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想都没想, 脱口而出:“你是我妈还是我爸?干嘛帮你倒?!”

  简以溪问:“不帮?”

  “不帮。”

  “那我要是生病了下不来床呢?”

  “那找医生啊。”

  “那我要是找过医生了,就是不能下床呢?”

  “那上导尿管啊。”

  “你也知道导尿管?”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不是常识吗?”

  简以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毛毛打了个呵欠,“你不说明白我怎么明白?”

  简以溪瞟了一眼对床阿姨, 怕人家笑话,音量又压低了点。

  “就是说,假如我躺着不会动了,但是时间也不长,就一两天, 就急需你帮我,你帮吗?”

  “这个情况啊……”毛毛痛苦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为其难道:“那我就只能勉强帮帮你了, 谁让你离了我不行呢?”

  “这么勉强?”

  “还嫌我勉强?你知道我牺牲多大吗?一般人给钱我都不乐意!”

  “哦……那就这样吧,挂了。”

  “等下, 我还没说完呢。”

  毛毛一听这话, 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还有事?你一大早骚扰我干嘛来的?不会就为了问我个这么个烂问题吧?”

  “我就是……还没问你呢, 你考得怎么样?”

  毛毛还挺机敏:“你别转移话题!”

  “不是转移话题, 就是我没发挥好, 可能要复读, 你呢?怎么样?”

  “啊?复读?我觉得没必要复读,你就算发挥再怎么失常也肯定比我好, 起码一本绝对没问题!”

  简以溪被她这笃定的语气逗笑了,一秒没到又疼得表情扭曲。

  “你又不是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

  “害,咱俩什么关系?对你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一本线……我也不知道, 我只想上清华。”

  毛毛道:“其实也不必非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简以溪不想过多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你还没说你呢?估分了吗?第一志愿有戏吗?”

  简以溪终于成功转移了毛毛的注意力,问完成绩, 又随便聊了两句别的就挂了电话。

  安沐回来时,简以溪已经放下手机,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毛毛虽说最后还是答应了帮忙,可明显答应的很勉强,果然倒便盆这种事,即便是好朋友也会有心理障碍,为什么安沐就能这么坦然?

  安沐看她蔫蔫的,以为毛毛跟她提了成绩,她心情不好,拿了烤红薯掰开了散着热气,吹凉了一小块儿递到她唇边。

  简以溪下意识张嘴,嚼了两下才看向她 ,眼神怪怪的。

  “我要是一辈子都考不上清华,那个秘密你还告诉我吗?”

  安沐失笑,蔫儿了半天就琢磨这个呢?

  “只要是北京的大学,都行。”

  “一定得是北京。”

  其他地方太远不方便带简以溪,而且,风投就不说了,创业的话,她只对北京市场熟悉,其他地方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简以溪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看她的眼神更纠结了。

  纠结了片刻,简以溪又突然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考上清华的!”

  中午养母送来炖的香喷喷的大骨汤,正晾着汤,简以溪就对养母慷慨了陈词。

  大意是,我这次没考好,我想复读,我下次绝对考上清华,等我考上了我就自己打工交学费,我自力更生不花你们的钱,我巴拉巴拉。

  养母气的,上手想拧她,只做了做样子,没舍得。

  “你个死丫头,说这话给谁听呢?就跟我们虐待你不给你学上似的,你想复读就复读,我们啥时候说不让你读了?”

  简以溪嘿嘿傻笑,没忘了解释两句:“我不是不想你们再扒高上低你们辛苦嘛,反正等我上了大学我就勤工俭学。”

  “你先别说什么勤工俭学,你先把伤给我养好了,再乱动,我就让安沐不搭理你。”

  简以溪瞬间瞪圆了乌溜溜的眼,“你怎么也学会这一手了妈?”

  “管用就行,安沐跟我,比你还亲,是吧安沐?”

  大约是简以溪的伤情稳定,又有人搭手帮忙,养母的绷紧的情绪放松了不少,难得竟然还开起了玩笑。

  安沐配合着笑道:“当然了,婶子不嫌弃,就认我当个干女儿。”

  这话一出,养母立马整个人转过身来。

  “那可太好了!我要有你这么好的干闺女,我见人我都得显摆!”

  安沐其实早想过认养父母做干爸干妈,就是没找到合适契机,好不容易遇上了,当然不会错过。

  “那我可就真认了,干妈。”

  养母原本其实并没多当真,就是顺着话说而已,人家安沐大家千金,有钱又有家教,哪儿可能真认她个乡野村妇当干妈?

  安沐这一声喊,把她都喊愣了,那么大岁数了,居然傻乎乎问了句。

  “真,真认呐?”

  “那还有假?”

  简以溪在病床上听了,高兴地亮了一满眼的星星。

  她跟安沐的羁绊又多了一层,能不高兴吗?

  “那我岂不就是干姐姐了?快叫姐。”

  安沐没理她,趁着养母在,借口有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里多了个zdf的手提袋,进来就给了养母。

  “算我孝敬干妈的。”

  养母开始没明白那是什么,掏出来一看,是个沉红的首饰盒子,打开竟是对金镯子!

