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和凯里·孔德在安排好关于頔的小范围生产后就离开了。我们没办法安排大规模的生产，只能在孔德家族的领地里进行，材料，人工，他们至少还有不少现成的，新能源的开发还尚未完全成熟，且因为受到迪伦·威廉姆斯的阻碍，相应的配套设施也并没有开发出来，于是这些任务就落到了罗杰的头上——他在这方面可是专家，想想当年在安格的时候，他们实验室的产能，是连杰森都震惊的程度。
罗杰的回复简短，但是能给人带来力量：“这简单，只要有頔的实物，我就能想出办法来。哦对了，比尔和你们说了什么？”
那天发生的事，在拉法尔的尸体被清理干净后，就再也没有人提及。我甚至不愿意去知道他的身体被埋葬在了哪里，只有鞋面上的一滴血渍时刻提醒我这一切。
让本就不怎么和我说话，如今他显得更是沉默。我专门与他谈过一次话，问他对于拉法尔的死有没有任何想法，他缄默，也没有任何行动，显得我像个自言自语的小丑。我偷偷跟着他去了埋葬拉法尔的地方——或者说，是他将拉法尔的骨灰放飞的地方，他在那棵树的树枝上绑上了拉法尔的袖章。
我离开了那里，并不打算再与他多说什么。雅各布对于我的行为非常不解，已经到了连夏洛特都发现了我们之间嫌隙的地步。他很难向一个小女孩解释些什么，但是她还是来问我了。
“拉法尔在哪里？”
“我杀了他。”
“为什么？”她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他对我很好，他不是坏人。”
“但他是蠢人。”我说，“他被人利用。”
我不知道这样教育一个孩子是不是很好。我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我也更没有可能去做一个母亲。毕竟，那些被我带大的孩子，现在已经怎么样了呢？
我也是愚蠢的，毕竟我也被人利用着，不断往下跳，往下跳。
-
无论怎样，虽然最后达成的效果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好，但至少有所起色。冯对于这个结果也表现得很淡然，至少方舟可以维持下去了，他说。
但暗流仍在涌动，陌生的河流，谁也不知道前方什么地方会触碰到一块能砸碎船底的暗礁。
既然这边情况稳定了，一切就可以交给凯里·孔德自己处理。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回到帕尔托之心，去救出还扣押在那里的拉姆，还有我们的军队。对于我们的搜捕，已经渐渐平息，或者说是，弗朗热干脆就是冷处理了。他现在更操心那些疯狂的暴民，他出面，意在稳定民心。
那是他们所追捧的明星。他要用花言巧语来维护自己在民众心里的形象，或者说，他要满足他们的幻想。
真是辛苦啊。
前往帕尔托之心的路程显得短暂起来。我一路上都在思索，做那些事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目的又是什么。每一件事都环环相扣，互相影响，这让我的思考变得冗杂起来。
唯一的解法，就只能抛弃所有的干扰因素，于是，就只剩下我一个。
只剩下我一个。
我突然想起阿芙拉的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守规矩了？”
对啊，有什么想要的，我从来不都是直接去取？我看过谁的脸色？弱肉强食的世界，谁先占得先机，谁才能成活！
我们抵达帕尔托之心已经是深夜，我们在政府大楼前自投罗网的行为，炸醒了整个桑塔。被拘捕，再到与深夜醒来的首长面谈，总共只经过了两个自然时的时间。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弗朗热却仿佛老了好几岁一样。
“辛苦了，弗朗热首长。”冯与他寒暄，“关于会晤当日的事，我们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我想，贵国应当不会愚蠢到那种地步，连是什么人从中作梗都查不出来。”
希伯来·迪布瓦，那个头发花白的总书，他露出了惊诧的眼神——对于冯针锋相对的无礼。
冯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我是流氓，他不是。桑塔也可以不是。唇枪舌战，他会更擅长。昨夜我们还是阶下囚，等到白日，我们带着拉姆等人脱身离开。接下来，方舟会行驶至夕霞港海域，我们将会在那里接手第一批货物。
当然，我们也带了不少材料以及成品回去，罗杰喜悦极了，他甚至举办了一场派对来庆祝这些东西的到来——比他当年那本大部头的机械入门书还要宝贝。
