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暴雨入注,头顶惊雷不断。季无端两条大毛腿都光棍地泡在了泥里,满头满脸都是水地震惊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庄少主???”

  梅笑寒也坐地吃惊道:“是啊?连我也不给提前打招呼吗???我觉得可以被提前通知一声的?!”

  庄清流既没淋雨也没湿地躲在梅花阑的伞下眨了两下眼后,很快低头笑了声,伸手冲他们展示已经萌萌哒地缠到自己拇指上的小蛇,道:“是它,不是我,你们怎么能怪我呢?”

  季无端顿时谴责地盯着小蛇:“那它必须付出代价。”

  梅笑寒语气沉重地接上:“巨大的代价。”

  “?”庄清流眼角一勾,“瞧瞧你们这帮人没良心成什么样儿了,我们蛇蛇救了你们,还要付出代价?”

  头顶的响雷这时应景一炸——轰隆隆隆。

  季无端这只贱蝴蝶十分利索地改坐为跪,当即冲小蛇磕了个头,谴责的语气不变:“恩是恩,仇是仇,季某向来分明。”

  这次连梅笑寒也:“……”

  “算了算了。”她顺溜地爬起身,在暴雨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梅某对这种事并不分明,觉着完全可以相抵的,我这份就一笔勾销吧。”

  庄清流低头看着手指上的蛇笑了好半天,又想了想后,道:“好吧。”说着伸手一掏,把梅思归从怀里抱了出来,然后利落地将小蛇三两下挂到了它的爪子上,“宝贝,把它给你玩儿怎么样?”

  小蛇:“??????”

  “现在高兴了吧?”庄清流撮撮梅思归脑袋上的小呆毛,又一亲它,“我们宝贝别难过了奥?”

  梅思归小爪子勾着蛇看了看后,在庄清流脸上乖乖一亲:“啾啾。”示意它好了,不难过了。

  众人:“……”

  姓庄的才是狗。

  梅思萼浑身湿到底地爬起身后,索性就站暴雨里把自己冲刷干净了,然后左右来回望着四周道:“这雨也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我们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先找个地方避雨。”祝蘅凉凉地瞥了伞下的两人一眼后,当先转头就走。

  众人都跟上,在茂密的雨林里边走边抬手试了试运转灵力,季无端很快道:“又回来了?”

  梅思萼也低头翻着手掌惊异道:“不仅回来了,好像运转还更流畅了?”

  梅笑寒若有所思地望着四周:“那说明这个地方本身的灵气十分充沛逼人。”

  庄清流并不在意这个,反正她本身光棍,灵力就等于零。所以只是不时左右转头随便看,手上偶尔撸撸梅思归的毛。

  一行人本来都湿透了,索性也不结屏障,在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

  “……”

  庄清流脚步戛然一顿,心里陡地生出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从眼前茂密地树叶间隙中往外看了好半天后,才诡异道:“怎么说,我这是真的穿到了雨林图在打本吗?”

  看着她的梅花阑:“……”

  暴雨倾泻如大水倒灌,众人耳边都是轰隆隆的声音,除了梅花阑,没一个听清了她的话,季无端当先一脚岔出去地大声道:“去那里吧!”

  祝蘅似乎微敛眼皮地扫了扫他,却没说什么,抬脚往前走的时候,才若有似无地转头,往庄清流脸上看了看。

  庄清流愈往前走心里的熟悉感愈加深重,直到走出重重树叶的错落遮掩,蓦然看到一排结了青苔的石阶时——她猛地垂头闭眼,哗啦伸手撑到了一棵树上。

  梅花阑瞬间一把扶住了她。

  耳边的暴雨声似乎在逐渐远去,阴翳的天空被灼眼的日光取代,庄清流脑子里尖锐一疼后,开始闪现出了一个宛若光幕拉开般的雪白画面

  画面中一个人正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祭坛边的石阶上,只能看到半张短暂剥离了笑容的侧脸,连逐灵和渡厄都被放在一边,未曾近身,头顶一棵茂密的老树正在静谧地开繁花,午后的阳光斑驳落在她的身上,这人缓缓伸出手,落寞地接了一把。

  但光影总是淡淡的,摸不着。

  先一步飞快上了台阶的季无端刚准备回头大喊,忽地脸色一变道:“庄少主,你怎么了?!”

  梅笑寒也连忙走到了跟前问:“怎么回事?”

