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的深黑,房间外的廊道里偶尔传来夜间护士值班的脚步声。

  房间里偶尔传来季念青和池饮冬断断续续交流的声音。

  快到凌晨时分,季念青揉了揉眼睛,说:“有点困了。”

  “今天你问了我这么多个问题,睡之前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季念青耷着眼皮,强撑着睡意,说:“问吧。”

  “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季念青言语轻顿,说:“应该不那么讨厌了。”

  “那以后可以正常相处了吗?”

  “你这又是第二个问题了。”季念青说完这话闭眼,想起这些日子和池饮冬相处起来的种种,至少对方没让自己反感,于是说:“如果做朋友,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池饮冬清脆的笑,那笑声很短,以至于季念青难以捕捉其中要表达的深意。

  季念青问她:“你笑什么?”

  池饮冬摇头,“没什么,能做朋友也行。”话音落下,池饮冬以为季念青会发表一下感言,结果耳边响起季念青打哈欠的声音,“那我睡了。”

  “晚安。”

  第二日清晨,熟悉的闹钟滴滴声响起。季念青伸手去枕头下摸手机,结果什么都没摸到,耳边闹钟的声音还是滴滴滴地在响,吵闹声将她的睡眠快速驱散。

  季念青睁开眼,嘴里不满的啧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睡的是池饮冬的床,那手机还在另一张床上。

  一直闭眼睡觉的池饮冬忍不住蹙眉,“你去关掉。”

  季念青是个懒货,赖床是她最大的爱好,于是她出声道:“你去关。”

  池饮冬长叹一口气,“做个人吧。”

  她知道季念青懒,但没想到这货能懒到这种程度,自己还有腰伤在身,竟然出言让自己起身去关闹钟。

  “喔,忘了你腰有伤。”季念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真是睡觉睡懵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到床的另一头去摁掉闹钟,紧接着当着池饮冬的面伸了个懒腰。

  伸懒腰时薄而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池饮冬瞄了一眼,季念青的身材好得不像话,细腰几乎盈盈一握,即便没有握过,脑袋里还是忍不住遐想触碰时的感觉。

  再加上她肌肤雪白光滑,就她伸懒腰这空档间,池饮冬眼神越发不自在,不敢多停留,很快便挪开。

  季念青没有注意到她这瞬时动作,自顾自走进卫生间,开始简单的洗漱。

  又是新的一天,又要开始新的工作。

  季念青一边收拾,一边叮嘱池饮冬:“我今天还是下班过后再来,等会儿李姨八点的时候会到。”

  池饮冬点点头,却在看到季念青喷香水时忍不住问她:“你今天和谁有约吗?”

  空气中蔓延着季念青那款香水芬香,对方有些诧异的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池饮冬抿了抿唇,眼神飘忽到窗外,她看着窗外的嫩阴天,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说:“你上班的时候好像不怎么喷香水,好像只有约会的时候才会喷一点……”

  这的确是季念青的习惯,但她向来不与他人谈及此事,倒是没想到池饮冬连这都知道。

  季念青涂好深红色口红,双唇将鲜艳色彩抿开,对池饮冬笑着眨眨眼睛,说:“没想到你还挺心细,连这都知道。”

  “我对你的事一直都很上心。”

  话音间歇,池饮冬的目光一转,落在季念青脸上,她鲜红欲滴的唇色吸引了池饮冬的目光,紧接着池饮冬眼神上移,两人四目相对。

  对上池饮冬那双深墨色的瞳眸,如同深不见底凉幽幽的古井水,季念青喉咙不自觉往上滑了滑,觉得喉眼发烫。

  兴许是池饮冬直白的话语,也可能是她炽热的眼神,季念青觉得自己没由来的不自在。

  短暂的目光交接,季念青很快低头伸手去拿包,目光刻意避开,以免再次和池饮冬眼神交接。

  季念青莫名心虚,再也不敢去看池饮冬,拿起包一副就要出门的样子。

  “上班要迟到了,我先出门了。”

  见季念青站在门口,只露出一个脑袋,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缩头乌龟的场景,池饮冬躺在床上莞尔一笑,“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好。”

  说完这话季念青反手将门一关,飞快走出门外,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刚才和池饮冬对视时那种感觉太过于怪异,竟然没由来的紧张,目光不敢落在她瞳仁上。

  这极其短暂的惊吓很快被季念青平复,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于是加快快步朝医院门口走去……

