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嫁”给死对头>第38章 离开

  初晨。

  黑夜被彻底撕碎,温煦的阳光自东方而来。

  唐笑站在山顶,遥望远方,心中一片荒凉。

  风过,发丝飞舞。

  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唐笑并未回头便已猜到了来人。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一阵脚步声过后,她忽然觉得肩头一沉,一只白净的手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那永远一成不变的语调,“就算要见,何必这么早。”

  唐笑垂眸,看了一眼肩上的斗篷,她抿了抿唇,默默将斗篷脱了下来。

  凤翎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坐在那儿,注视着唐笑之前注视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抱着那斗篷,唐笑摆着一副漫不经心,毫无所谓的样子。

  凤翎收神,应道,“想着你此番寻我,应该是准备离开渝阳了,便来看看。”

  闻言,唐笑忍不住苦笑喃喃,“你倒是还挺了解我。”

  说罢,凄冷山顶只余飒飒风声掠过二人。

  良久,唐笑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快要冻掉了,她这才转过身,面向凤翎道,“我要离开渝阳城了。”

  “嗯。”

  “临走前,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

  看着没有半点儿反应的凤翎,唐笑自嘲地笑了笑,但也并未心急,只淡淡开口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人都是有感情的,所以我追着你,缠着你,闹着你。但凡在你身上,能看到一丝普通人的情绪,我便也满足了。”

  “可是三年了,我终于明白我自己有多蠢,而我也明白了,这世上……真的有人是没有感情,没有心的。”唐笑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凉意自鼻尖直灌脑门,让她瞬间从悲伤之中清醒了过来。

  压下了眼底翻涌的泪,唐笑微微偏头,不愿凤翎注意到她微红的眼角。

  不过,也可能是她多虑了。

  凤翎怎么会注意她的神情和变化呢?

  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后,唐笑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当真为我自己感到不值,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三年,不顾家人劝阻,只想着抛出去就是为了能够多看你一眼,只可惜……”

  “呵,是我想太多了。”唐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只是最让我后悔的,就是当初我便应该听爹爹的话离开渝阳城,再不济,我也不应该在你成亲那日去找你。”

  “只是……”唐笑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明明已经极力控制了,可是难过的情绪却好像入夜时的黑暗一样,无从阻止地将她整个人吞没。

  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唐笑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脸,“当初若非听李潇说,平和亲王可能有意谋反,而你嫁给蒋有余便很有可能会受到牵连,我也不至于想去毁了这件亲事。若非我知道你断然不会听我劝告,我也不至于想出那么烂的法子来毁你的亲事。若非……”

  唐笑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一直都没有出声的人。

  到现在了,她还依旧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嘴角,连眉头都没有动过半分。

  她就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迎风而立,无情无欲。

  “我所做一切都为你,而你……可曾为我动心过一丝半毫?”唐笑噙着泪,试探着问。

  只见凤翎垂眸,一抹阴翳落在她的眸中。

  她那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是怎么都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唐笑惨淡一笑,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凤翎啊,我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你难道连一句想说的都没有么?”

  话音落下,咧咧寒风下,凤翎扭过头看向了唐笑。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偏偏配上了一个冷漠的性子。

  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就在这时,凤翎轻启红唇,字字铿锵道,“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了武宁儿。”

  刹那之间,唐笑感觉如遭雷劈一般,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酥麻感,随后便是痛,便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而她却是笑了,“是啊!”

  没错!

  她所做一切,都因武宁儿而起,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凤翎而做吗?

  三年了!

  三年过去了 !

  在唐笑的心里她早已分不清武宁儿和凤翎的区别,她亦分不清楚,自己所做那一切时,到底在乎的是武宁儿还是凤翎。

  可偏偏面前这个人不懂。

  呵。

  她又懂过什么呢?

  唐笑又退了一步,心中的凉此时已然随着这冬日初晨的风而冷冻成冰。

  “若能再来一回,我定然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凤翎啊……”唐笑轻柔唤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若我说,我做的一切都为你,那你……可会为我动心一回?”