  庄清流脑中的画面一下被两个人的声音打散了,不由撑住梅花阑的手,缓缓直起腰后恍了一下头:“没事,可能是方才在沙漠里的症状迟一点发作了。”

  梅花阑从背后半搂住她的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头问:“看到什么了?”

  庄清流道:“一百只梅思归在我眼前飞。”

  梅花阑:“……”

  “好啦,就是脑中忽然闪了一下这个祭坛,我以前来过这里对吧?”庄清流也传音问她。

  梅花阑皱了皱眉,却轻声道:“嗯。”

  庄清流想了想,也不多问,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繁花树下的台阶后,随便踩上去道:“走吧。”说着抬头问季无端,“怎么不进?”

  季无端站在台阶最上面,侧身指指面前的祭坛入口,道:“里面很黑,一起。”

  “……”

  一行人很快都顺石阶走到入口前,梅笑寒刚从乾坤袋理摸出一张火符,旁边就唰拉一亮……祝蘅直接用手托了个掌心焰出来。

  “怎么了,不亮?”

  见梅笑寒还不把手中的火符原塞回去,祝蘅瞧了瞧她后,手中的掌心焰忽地腾空而起,一下又变大了十倍,差点儿燎了梅笑寒的头发。

  梅笑寒:“……”这炫耀什么呢?这是炫耀吧?

  庄清流在旁边勾了勾嘴角,问道:“还进不进了?一个手心托火有什么好嘚瑟的,没见过街头卖艺吹火龙的吧?”

  “……”祝蘅凉嗖嗖瞥她一眼后,当先托着火焰走进去照亮,一群人紧随其后。

  这个祭坛外面看起来沧桑古旧,厚重壮美,里面的巨大空间却十分空旷,细长的回廊十八转,到处弯弯绕绕。

  刚拐了两个转角后,庄清流忽然道:“等等。”

  她好像又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煽动翅膀的声音。

  这时,祝蘅掌心焰所能照到的最前方,也悄然出现了一群闪闪发光的鸟——正是在玫瑰林里摘果子的那种鸟。

  梅笑寒这时缓慢往外退了两步,低声道:“这种鸟依古籍所记叫金鸠,有非常强的领地意识,而在遭到入侵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剧烈的魔音,既然它们堵在这里,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硬往内闯。”

  这个祭坛是巨大的方圆型,从外面看一共有四个入口,确实并不一定非要从这里走。

  祝蘅虽然本来并没有往出退的意思,但瞥了瞥梅笑寒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头,随众人一起退出去换了个入口。

  然而从另一个入口进去后,堵在半路的还是有一群鸠鸟。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整个祭坛都被一群鸟占领得当鸟窝了吗?

  梅思归这时忽然展翅而起,嗖得一下飞了出去,好像是要证明成了精的鸟比没成精的厉害一样,很快跟那些鸠鸟光影乱闪地打成了一团。

  片刻后——有着更绚烂羽毛的彤鹤梅思归没有悬念地得胜归来。

  鸠和啾啾,还是啾啾厉害,毕竟多了一个字,战斗力也翻倍。

  庄清流这时取下将众人罩住的隔音罩,抱回梅思归,大喇喇地从那些斗败摊地的金鸟堆中走了进去。

  梅笑寒也跟着走了几步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掉转头地快跑了回去。

  庄清流立马转身问:“……她干什么?”

  梅花阑偏头道:“捉只鸠鸟回去养。”

  “?”

  梅笑寒这人的院子里,好像确实一种鸟只有一只,庄清流不由问身边的梅花阑:“她养的那些鸟要是生出了小鸟怎么办?”

  “养着。”梅花阑道,“那也是独特的鸟。”

  居然很有道理。众人都等在原地,转头见梅笑寒跑回去后,很快蹲下身冲一只被打得掉毛的金鸠温柔道:“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

  祝蘅莫名微妙地用眼角扫了她一下后,目光忽然垂落,无声看了地上那只金鸠一眼,那只本来要死不活的金鸠顿时翻身而起,直接乖乖飞进了梅笑寒的乾坤袋。

  梅笑寒心满意足地起身跑了回来,众人很快接着往里走。

  “既然这些金鸟在这里,那那些‘蛛丝蛹’都被它们叼来放哪儿了?献祭了?”庄清流边走边四下环视。

  梅花阑目光也缓慢转梭:“也许。它们中途要经过那些灵剑的地盘,有些蛹可能是被抢了。”

