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青抬头,无措道:“嗯?”

  池饮冬伸了伸脖子,说:“你往下擦,脖子上的皮都快被你擦没了。”

  “喔……”季念青被池饮冬说得不好意思,于是伸手去掀开她的衣服,掀倒是掀了,但衣服就被掀开那么一点点。

  温热的毛巾被季念青捏在手里,指尖偶尔触碰到她如白雪的肌肤,比想象中还更嫩滑。

  她伸进衣服里来回擦拭,毛巾上的水泽接触到池饮冬肌肤上很快又挥发散尽。

  如此反复几次,从心窝到肚脐的那片区域终于被擦干净。

  季念青觉得自己每个动作都如履薄冰,生怕接触到自己不该接触的地方。

  可有时就是事与愿违,越是对什么事情小心翼翼,最后结果就与想象中相反。

  当季念青擦拭到最后准备将手拿出来时,池饮冬好巧不巧刚好偏了偏脖子,她的身子动了动,在季念青手要拿出来那一刻。

  于是季念青感受到手腕处在一处凸点一擦而过,那触感分明带有异样,池饮冬没忍住闷哼一声。

  她这声闷哼让季念青手里的动作停顿,带着些许慌张的神情看着池饮冬,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她竟然触碰到了池饮冬的凸点……???

  季念青心虚的去看池饮冬,发现她并无异样,还是保持先前的姿势。

  “呃……擦完了,可以了吗?”

  “可以了。”池饮冬说话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她的音调明显带着沙哑,声音仿佛到了喉咙就快被掐熄。

  听到她声音的异常,季念青侧目去看她,发现池饮冬竟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双颊也染上了些许绯红。

  季念青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镇定道:

  “手臂和腿还要擦擦吗?”

  池饮冬轻咳一声,手伸向季念青,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季念青看出了池饮冬明显在逞强,估计是刚才不小心的摩擦搞得两人都有点尴尬。

  别说池饮冬了,就连季念青自己都想立马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于是只好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她,对方接过毛巾敷敷衍衍给自己擦了擦手臂,最后关于擦身体这事终于作罢。

  季念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我去倒水。”

  于是她不再多做停留,端起地上的盆子就往卫生间里走,因为步伐太快,季念青磕到凳子一角,吃痛嘶了一声,盆子的水扫了一半到地面。

  躺在床上的池饮冬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了:“猪……”

  季念青本欲去卫生间将盆子里的水倒掉,听池饮冬这么一说,心情瞬间就沉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嘛?”

  “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说了我两次猪了,你池饮冬什么意思啊,我又没干过这种事,出点小差错怎么了?”说着说着季念青索性将手里的盆子直接放在地上,一副“老子不乐意了”的表情看着池饮冬。

  池饮冬立马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刚刚摔倒了怎么办?”

  “那你不能换一种语气吗?你这语气就像是在谴责人一样。”

  池饮冬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没有谴责你的意思,就是有时候看你这样我又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那你换一种语气说啊。”

  池饮冬低头,语气比先前还轻缓了些,再次解释道:“好吧,我担心你,害怕你有什么事,下次做事情的时候小心点,可以吗?”

  她换作这样的语气,季念青表情才稍有松懈,“那不就对了,说话好好说不行吗?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季念青委身去端起地上的盆子,转身去了卫生间,途中嘴角忍不住漾起一丝浅笑。

  遇到池饮冬认错的时候,止不住心里一阵酸爽。

  季念青进了卫生间,池饮冬又提出要求说自己要刷牙。季念青狠狠的咬咬牙,恨不得把池饮冬撕成碎片。

  这人还真的把自己当老祖宗了。

  心里不爽归不爽,季念青还是去帮她挤了牙膏。

  一番忙碌过后,池饮冬的一切才安置好,季念青觉得精疲力尽,草草的冲了个澡便准备要睡觉。

  临睡觉前特意看了眼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

  她对池饮冬说:“我困了,要睡了。”

  “好,关灯吧。”

  说完这话季念青将病房的灯关上,几个大跨步冲到自己的床边,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躺上床过后,季念青困意袭来,眼皮开始发重。

  临睡觉前她只觉得眼前恍恍惚惚,房间寂静又漆黑,很是助眠。

  夜色深浓,池饮冬耳边传来季念青有节奏的呼吸声。

  躺了一个白天,此时池饮冬一点都不困,她侧目看了眼季念青,这家伙估计是真的累了,不然不可能睡得这么早。

  看不清季念青睡觉时的神情,但这样的夜晚还是让池饮冬感到微妙。

  有很多个夜晚,池饮冬都期盼着能和季念青一起共度,最后都只是泡影幻想罢了。

  认真说,池饮冬觉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感情会憋这么久。

  一直属于众人眼中之星的她却一直都无法捕捉季念青的目光。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池饮冬才羞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另一方面,她觉得或许那个时候正值青春期时候的自己也是内敛的,或许是表达了,但神经大条的季念青却没有感受到那种信号。