  风吹过,吹散了这三年里的一切。

  望着面前那个不发一语的人,绝望的自唐笑那弯弯的唇角蔓延开来,直到最后连她眼底最后一点儿光芒都一并吞噬。

  算了。

  何必为难自己呢?

  她就是这样的人了,又何必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唐笑合上眼,默默又后退了一步。

  “凤翎,我恨你!”

  再退一步。

  “若有来生,我定然躲着你,再不与你相见!”

  再退一步。

  “凤翎……为我流一滴泪吧。”唐笑哀求地看着凤翎,“求你了。”

  风掠过。

  那个穿着水蓝色绢面棉袍绣着银丝暗绣的女子,忽然脚下一空,抛开手中那件沉重的斗篷后,她便如同落叶一般朝着茫茫山下坠去。

  空荡荡的山顶,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不!”

  那道素来稳重的黑影,如今慌了神,朝着山崖边奔去。

  可是除了接住了那件张开犹如阴云一般的斗篷之外,她已然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但凤翎还不死心地挥出袖中丝线,可就在这时,两枚暗器自下而上隔断了丝线后便稳稳扎进了一旁的泥石之中。

  凤翎瞪得浑圆的瞳,顿时骤缩。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犹如翩翩仙子一般的女孩儿直直朝山下坠去,渐渐不复踪影。

  凤翎的脑中盘旋着唐笑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凤翎,为我留一滴泪吧,求你了。

  ……

  那语调充满哀求,充满绝望。

  片刻间,凤翎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从她喉中涌了出来。

  “噗!”

  那散落的血,如梅花般溅落在地。

  为什么要这么傻?

  为什么?

  那素来平直的眉头,如今痛苦地皱在了一起。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低落在了泥石之中。

  凤翎握紧了拳头,痛苦溢于言表。

  随即,她果断起身,翻身上马——

  岳丁山下是条河,兴许、兴许还有希望……

  清晨的风还没有褪去黑夜赐予的凌冽,所以呼在脸上格外的疼。

  昨日才受的伤,此时在策马疾驰之下已然微微裂开,血珠正不断地往外渗,浸透衣衫。然后再经由这冷风一吹,整个人便泛着透心的凉。

  可是凤翎顾不得许多,她趴在马背上,眼中只有那条下山的路。

  路的尽头,是山下那条河的下游。

  可是就当她觉得一切都近在眼前的时候,她却是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知觉,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

  *

  “你说你,编排了那么多戏,都快把老夫给累死了!”满头大汗的老头儿,坐在马车上面抬着脖子喝酒。

  一身素缟的唐笑,一脸沉静地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摸着土堆,爬到了地上。

  她也不劳烦老头儿,便自己动起了手,将边上那个穿着水蓝色绢面棉袍绣着银丝暗绣的尸体摆到了棺椁之中,然后默默将土,堆了上去。

  “好了,我们走吧。”忙完了一切,唐笑拍了拍手,站到了老头儿的身边。

  老头儿睨了一眼唐笑,忍不住眯着眼睛,促狭地笑道,“你说你,要假死便假死把,搞这么多阵仗干什么?又是跳崖,又是落水,又是埋尸的。我也没见后来有人来看你呀……你倒是说说,那天一大早,你去山顶上是去见谁了?”

  “没谁。”唐笑低垂着头,眼底一片阴翳。

  她默默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然后拿起马鞭,朝着马屁股挥了过去。

  马蹄声起,渐行渐远。

  “喂喂喂!你知道老头子我要去哪么?”

  “离开渝阳。”

  “是是是!是离开渝阳,可不是这个方向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假死一回就疯了,快把鞭子给我!给我!”