  “这祭坛这么大,谁知道在哪儿,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啊。”季无端浑身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水,这会儿七拐八弯地绕了一会儿后,实在累得不行了,刚到一个相对宽阔的空旷石室,就走不动腿似的原地一摊,躺平了。

  “……”

  其实刚从沙漠头晕目眩的折腾出来,又淋了这么一场大雨,众人都很累,庄清流看了看头发湿哒哒,浑身快泡发的几人后,道:“好,那就歇一会儿吧,你们都换身衣服。”

  梅笑寒看了看也需要换衣服但还昏迷着的扁鸥后,忽然转头瞧了梅花阑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药丸,背着她飞快弹进了扁鸥嘴里。

  扁鸥很快幽幽转醒,梅笑寒立刻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眨眼小声道:“扁兄,你可以醒,但是不要乱说话,悄悄的。”

  “……”虽然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但扁鸥左右上下地看了看后,很信任梅笑寒地低低嗯了声。

  季无端第一个布结界换完衣服,仍旧穿了条骚里骚气的裙子,死狗一样地歪着墙耷拉头道:“诸位身上有没有吃的啊,季某快饿死了。”

  梅思归正在石室里踱来踱去,闻言很快掉头跑了回来,庄清流在她掏出一把青虫前及时伸手,把女鹅牵回来道:“尝尝这个?”

  季无端很快新奇地从庄清流手上接过一个纸包,扯着一个长条的东西吃了两口后,眼睛一亮道:“这个东西好好吃,叫什么?”

  庄清流:“这个呢,叫辣条。”

  季无端赞不绝口道:“美味。”然后转头,很快热情分享给了身边的暖暖婉婉以及载驳等人,问道,“怎么样?”

  几人都没吃过这样的东西,虽然觉着样子有点怪,但味道并不怪,于是都点点头。

  季无端一下就来了兴致,听庄清流刻意地东拉西扯半天后,当即脑子就被忽悠瘸,跟她签下了五十金的“终生辣条”约书。

  庄清流眼睛一勾,抱着梅思归低头道:“看到没宝贝,以后的日子要飞了,跟着我,带你飞。”

  梅花阑:“……”

  梅笑寒在旁边擦着头发,十分羡慕——五十金?一卖就是五十金?

  季无端败家子似的把玩儿着自己的白玉小印,在手心“啪”,盖了个章后,叼着美味辣条闲聊道:“晏城主,你的小说要是能出快一点,我也愿意提前付你十金。”

  庄清流忽地转头:“她的什么?”

  季无端撸了把湿头发,有些意外道:“怎么了?庄少主你不知道吗?”

  庄清流:“???”

  “啊……”季无端看着她果然很诧异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居然不知道——晏大人的书不仅在众仙门好评如潮,在民间市井也十分受欢迎呢。要说她唯一的缺点吧,那可能是五年只写了两本?”

  庄清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戛然看向梅笑寒后,眼睛眯了眯,半天都没有转开。

  梅思萼以为她是惊异,于是也擦着头发忽然笑道:“庄前辈,端烛君都没跟你说过吗?晏大人不仅是梅洲编撰,整理收集卷宗,掌管梅家诸事,她因为博闻多识,时间富余,以前还经常接别家的业务,调取全天下卷书。”

  “……”

  梅花阑这时偏头看了看庄清流,觉着她可能现在还没有摸清,指不定以前还以为梅笑寒是一门心思在为梅家鞠躬尽瘁。其实梅笑寒这个人,她是因为母族那边十几年前被上一代的败家子舅舅掏空了,所以自从接手了晏家整整一城后,就整天在梅家打工挣钱,回去繁荣城池。

  “唉,可说呢。”梅笑寒道,“庄前辈,之前没你的时候,我一天不仅闲得可以发展副业,就连花阑,她名下每年所赚的钱其实一半都给我用了,自从你回来后,花阑就一个子都不乱花,说是要留着养你。”

  庄清流忽然转头问:“怎么养我?”钱呢?她也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呢!

  梅笑寒微笑道:“她说要都攒着给你买好吃的,你吃的多。”

  庄清流:“……”

  方才不知道去了哪儿的祝蘅这会儿刚好回来了,众人都转头,见她手上居然提着几条新鲜的鱼。

  季无端很快眼睛一亮:“有鱼吃吗?”