  而如今在表达内心过后季念青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反感自己。

  池饮冬长长的舒了口气,觉得在感情这方面大概是自己太胆小了。说出来之后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池饮冬失眠了,季念青却睡得很熟,很快她进入梦境。

  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择床的原因,季念青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黑色的长发,精致的面容,肌如白雪,眼神妩媚勾人,那女人正躺在沙发上,梦中正在同季念青对视。

  季念青仔细看她,她对季念青笑了笑,于是季念青越看越入迷,恍然之间发现她与自己竟然有几分相似。

  直到看到她脖颈处有一道绳子的勒痕,季念青瞳仁蓦然睁大,回忆上涌,在梦中喊了一声——

  “妈!”

  这声清晰的呼喊从梦跨入现实。季念青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脏砰砰砰的狂跳。

  池饮冬还没睡,听到季念青这么一喊,不可避免的心脏也像她一样狂跳,想要起身去到季念青身边,但腰间拉扯的刺痛感袭来。

  “梦到阿姨了?”

  季念青眨了眨眼睛,眼眶微润,只道:“嗯。”

  “还好吗?”

  “又梦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

  池饮冬长长叹出一口气,心情复杂。季念青的妈妈是自杀而死的。

  “要过来和我睡吗?”池饮冬尽量

  语气柔和,拍了拍身侧的床,邀请季念青来她旁边睡觉。

  “不了,就这样睡。”

  池饮冬正色道:“你过来吧,床够大的,我们聊聊天。”

  季念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池饮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几秒钟过后只听见她掀开被窝的声音,接着地上的拖鞋轻微响动。

  季念青拖着步子到池饮冬身边。

  池饮冬再次拍了拍床,柔声细语:“上来吧。”

  很快池饮冬感受到身侧躺下一个人,两人都很纤瘦,所以空间并不拥挤。

  只不过池饮冬一直保持平躺的姿势,她想要侧身去抱抱季念青,但条件不允许。

  于是只能伸手去摸季念青的手,在床单上一番寻找,最终触碰到了季念青的手,她掌心还带汗,明显是先前噩梦过后的后遗症。

  池饮冬捏住她的手,扣住她的手指,在她指节上细细摩挲,想要以此缓解季念青的情绪。

  季念青吸了吸鼻子,细声嗫嚅道:“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了。可是每次只要梦到她,就是那个场景。她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话音刚落,季念青感受到池饮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像是安慰道:“嗯……我懂你那种感觉。这件事,估计给大家都留下了阴影。”

  说起季念青的妈妈,也是a市出了名的美人,姓季,名云梦,所以季念青是随母亲而姓。

  可惜季云梦红颜薄命。

  很早以前她自由恋爱认识了季念青的爸爸,是萧家的一位花心公子,叫萧翎。

  萧翎风流倜傥,摘得无数女子芳心,最终还是被季云梦的美貌折服。

  两人很快结了婚,也有了季念青。

  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结婚之后萧翎旧习难改,在季念青出生过后,萧翎又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潇洒生活。

  这也是大家一直认为的,季念青妈妈自杀身亡的原因,大概是受不了萧翎在外面处处留情,最终忍受不了,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口无对证,在季云梦死后的第二年,季念青的爸爸不幸因车祸身亡。

  所以大家都觉得季云梦死亡的真实原因是因为萧翎。但这只是一个猜想,没有办法证实。

  这事对季家和萧家的关系影响很大,原本交好的关系,因为这样闹了一出,季老爷子火冒三丈,选择直接和萧家绝交。

  两家现在还是生意上的竞争者,互不相让,似乎萧家的人对于季家也很是埋怨,觉得自家儿子的死和季家脱不了干系。

  池饮冬思绪飞远了,这些事是听大人讲的,具体几分真假也不清楚。

  直到她听到季念青小声的啜泣声,她才将自己拉回现实。

  手还拉着季念青的手,先前冰冰凉的手因为被握住而有了温度。

  只是季念青的哭还是让池饮冬心酸不已。

  将身侧的纸巾抽了两张纸,轻轻去擦拭着季念青眼角的泪。池饮冬手其实也不太方便,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季念青的眼泪不多,但还是浸润了半张纸。

  一边替她擦眼睛,池饮冬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头发。

  “小季,都过了。”

  季念青吸了吸鼻子,音量小而颤抖:“希望不会真的是因为我爸。”

  萧翎不是个好丈夫,但一定是个好爸爸。

  况且两人都死亡,具体的情况是否像是季老爷子说的那样,季念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年来,季念青每每回忆到这里,都觉得母亲不应该是一个会因为这种事而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所以这事一直都让她心头堵了一块。

  “池饮冬……”

  “嗯?”