我不知道他的审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甚至在方舟上1比1复刻了一个和在安格时一模一样的废墟酒吧！他说他怀念当时有酒精、有疯狂的音乐的感觉，那能让他的产能再提高百分之一百三十！
“让我们庆祝新科技！”
在这场派对上，他展示了目前的进度，已经有一些能够使用頔的武器样品被生产出来了，只是它们的外观以及精确度还需要再做调整，之后就是不断地投入试验、调试、投入试验、调试……但留给我的计划的时间不算太多，罗杰喝大了，他摇晃着酒杯——那里面甚至还装着不少的酒——大概以为那是他的脑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第二天他在酒吧的桌子上突然醒来：“老实说朱迪，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Who？”我问，“是谁家的，方舟上的人你不是几乎都认识？”
他摆动着食指，看来人醒了，酒还没有醒：“不是。”
“是科学，美妙的科学……”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前方不知哪个角落的灯光，蹒跚行径，“我在研究頔的时候，感受到了它的美好——我觉得我这辈子不再需要触碰那些低级的欲望了……”
“呃好了，你先坐下……”我站起身来想去扶他，结果罗杰踩到了地上的一个酒瓶子，他非常倒霉地跌倒在地上。
该死。
他是真的很爱自己的事业。在说起这些时，语速变得飞快：“你看看这些东西！只要这么一点点頔，就可以创造出之前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怪不得那么多人会想得到它，比尔只用一点点的概念，就可以笼络人心。”
“他跟我说这是玄学的科学发展。”
“哦是的是的，这是魔法。”
一把发射器——我看得出来，是拿以前烧杜瓦的发射器改的，还真是会举一反三偷工减料。他让我不要拘泥于形式，而后站在了发射器后面。
“不要站在那里……除非你想为了科学献身的话，过来，过来。”他按下一个按钮，发射器的瞄准镜内出现了一个硬性材料，他弄这个东西一开始是想用来实验武器威力的，后来就投入了方舟的外体建设中，这样能使方舟即使到了更深的地方，也完全能够抵抗水的压力。
“这里，我把能量阈值调到最低，这样能在我们可控制的范围内。你大概看一看。”
我才注意到，这间实验室周围摆放了好几个小箱，反正是容器，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罗杰让我按下发射扭，下一刻，那高硬度材料上火花爆闪，我听到哪里有金属碰撞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掉在了哪里。
“找一找，说不定在哪个盒子里。”罗杰随意地翻动手边的盒子，我去看那枚个被烧灼出不规则边缘的材料，那么厚的东西，竟然被硬生生打穿了。
“啊找到了，在这里。”他跨过地上一堆杂乱，手里捏着一块黑炭一般的物品，“从那上面被打下来的。”
“弹进来的？”
“不，我们经过多次试验，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总结出了差不多180多个落点——这些落点是固定的，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之后，我们根据这些数据倒推出公式——”他给我看了一个计算量明显非常庞大的算术系统，“别被吓到，这些你也能做到。”
“你最好打消把你的姐姐，当做算术机器的念头。”我警告他。
我们在这间狭窄的实验室里游移，他向我展示了他们对于頔的研究的每一步，他们是如何从那么多的落点，根据控制能量的发射，最后精确到目前这21个落点的，这其中又是怎样的原理。我渐渐意识到他的观点。
“……可以这么说吧，大概。只要我们掌握了某种方法，我们说不定可以用它来运输货物。”
“但是你这玩意儿被打成了黑炭。”
“当然，还要减小它的爆发性。”罗杰很遗憾地把那块黑炭填补回材料的孔洞里。“如你所见，我们常识里的能量都是通过某个过程然后让自己转化为热能动能balabala……回归本质，都是这样的燃烧，那样的爆炸……”
他手舞足蹈着，最后推出了那支装有頔的高精试管：“但是它不一样，它的贵重，体现在其他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到的方面。这只是初步的探究，我觉得，它一定还有更多更大的潜力，等着我们去发掘。”
我与罗杰凝视许久，那种沉重的气氛，就仿佛我们，在这间小小的实验室里，研究出了什么能够改变人类的大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