  祝蘅没说话,只是挥挥手,直接平地升了两堆火。季无端不仅很快凑了过来,甚至还从乾坤袋里面摸出了一个锅,用仙器吊在了火上。别人吃烤鱼,他居然还要喝鱼汤。

  可就在这时,猝然一声震响,刚换完衣服出来的扁鸥居然莫名其妙地和载驳打了起来,季无端一个震惊抬眼:“你们俩儿怎么了??”

  扁鸥脸色难看地倏地一转头,语气凌厉道:“季宗主,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属下是个什么人?!他之前在白玉蚌内的时候想杀我!”

  众人脸色都微变,目光看向二人。

  这时,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忽然大骂道:“我操了!我真是操了!!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在秘境的时候要杀我!!”

  “……”

  季无端坐在火前皱眉,祝蘅也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他们找进来之前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不过按这两人的说法,他们是想互相杀死对方。

  短暂的叱骂后,两个人又同时闪电般抬手……可两个擅医擅毒的人打起来,居然就是互相朝对方扔蛇扔蝎子。

  一见这架势,所有人都转回了目光,并无人劝架。庄清流十分一言难尽,还手中穿着鱼避开了十米。

  各种东西不停在空中嗖嗖地扔来甩去,扁鸥和载驳两人的一架打得像鬼一样,短暂的交手中,双方互相交换了一波毒物,然后库存掏空,于是约好下次再彼此分享食谱。

  梅思归可能是观众中看得最耐心的,等到两人都打完后,才慢慢踱到墙边,探出爪子对着地上的小虫子低头,左拨弄右拨弄了几下,仿佛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还没等她弄明白,旁边一只摔昏迷的蝎子又醒了。

  梅思归顿时一爪子呼到了它头上,把它拍晕,低头端详了一会儿,又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索性拨给了庄清流。

  庄清流:“?”

  梅思归无辜地瞧了眼她面前的锅,可能是示意炖个蝎子汤喝喝。

  这时,仍旧一脸怒气隐忍的载驳坐到了季无端的旁边,不松口地偏头咬牙道:“宫主,公子,我绝对没有要先动手杀人,是他之前在秘境里……”

  庄清流忽然扬手一甩,装死的大蝎子顿时在空中打着旋地飞进了他嘴里。

  怎么还说说说,人还没救全,没完没了了还。

  即便她堵得够快,坐到了梅家火堆旁的扁鸥还是被激怒了,厉声转头叱道:“祝宫主,季少宗主,我说的话绝对属实,你们调他的虚境一看即知,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任由这么一个自私狠毒还谎话连篇的人一直跟在身边的话,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祸患!你们难道是在包庇他?!还有庄少主,你——”

  “……”庄清流看出来了,这人好像也有点吵,唠叨程度和梅思霁不分伯仲。

  于是,庄少主又拿出了她的小猪佩奇香囊,直接戳到了扁鸥脸上。

  两秒后,扁鸥艰难地话音一转,问道:“这上面绣的是何物?”

  庄清流娴熟地道:“小猪佩奇。”

  佩奇里的香气也娴熟地喷了出来,对面的人很快两眼一翻,甜甜睡了。

  梅花阑的目光却都落在了那个香囊上,看了半天都没转开。

  庄清流眼角一勾,故意转头问:“怎么了?”

  梅花阑抿了抿嘴,目光从香囊上转到了她脸上,甚至还悄然看了眼旁边的人,才传音入密地小声问:“这是你绣的?没有我的吗?”

  庄清流心里天崩地裂地一笑,脸上不动声色,把香囊揣回怀里故意道,“为什么有你的?你不是也有香囊,又跟我没关系。”

  “……”梅花阑翻转烤鱼的手缓慢一顿,片刻后,忽然收回来不管了。

  庄清流顿时有点惊奇地转头看着她:“你是在对我发脾气吗?”

  梅花阑:“……”

  “哈哈哈哈哈。”庄清流笑得好开心,“我们畔畔怎么发脾气也咩咩咩的呢?”

  “……”梅花阑忽然转头,目光似有若无地往架子上瞧了一眼,架子上马上就要焦香酥黄的鱼居然瞬间变黑了。

  庄清流:“?”

  “???”

  这人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她居然用眼睛把鱼烧黑了??!

  梅花阑用咩咩怪的语气道:“怎么了?不是反正也要烤了吃吗?”

