇头：“不急，等你睡着我再走。”
她靠在椅子上，从进医院到现在忙得外套都没脱，极细的黑色腰带扣上反着金属的光泽，两条长腿踩在地上，只要坐在那儿就能让人有安全感。
“小安”舒颜开口道：“其实姐姐今天有些后怕。”
她将环抱着的双手松开，十指在一起交叉了一下：“姐姐在想，如果今天我没有及时赶到，小安会不会就被她们欺负了。”
“不会”易潇安很快摇了下头。
舒颜蹙眉，易潇安靠在病床上，十分平静道：“我在打她之前就想过后果，也许会受点委屈，但最后道歉的或是被开除的，一定不会是我。”
舒颜眉头蹙的更深：“可是她们并不讲道理，如果换颜料没有被监控拍到或者有人故意偏袒，你又该怎么办？”
舒颜做了一种很让人难受的结果假设，易潇安闭上眼睛，像是想了一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该怎么办。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地轻声道：“那我就接受那个结果，为我的冲动买单。”
“……小安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只是想说，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我有什么选择？”易潇安有些好奇地打断她，微微抬眸，静静地看着舒颜。
舒颜愣了一下：“等姐姐回来，或者，给姐姐电话。”
“姐姐看了手机，从你不舒服到考试发烧再到晚上出事，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如果不是于言联系黄玥……”
“我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就能出现在我身边吗？”易潇安问出这么一句话。
她说的是家长会的事情。
舒颜沉了声，手指在腿上敲了好多下，清了清嗓子道：“小安，要收购的“星屿”，有一个人，带着很重要的筹码，跑了。他带走的资料太重要，姐姐得去追。”
她知道易潇安不懂商业上的事儿，尽量用最简单的方法去给她解释清楚：
“谭瑶，她也想收购星屿，所以她也去追，在利益面前，我们只有合作才能使效率最大化。我和她一起去，也只是工作原因。”
“之后没有联系你，一方面是因为那边太忙，另一方面是因为时差怕打扰你休息……”
舒颜创业即高位，她很少需要用心努力给别人解释什么，此刻的别扭和蹩脚都写在了那张精致美艳的脸上。
易潇安垂下了眼眸。
“……”
“小安。”舒颜往前移动了椅子，俯身往前：“姐姐知道你在生气，这件事，的确是姐姐错了。”
“知道了。”易潇安很轻地回答。
舒颜愣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那你能原谅姐姐吗？”
她的声音很恳切，像是在问一个几亿的声音能不能谈成，易潇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有什么立场和理由，不去原谅一个供她吃穿而又身不由己的人呢。
“那就原谅吧。”
像是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时间顾不上这个答案是不是从心，舒颜松了口气，拿起床头的空水杯就要往出走：“你先好好休息，姐姐再去倒杯水。”
“舒颜。”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易潇安的叫声从身后响起。
她回头，病床上的少女神色憔悴，灯光的暖光照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眨眼间颤动，眼中蒙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水光：
“我高三最后一次的冬青赛，不可能再拿到一等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终究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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