  抵达医院门口,已经有司机在等候。

  来接季念青的并不是自家的司机师傅,而是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士。

  那男人戴着墨镜,一声黑色西装,身量高而挺拔,看着像是被特意训练过的保镖。

  季念青走来时司机殷切地为她打开车门,季念青长腿往车里一跨,稳稳地坐在了车子的后座。

  司机绕到驾驶位,委身坐了进去。

  他十分客气道:“季小姐,梅阿姨让我先接你去三里亭。”

  季念青微笑着对司机颔首,司机一脚油门下踩,车子很快从医院离开。

  司机口中的“梅阿姨”,其实是季念青的妈妈季云梦的好闺蜜,名叫梅雪。从前季云梦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和梅雪一起玩,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季云梦死后,梅雪还不忘经常约季念青出去吃饭喝茶之类的,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大约半小时后,司机将车停在三里亭门口,三里亭是一个休闲场所,这是季念青和梅雪约饭的老地方。

  车子抵达门口,季念青照常下车后上了二楼包间,推门而入时梅雪早已在等候。

  梅雪是个韵味十足的女人,在等候季念青时坐姿一如往常的优雅,年龄已经快到五十,已经生了一个孩子的她身材还是没有走样。她长相上乘,即便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从她脸颊的轮廓依旧能想象出她年轻时的花容月貌。

  从季念青进入那一刻开始,梅雪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她平日是个严肃的人,但看到季念青时眼角漾起一丝热情的笑意。

  在对季念青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

  “念青,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季念青拉开凳子坐下,对于梅雪的这句开场白已经习以为常,“梅阿姨,又是这句话。”

  这几乎是两人每次见面的时候梅雪都会对她说的话。

  季念青原本坐在梅雪对面,对方却轻拍身旁的座位,说:“念青,坐到我身边来。”

  原本都快要坐下的季念青动作一滞,在听到梅雪呼唤的时候乖巧的挪动身子坐在了她身边。

  季念青是喜欢梅雪的,在她心里,梅雪就如同她母亲一般的角色。

  两人坐在一起,梅雪脸上笑盈盈的,明显很开心。

  季念青问她:“梅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梅雪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

  梅雪拉过季念青的手,如长辈般慈祥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好多了。”

  季念青弯起眉眼浅笑,“前一阵子我去h市的时候买了一些菌类,等会儿我让陈伯给你送过去,你可以炖汤喝,补身体的。”

  梅雪开心的点点头,“念青你比小妹都有心,对我身体的事,还是你最关心。”梅雪说话时特意看了季念青一眼,补上一句:“最近我想出去散散心,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她这么说季念青有点犯难了,一是最近工作很忙,二是她还有池饮冬要照顾。

  似乎看出了季念青的迟疑,梅雪改口:“没关系,最近不行,等你工作闲暇的时候也可以。”

  “小妹呢?她没时间吗?”

  梅雪摇摇头,“她也很忙。”

  言外之意是说要出游就她和季念青两人,印象中在母亲去世后,她和梅雪是一起去旅游过一次的,只不过那时候年龄很小。

  唯一的印象就是梅雪拉着她站在海边哭了好久。那张满是湿泪的脸,季念青至今还记忆犹新。

  回过神来,季念青对梅雪点点头,“那过了这一阵,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对了,池饮冬和你怎么样?”梅雪说话时脸上无波澜,仅是长辈的随口关心。

  “和她相处还挺好的,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行吧。”

  一句话轻描淡写而过,对池饮冬的其它梅雪似乎并不关心。

  “最近是不是和陈隆在合作?”

  季念青颔首,“在签合同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不过还好最后还是和他合作了。”

  “出了什么意外?”

  “合同拟订有误,公司这边失策,所以他找了池饮冬合作,池饮冬让了一部分给我。”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然也不至于让池饮冬拿了大头。”

  梅雪一口气说完这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几句:“我的意思是,生意上能争取的一定要尽力争取,不要被别人抢占先机。”

  “知道了。”

  “以后有什么事,先找我,能给你

  解决的一定给你解决。”

  梅雪说话时底气十足,不过她能说出这话也不算是吹牛。

  a市做生意的,早年梅雪一家也数一数二,虽然现在主要是在c市在做,但多多少少大家都会给梅雪一点面子。

  “好的,我知道了梅阿姨。”

  梅雪严肃的表情稍有松懈,她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好不容易出来,就不谈生意的事了,中午我们去吃点海味。”

  “叫不叫上小妹?”

  梅雪摇头,“她没空。”

  听她一语,季念青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梅阿姨对她的女儿,感觉实在是太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