  庄清流:“……”想把她头发也用火燎了。

  四周火堆上的香气逐渐飘了起来,大家都吃上了好吃的鱼,只有庄清流面对着一条“炭”默默哽咽

  姓梅的就是暴躁狂,跟她没关系的鱼她也敢毁了让你吃不上。

  庄清流气到头顶冒烟地忽然原地一摊,平躺到地上不说话了。

  这时,地下一颗骷髅头忽然以闻闻香气的模样自己从土里长了出来,跟偏头要找讨茬发脾气的庄清流看了个对眼。

  庄清流:“……”

  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旁边的大佬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把它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哪里深沉地按了回去。

  “别躺了。起来。”梅花阑起身后,很快伸手拉庄清流。

  与此同时,地下又一颗骷髅头忽然嗖得冒了出来,可能因为眼睛方向对准的是梅笑寒,于是毫不犹豫地直冲向她,去抢梅笑寒嘴边的鱼吃。

  梅笑寒震惊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祝蘅反手一箭,直接把这颗头打飞了。

  这个头骨吧唧弹到墙上,又咕噜噜噜滚地后,顿时不依不饶地追上了祝蘅,不断地弹起去咬她的衣角。祝蘅不耐烦地转身一挑,把它直接丢进了火里。

  地底下居然有越来越多的骷髅头紧接着冒了出来,季无端震惊地弹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谁知道在哪里,季公子你还不赶紧起来走!”梅笑寒边跑边道。

  “什么,现在就走?!”

  季无端大惊失色,唰拉看向自己的锅:“我的鱼汤还没喝完啊!”

  众人这会儿都起身跑走了,扁鸥被庄清流两下收进了画里,梅思萼拐过大门的时候还不忘好心道:“你可以把你的锅端着跑啊!”

  “……好主意!”于是季无端很快两手端上了一锅鱼汤,边踢飞围上来的骷髅头边从这间石室里跑走了。

  “方才那间石室……可能就是祭室。”

  梅笑寒跑了好长一段路后,整个人趴墙上上气不接下气地为众人倾情解惑——祭坛祭坛,自然就是祭祀的地方,而在很多地方,祭祀并不只宰割供奉牛羊这些东西,以人、甚至以人头为祭,是很多地方都有的重要风俗。

  “那间石室里可能被砍头过很多人,不过这个地方风水好,一般在风水好的地方起出来的尸骨,也不会成为凶煞,要不然我们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阿弥陀佛那它们就是闻着我的鱼汤香。”

  季无端抱着自己的锅,很快三两口把鱼汤干了。几人也不再耽搁,祝蘅很快托出掌心焰,当先开路道:“那走吧。看来这里不能久留。”

  脚下缓慢地拐过数个回廊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这是到了祭坛的大殿之内,可大殿居然空旷到什么东西都没有,唯有地面纤尘不染,影影绰绰地撑着数根白玉石柱。

  季无端谨慎地看了看后,尝试性地一脚跨了进去,迟疑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大一个祭坛里面居然是空……”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墙壁和头顶都骤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无数幽绿色的光影在众人眼前极致错落地交织了起来,梅思萼惊道:“那些墙壁上面有机关?!”

  季无端戛然在原地顿了好半天,才试探性地继续走进去,望向身边最近的墙壁,缓缓从地底抬头仰望到顶,喃喃道:“不是机关,这些好像是……呃,这些墙壁本身是一个架子,被切割成了无数的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面好像放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是萤石。”

  梅笑寒直直站在墙壁前,看着面前一个幽绿色的小格子,道:“这是用萤石雕出来的——一只龙?”

  “每一个格子里放着的东西不一样?”梅思萼很快嘶了一口气,边顺着墙走边道,“我看到了青鸾,火凤,麒麟……呃,这些是什么?树??草???”

  树是树,草是草,可每一个格子里所放的树和草的样子好像都不一样。

  巨大的祭坛高不见顶,此刻宛若神殿一样细细闪着静谧的幽光,众人都如蚂蚁一般,各自顺着墙壁根往内走,一个个只有手掌大的小格子从面前眼花缭乱地闪过,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放着一个萤石雕出的飞禽或者走兽,花鸟或者虫鱼。这些犹如摆件一样的萤石雕轻灵神秘,栩栩如生,每一个都有着独特的模样,却每一个都仿若曾经鲜活过。

  这里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神殿,殿内供奉着天生万物。

  可是关键是……梅思萼越往内走越茫然,不由小声道:“晏大人,这里面放的东西我怎么一个都没见过?”甚至有些连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梅笑寒平日里博闻多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声音有些低道:“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里这些动物和草木——”

  “这些动物和草木,都曾经出现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灭绝了。”