  ……

  吵闹声下,本是疾驰的马车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唐笑扭过头,扭过头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渝阳城,心中一片沉静。

  她本想着在凤翎面前跳崖,或许能够让凤翎心有愧疚。

  但事实上,凤翎除了在最后时刻露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唐笑盘算的很好,她因为之前总是胡闹,与城中几个恶汉交手,知道岳丁山崖的中间有个山洞,若是跳崖,只要有人帮忙,便可半路拦截,躲入山洞之中。

  她假意跳崖,然后落入山洞后,便赶紧去了山下,吞下药丸,装作落水死去的样子。

  按照计划,唐笑觉得凤翎应该会冲下山来,将她的“尸首”带走,然后埋葬,最后才是老头儿来掘坟的戏码。

  但事实上,老头说根本没有来找她,而他怕府衙的人将她丢去乱葬岗,便只能自己上前,按着戏码独自埋尸,直到约定的时间,他再挖开坟,将她救出。

  去车厢里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的唐笑,坐在马车里,看着窗户外头的景致,心中空空一片。

  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

  事实上,她早就该直到的,以凤翎的性子,她又在乎过谁呢?

  以死相逼的愧疚,应该也不会存在吧。

  不过也好,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少在那个人眼里,缠了她三年,闹了她三年的人已经死了。

  那么,唐笑对渝阳城最后的一丝不舍也已然割舍。

  “丫头,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么?”老头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唐笑收回思绪,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打开了车厢门,坐到了老头的身边。

  她看着前路茫茫一片,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打算——就算有打算,应该就是在你那儿等死吧。”

  “呸!你是在说老夫的药有毒还是怎的!”老头儿横了一眼唐笑,见唐笑双眼无神,满眼凄冷。

  他将手中的缰绳塞到了唐笑的手中,认真嘱咐,“好好驾马车!”

  说完,他又拿出了酒壶,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爽得眼睛眉毛都飞了起来。

  “其实吧,你得往好处想。比如说……你在我那,不仅没死,还学得了盖世武功之类的,岂不妙哉?”

  唐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一声不吭了半晌。最后想想这样怕是太不给老头儿面子了,便很是敷衍地给了一个“哦”字。

  “……”

  老头儿气煞!

  “那你家人呢?你当真是放下了?”老头儿气得把酒壶都收了起来,“一点儿念想都没有?”

  有,当然有了。

  “只是之前那些年,我与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如今他们终于摆脱了我,我又何必再去给他们徒增烦恼呢?”唐笑说的惆怅,脑海之中不断盘旋着当初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样子。

  老头儿闻言,忍不住皱眉,“你这丫头,既然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好,那便应该想法子做得更好些去弥补才是,哪有直接放弃的道理?”

  说着,老头儿双手背到脑后,目光深远道,“之前你在牢中等死,兴许当真是没了希望。可眼下……老夫可从没有说,要拿你的命啊!”

  唐笑将老头儿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你是说,我不会死?”

  “自然自然。”

  “我还能再见到我的家人?”

  “自然!”老头瞧见唐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光闪夺目起来,顿时便笑了,“只要你帮老夫治好了那人的病,老夫自然放你离开!不仅如此,老夫还将毕生所学全部交给你。”

  “……”

  天上能有这般好事?

  唐笑不信!

  她郑重问,“什么病?”

  “不言症。”

  ???

  “不会说话的毛病,那是天生的。”唐笑忽然觉得老头儿在耍她。

  老头却是摇头,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不,她不是。”

  一月后,唐笑在老头儿的指引下,一路向南,到了洛城外的一处竹林。

  洛城与渝阳城不同。

  渝阳城这会儿还浸润在冬季的萧索之中,而身处在南方的洛城此时已然有了春的痕迹。

  唐笑跟着老头一路穿行,最终在竹林身处瞧见了一个院子。

  “我回来啦!”老头的声音离充满了兴奋。

  随后,伴随一阵响动。

  院子门打开后,首先映入唐笑眼帘的,竟是一张清秀寡淡却不失优雅气质的绝美容颜。

  但让唐笑最为惊诧的是,当她目光向下扫去,她竟在那女子的月夜色长裙之下,瞧见了两个车轱辘。

  作者有话要说:有心底人来啦!

  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呜呜呜呜……

  何必单恋那一枝花,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