  “你觉得大人有没有骗我们?”

  “骗我们什么?”

  “总觉得我妈死不是因为我爸,感觉我妈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喜欢我爸,没有喜欢到那个程度。”

  “是这样的么?我爷爷跟我说的是很喜欢。”

  池饮冬听的版本的确是这个,说是季云梦喜欢萧翎喜欢到死,没想到最后真的死了。

  季念青摇了摇头,她小时候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印象中母亲对于萧翎的种种都没有那么在乎,尤其是晚上萧翎喜欢出去玩这事,季念青觉得季云梦是真的不在意,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但是小不代表没有记忆。

  “我妈肯定没有那么喜欢,而且我甚至怀疑……”季念青拉长了声调,明显对接下来的内容有些犹豫。

  从她的音调中池饮冬感觉到她情绪没有先前那般激动了,于是问她:“怀疑什么?”

  “我怀疑,我妈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

  “你这话有什么依据吗???”

  季念青凝思,道:“就一种感觉吧,印象中小时候她总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喝下午茶,有时候,还有一个女的。其实我妈和我爸婚后的交流不多的。”

  “那也不能说明你妈妈喜欢别人。”

  觉得自己越想越乱,季念青眉头从一开始蹙起过后就再也没有松懈过,“总之,我从来没有信过外公他们的话,我不信的。”

  池饮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到底是怎样的,不再去追究了。”

  “可是我睡不着了。”

  季念青眨了眨眼睛,的确是困意全无,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问池饮冬:“你困不?”

  “不困。”说这话时池饮冬其实已经有点困倦了。

  “我想和你聊聊天。”季念青第一次萌生出想要和池饮冬交流的想法。

  “你说吧,我听着。”

  “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就好奇。”

  “嗯……就还挺一言难尽的吧……”

  季念青轻轻推了推池饮冬肩膀,“你这算什么回答?”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的,反正我觉得你挺傻的。”

  “你的意思是我没脑子?”

  这话刚出口,季念青就听到池饮冬噗嗤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总感觉你在骂我。”

  池饮冬睁开眼睛,顺带眨了眨,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以免季念青说她回答不走心,她正色道:“好了好了,你挺聪明的,就是比我差了一点儿。别人应该也欺负不到你,但就是容易心软,这一点若是遇到图谋不轨的人,你就很容易被骗。”

  “图谋不轨”这四个字,季念青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出的人是柏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柏芥这人在她这里已经完全失信了。

  “呃,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柏芥来找了我。”

  “然后呢?”

  “她跟我说了些事。”

  池饮冬眉头轻轻跳了跳,觉得和那人沾边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事?”

  “她跟我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然后找我借钱。”

  “喔,她是不是跟你说我拿钱收买她,说我和她接吻什么都是假的?”

  季念青惊诧,“你怎么知道!”

  池饮冬笑笑,说:“她不止一次拿这个威胁过我了。”

  虽然知道柏芥这人人品不怎么样,但听到“威胁”二字时季念青还是心里有点不舒服,难以想象她是以何种语气在对池饮冬说话的。

  “那她说的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总之你少和她接触。她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单纯的。”

  “我没觉得她单纯,她告诉我说她欠了不少贷款,要向我借一百万,这数字也不小啊,我怎么可能随便就给她,借贷倒是挺让我惊讶的,我以为她不会做这种事。”

  池饮冬沉默,她前不久才给了柏芥一百万,当时给的时候算是对于这事的终结,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在外面还有欠款。

  “嗯,别借。以后关于她,直接拉黑就行了。”

  两人说话时双手还交叠在一起,谁也没有挪开。

  池饮冬时不时用手指在季念青掌心画圈圈,似乎对于这样的接触很是享受。

  只听季念青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对了,池饮冬,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季念青说话时朝她靠近了些,身上带来些许淡淡的馥郁芬香,那香味飘进池饮冬鼻腔里,惹得池饮冬眯了眯眼,像是很沉迷这味道一般。

  池饮冬声音懒懒的,回她:“嗯……你说。”

  “你腰上的旧伤,真的是跳伞弄到的吗?”

  季念青这么一问,池饮冬眯着的眼睁开,黑暗中她的喉咙滑了滑,她其实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对于季念青这样面对面的提问更是不知道怎样掩盖过去。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问题。”

  “不是。”

  “那是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被人打了,并且不知道是谁打的,你信吗?”

  季念青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是真实发生的,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到现在也没查出来。”

  听池饮冬这说辞,季念青第一反应就是问她:“你惹到谁了吗?”

  下一秒又觉得不可能,像池饮冬这样的身份,就算惹到了谁,那人估计也不敢直接打人才是。

  季念青脑袋里开始疯狂搜索,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谁可以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