  庄清流站在大殿中央,面容平静地仰头,脚下极为缓慢地转着圈,将每一个小格子里只有巴掌大的石雕都深深地收揽眼底。

  暖暖和载驳几人都逐渐从墙壁上一个个具体的格子内挪开视线,和庄清流一样仰头旋转,心下难言震撼。

  一行人直到快走到接近大殿中央,一束璀璨的灵光才倏地从地底冒了出来,梅笑寒差点被吓飞,条件反射地一跳,把自己两腿顺拐地趔趄了出去。

  祝蘅只好伸手一抵,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忽然投怀送抱的人。

  梅笑寒:“……”她不是,她没有。

  季无端这时顺着地底的灵光高高仰头,震惊道:“那是什么?祭台吗??”

  梅思萼虽然也很震惊,但是转头道:“季公子,你见过一个校场这么大还能自己浮在半空的祭台吗?”

  季无端心里卧槽:“那这是什么???”

  庄清流抬头片刻后,自然而然地伸手一牵梅花阑:“上去看看。”

  梅花阑低头一看,似乎觉着她很自觉地轻声笑了下,然后原地掠空而起,搂着庄清流的腰带她飞了上去。

  季无端又大惊道:“端烛君你怎么会飞?!”

  梅花阑:“……”忘记了。

  庄清流这时偏头,顺手一抽梅花阑手中的浮灯,把它甩在了脚底,敷衍道:“季公子,你看错了。我们是御剑。”

  众人:“……”

  梅花阑刚带庄清流升到半空,那个巨大的悬空祭台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

  梅花阑略微皱眉,很快动身在半空转了一圈,并无阻碍,也无幻境屏障的波动,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只好转回落地,可是她们刚落下,那束光又忽然从地底照了起来,头顶悬浮的祭台又再次出现了。这次祝蘅也拧起了眉,似乎准备飞上去看看。

  庄清流却忽然低头道:“等等——”

  她很快目光一转,蹲下身,冲着地底刺眼的光束仔细看了片刻……但是刺眼得太过了,实在看不清。但是,“那祭台应该不是时隐时现地在飘在半空,而是在地底下。”

  众人都立马低头,季无端更惊诧了:“地底下?”

  梅笑寒也快速恍然道:“这个祭坛基座很高,里面可能不止一层,应该是下面还有一层。”

  说着众人立马起身,在偌大的大殿边缘四处摸索起来,可是摸索了两炷香的时辰,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庄清流很快转回来,这次冒着要瞎眼的风险仔细冲着那束光凝视了片刻后——忽然召出浮灯,直接将地面给掀飞了。

  巨大的轰隆隆声很快响起,被掀开的地底下果然是空的。众人谨慎地接连跳下去后,发现底下赫然是一个和上面一模一样的大殿,四周的墙壁都是小格子,满满安置着幽绿色的萤石。

  可能是一层不够用,又往上面续了一层。也可能是上面那层大殿不过是个障眼法,底下这个才是真的,因为它的正中央果然有一个巨大的祭台,而祭台上此刻放着的……正是一枚蛛丝蛹。

  一枚?

  众人很快走近,梅花阑握着浮灯轻轻一划,里面又一个年轻的男子露了出来。梅家的四双眼睛都望向旁边,果然长庚仙府的人道:“是载驰!”

  “……”

  是载东载西,可是扁鸥的妻子呢?!庄清流简直心累到……流泪猫猫头。

  祝蘅把人敷衍地从蛛丝蛹里提出来后就不愿意再救了,于是转头两步,又随手丢给了梅笑寒。

  好像这是她家的女仆。

  梅笑寒这次却没有理她,而是缓慢绕到了祭台的另一边,低头摸索片刻后,似乎发现了这个祭台的侧边有一道密门。

  众人很快都围了过来,梅笑寒虽然确定这里应该是一道门……可是对于她一个舞文弄医的人来说,这门怎么都打不开。

  没等庄清流和梅花阑接手,祝蘅瞧了梅笑寒一眼后,两步走近,忽然抬脚一阵猛踹,帮她直接将门踢飞了。

  梅笑寒:“……”

  众人谴责完祝蘅的暴力后,十几只眼睛都一齐直唰唰地看向了门后,就在庄清流分外虔诚地闭着眼睛念叨“蛹蛹蛹,扁夫人蛹”的时候,一阵柔和的光线涌了出来

  梅思萼第一个看着里面惊奇出声道:“不会是壁画吧?!”

  庄清流:“……”

  是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