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夜雨时身上的伤,等着自己的,还有一个大麻烦。

  何西烛拖着腮帮子看夜雨时,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家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

  夜雨时浑身一哆嗦,吓得刚吃饱后,脸上难得的那几分红晕瞬间消失,苍白的吓人。

  “别送我回去,我不要回去……”她抓着何西烛的袖子,猛地跪在地上,哀求地望着她。

  “我会唱歌跳舞,做饭洗衣服,我读过书,识字,也能照顾人,您留着我做婢女吧,我不要回去,您别把我送回去,求求您……”

  何西烛两手扶着她,奈何使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把人拉起来,她有些无奈地轻拍着夜雨时的背,安抚道:“我没打算将你送回去。”

  “只是那家人说了,他们为你五百两黄金,我虽是王爷,但一时间想拿出这么些钱也有些困难,所以,我就想问问他们到底花了多少,有没有骗我,并不是要将你送回去。”

  五百两黄金真不是什么小数目,夜雨时哽咽着,将何西烛的衣袖攥的更禁,整个人瞧着无助极了:“我不知道……那钱都给了妈妈,妈妈不说,我也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就算了。”何西烛说,“你快起来吧,跪我做什么?”

  夜雨时站起来,被何西烛扶着坐回床上,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何西烛知道自己从前是风满楼的人,但她仍然这样对自己好。

  封茜的人去风满楼问过了,但那的妈妈也一口咬定,就说是五百两黄金。

  何西烛看着自己带去封地的那长长的清单,上面许多都是皇姐给的宝贝。

  其中纯金打造的器具就有不少,五百两黄金她不是没有,就是不想拿出来罢了。

  毕竟你买个美人回去这么多钱,如今这美人被折磨的满身是伤,她还没问那家人要医药费呢。

  何西烛自己想了半天,找封茜来把那家人的底线先摸了明白。

  大商人,什么生意都做,几乎只要想得到的店铺,那家主名下都有。

  家主是个女人,三十来岁快四十了,没成亲,就一个快三十的弟弟,那天在风满楼门口打夜雨时的男人就是,平日里就是花钱,也不干什么正事。

  怪不得要自己跟她姐姐谈。何西烛想,这人也是聪明,知道自己可能聊不过,就把家里的老狐狸派出来。

  何西烛正愁的头大,那边就有人传来消息说,那家主找上来了。

  虽说三十多岁快四十了,但何西烛刚一见面时还真没瞧出来,反正瞧着要比她那弟弟好看许多。

  “草民段富安参见齐王。”她规矩地行了礼,何西烛也没拦。

  “令弟应该是都跟您说了吧,我想从您那买个女人的事。”何西烛不紧不慢的,也没表现出对夜雨时势在必得的架势。

  “已经说了,那个混账东西还敢出言顶撞王爷,实是草民管教不严,还望王爷海涵。”段福安说完,又继续道,“若是一般下人,王爷喜欢自然是要双手奉上才是,只是那夜雨时……那是草民弟弟喜欢,求着草民给他买回府的,只怕若是轻易答应了王爷,他要跟我闹呢。”

  “那您想怎么样?”何西烛问,“要五百两黄金?”

  “您应该知道的,草民也不缺那些钱。”段福安端起茶呡了一口,忽地笑了,“倒是有件东西,王爷身上有,草民又很稀罕。”

  “什么?”何西烛皱眉问。

  “地契。”段福安说,“京都城上京街道的地契,草民可是稀罕的紧。”

  “不行。”何西烛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京都城上京街,那里所有商铺都是由皇帝把控的,那么多皇亲国戚,也只有何西烛,在临走前得了皇帝给的一张地契。

  若是把这个送出去换美人,不出一日,皇帝就能将自己的亲王封号撤去,将她从封地赶回京都城挨骂。

  再者,如果只是段福安此人,她就是要到了那张地契也不一定守得住,想必要这份地契的,多半另有其人。

  会是那个想送自己上西天的皇叔吗?

  段福安一摊手:“那草民真是别无所求了。”

  何西烛咬咬牙,突然抬头问她:“你知道我小皇叔吗?若是那他的消息跟你换,你换不换?”

  这事可不是何西烛见她单身随便问的,听封茜说,段福安当年考科举去过京都城,结果跟人一见钟情,不知怎的还错过了殿试。

  然后何西烛就想起了她似乎有个没什么印象的小皇叔,先帝当故事跟原身讲过,她这个小皇叔害了心上人前途,然后执意要躲去寺庙跟青灯古佛相伴余生啥的。

  何西烛刚看到这段剧情时并不觉得有用,但这会跟段福安的故事一对,便感觉它可能还挺重要的。

  果真,刚刚还对她手中地契势在必得的段福安,突然身子一僵,问:“他还没成亲?”