  养母难以置信地举着那镯子,隔壁床大妈都羡慕地哎呦出了声。

  “这干闺女认得好啊!我咋就没这福气?”

  养母赶紧把镯子装进去,袋子推到安沐面前。

  “这么贵重,我不能要,再说认干闺女,也该是我给你见面礼才对。”

  安沐拉开床头柜抽屉,拿了个半透明的塑料袋,把那手提袋装进去,重新塞回抽屉,转而拉着养母出了病房。

  走到走廊尽头,安沐才道:“别有负担,这也不全是为了干妈,这也是为了简以溪。”

  “希希?”养母怔了下,“关希希什么事?”

  安沐把简以溪重视朋友怕失去朋友这事跟养母简要说了下。

  “简以溪心思细腻,我不想她心理负担太重,这样不利于她恢复,也不利于她复读,我认了你做干妈,就跟她多了层关系,她也能安心点儿。”

  养母琢磨了下,理解是理解,可还是不肯收那么贵重的礼物。

  “认亲归认亲,见面礼该是我给你,你这我绝对不能要!”

  安沐道:“既然认了亲,那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听简以溪说,奶奶似乎对咱们挺有意见,几个伯母姑姑什么的,也都看不起咱们家,尤其是大姑姑,不是总笑话干妈白给别人养女儿吗?

  下次再去奶奶家,你就带着手镯去,回头我再给你买两身好衣服,做个头发收拾一下,堵了她们的嘴。”

  “这……”听了这些,养母的眼角隐约泛了红,她垂下眼帘,眼角的鱼尾纹透着沧桑,“这……这希希也真是,怎么什么家丑都往外说,也不嫌丢人。”

  简以溪当然不可能跟安沐说这个,安沐是为了让养母安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干妈可千万别跟简以溪提这事,不然她该埋怨我了,小女孩脾气躁,我还得哄,再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一直把简以溪当妹妹,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养母叹了口气。

  “你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不过这东西我真不能要,一来,太贵重了,我收了该睡不着觉了;二来,这是你爸妈辛苦挣来的,你就算家里有钱,这么花也不合适;三来,我就算戴着去显摆一下,也没啥意思,都是虚的。”

  安沐笑道:“这怎么能是虚的?我这干女儿是假的吗?只要我是真的,这就是真的。至于买镯子的钱,干妈放心,是我自己炒股赚的。”

  “炒股?”养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我可听说炒股可危险,我们县里毛纺厂的老板就是因为炒股亏得跳了楼!”

  “放心吧,鸡蛋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毁了一筐还有别的,没事。”

  不等养母再拒绝镯子,安沐又道:“其实我是有点想法想跟干妈说说的,就是关于简以溪复读的事,现在成绩还没下来,也不是说一定就考不上,考上了皆大欢喜,考不上的话,我想让简以溪去北京复读。”

  养母怔了下,问道 :“北京复读得多少学费?”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找熟人,花不了多少的,比潍城二外还便宜。”

  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这么说只是让养母少操点儿心。

  “那……那还得麻烦你。”

  “这事也不用太急,等成绩下来再说。”

  养母点头,又提到那镯子。

  安沐道:“刚才买镯子的时候,我看上个转运珠,等回头干妈买了送我当见面礼不就行了?”

  一个转运珠,也就几百块,怎么跟几十克的金镯子比?

  安沐张望了眼病房方向,边说边走。

  “咱们赶紧回去吧,腥汤凉了就没法喝了。”

  镯子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糊弄了过去,安沐送它,并不单纯是想堵三姑六婆的嘴,也是想圆上辈子的遗憾。

  养母一辈子都没个像样的首饰,就结婚的时候养父给了她个金戒指,后来二姑结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硬是耗着奶奶要走了戒指做了陪嫁。

  这类奇葩事还有很多,比如她小时候生病,养父找奶奶借钱上医院,奶奶不给,还把养父凑的钱要走,说自己几天没吃鸡了,要买老母鸡炖汤。

  安沐上辈子就一直特别想给养母买对金手镯,羡慕死那群三姑六婆,可惜还没来得及买,养母就没了。

  这辈子,她原本想着让简以溪给养母买的,这样养母更容易接受,也更合情理。

  可养母的提醒让她想起了奶奶生病的事。

  上辈子她虽说没去探病,可也知道这次出院后,为了方便照顾奶奶,奶奶暂时住进了养父家,住了大概两个月。

  明明大伯已经退了休,时间最宽裕,三伯把自家房子朝街那屋子打了个门,改成门店卖烟酒,时间最自由,却就是塞给了最不方便的养父,欺负养父老实好说话。

  奶奶住养父家,大伯小姑他们周末就会过来,打着看奶奶的旗号,一边装着好人,一边蹭饭,哪个礼拜都得弄两桌喝几瓶。

  他们当然不止是为了蹭饭,主要还是惦记奶奶手里那套房,还有存折上的退休金,不管真孝顺假孝顺,面子工程总还是要做一做的,也省得被人戳脊梁骨。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安沐想趁着送简以溪回家,做点上辈子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而这对金镯子就是必须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