  心上人丢了,段福安也不是没试着找过,只是一直没找到,又听人说,她这样的家世,哪是皇亲国戚瞧得上的。

  “他出家了。”

  何西烛顶着段福安那包含探究、激动、克制、隐忍、爱意等各种情绪的复杂目光,硬着头皮说出了实话。

  送走段福安,何西烛拿着手里属于夜雨时的卖身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搞到最后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愣是把小皇叔给卖了。

  不过好在,夜雨时是自己的人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回院子,看着正一连痛心疾首,试图清点出五百两黄金的林姨,随意指着一套纯金餐具说:“不用了,夜雨时的卖身契已经拿到了,等下差人把这个送到段府就行。”

  想跟夜雨时分享这个好消息,何西烛连蹦带跳地来到她房前,推开门,却听见里面有低低的抽泣声。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抽泣声截然而至,夜雨时从床上坐起来,她擦干了眼泪,眼眶却还是通红通红的。

  “怎么了?”何西烛担忧地问。

  “我一定,一定会把那些钱还给您的。”夜雨时认真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略微沙哑的哭腔。

  “说什么呢。”何西烛抬手,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是不是又该上药了?你先来,好了我帮你涂后背。”

  一行人又住了两日,何西烛也该起身前往封地了。

  临行前,她站在府邸门口,严肃地问夜雨时在这可还有什么心愿为了。

  夜雨时摇头,同样严肃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能随她去封地。

  何西烛自然答应,她小心地护着夜雨时上了马车,转头对身后的封茜道:“我这次抱得美人归,还得感谢你那天带我去风满楼呢。”

  “哪里的话。”封茜有些遗憾,“只可惜也没机会带你好好逛逛,等有机会吧,你再路过我们这的。”

  “好。”何西烛爽快地答应了,拿了几颗打磨光滑的宝石塞给封茜,又给知府送了个名家书写的折扇。

  知府哪里敢要,连带着催促女儿把东西还回去,只是何西烛跑得快,一眨眼人就上了马车。

  “有缘再见。”她冲封茜挥了挥手手。

  马车上,夜雨时瞧着情绪不高,有些蔫蔫地坐在离何西烛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何西烛关切道,“可是还有什么人想见一面,或是想去的地方?”

  “没有了。”夜雨时抬起头看她,半响,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日王爷救我,本是想跟知府千金去风满楼的吧,都怪我,倒让王爷错过了。”

  “本来是要去的,可救了你,自然就没那些兴致了。”何西烛说。

  夜雨时冲她眨眨眼,好半天才问出来:“那以后要是再回来,王爷还会去风满楼吗?”

  何西烛没明白她这么问是想做什么,还以为是她想回那个曾经长大的地方看看,于是认真思考片刻,刚要开口,就听夜雨时打断了自己的话。

  “王爷别去了。”夜雨时主动靠过来,在何西烛身边坐下,两人挨的很近,几乎没有什么距离,何西烛甚至觉得夜雨时身上撒发出来的药油味有些呛鼻。

  “我就是风满楼出来的人,还是风满楼里最受欢迎的女人,那些人会的,雨时都会,王爷既然都有了雨时,就不必再去风满楼了。”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低低的说话时,一起钻进了何西烛的耳朵,她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脸色通红地看着夜雨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夜雨时脸色委屈,眼中有不甘和害怕,在何西烛看过来时,切到好处地一闪而过,“您不会只喜欢男子,又或是……嫌弃雨时的出身配不上您?”

  “夜雨时。”何西烛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点不自觉的沙哑,“你想我喜欢你?”

  夜雨时身子一僵,垂着头,慢慢同何西烛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是雨时想多了,王爷何等身份,雨时从前只是……只是个……”她有些难过地吸了下鼻子,不敢去看何西烛的脸色,“我哪配喜欢您呢?”

  “说什么呢。”何西烛主动倾身过去,按住夜雨时的手腕,将人抵在马车的上。

  “你真以为我那么好心,宁可花五百两黄金也要救一个陌生女子?”何西烛侧头在夜雨时的耳廓边,轻声呢喃。

  “你该记住一句话,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

  “我早第一眼见你时,就动过那种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