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黎回到房中时,发现秋兰溪还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凑近一看,才发现纸上写着几个罪名。

  莫须有罪、腹诽罪、寰中士夫不为君用罪、意欲罪……

  她不由有点纳闷:“你在写什么?”

  秋兰溪:“在练习怎么当好一个祸水。”

  燕清黎:“……?”

  见她仍然困惑,秋兰溪便给她解释了一下罪名的意思,譬如莫须有罪,莫须有的意思就是可能有,意思就是我觉得你以后会犯错所以我提前先把你给杀了。

  秋兰溪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她就是一把刀,不过,她也没想按照庆和帝的意思来,因为她不在意自己以后会被人怎么骂,让她为了点好名声附小做低卧薪尝胆是不可能的。

  她要玩就玩个大的,庆和帝他们做事都得讲究师出有名,所以哪怕是面对自己想弄垮的对手无论如何也得让自己站在正当的立场上,可她不用啊。

  对秋兰溪来说,只要能把政敌搞垮,她才不在意用的方法有多离谱。

  而寰中士夫不为君用罪,则是秋兰溪苦思冥想下才被启发,当初半圣愤而离朝,这种做法在之后吸引了很多士大夫效仿,不管是真的失望还是因为在官场混不下去的,都打着这个名头体面离场,而皇帝还不能追究,毕竟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秋兰溪想的这个罪名,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有才华不来出仕为皇帝效力也是一种罪。

  听上去很离谱,但秋兰溪相信庆和帝采纳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因为这条罪名既能去治那些游离于朝堂之外又名声大能左右一批读书人的士大夫,也能强行将一批眼热的人才收入囊中。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罪名能通过是因为跟庆和帝一拍即合,但他们都不会去恨帝王,只会不满秋兰溪这个提议者。

  欺软怕硬是大多数人的本能,不畏强权才是少数,更何况,能提出这种建议的,本身也不无辜。

  燕清黎不赞同地皱眉:“你这样还哪来的活路可寻?”

  筒车的存在足以让民众念着她的好,有这个基础在,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最后退场下场也不会太难过,可如果她这些想法真的被施行出去,不难想象恨她的人会有多少,他们会日日夜夜都盼着她死,各种针对的手段频出。

  “怎么就没活路呢?”秋兰溪笑容不变,“只要最后上位的是你,难道清黎还不会护着我不成?”

  跳得高的人下场凄惨,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人倒台才不得善终,可对秋兰溪来说,她本就也没有多少退路,也不过只有燕清黎这一条而已。

  她不确定燕清黎最后能不能上位,因为她与庆和帝的感情做不得假,所以秋兰溪敢肯定,她是做不出逼宫之类的事的,就算真想下手估计也会等新帝继位以后再说,可秋兰溪不想等那么久,也不想把自己的事丢给别人去做。

  她像是已经被点燃的干柴,烈火熊熊,难以熄灭,早便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燕清黎不认同她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最后胜利会属于自己。

  “好殿下,别皱眉了,都不好看了。”秋兰溪笑着抚了抚她紧皱的眉。

  燕清黎轻叹一声,可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开心就好。”

  这话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无可奈何。

  倘若是别的人,燕清黎绝不可能这样,毕竟论身份,谁能大得过她去,所有人都被身份限制着,自然不可能在她这里占据主动权。

  可秋兰溪不同,燕清黎哪怕不懂人心,也能看出她吃软不吃硬,并且,哪怕你什么都不说,以她的观察力也很难看不出来,像是被看透了一般。

  “我自然是开心的。”秋兰溪眉眼弯弯,在这个时代中,谁过得不开心,她都不会为此觉得愧疚。

  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他们从不认为自己的思想又问题,拿现代的思想去看待他们,本身也是不公平的,但人都有排他性,既然庆和帝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拿去排除异己?

  当然,严格来说,秋兰溪其实也没有什么政敌,因为她看朝堂上的男人都不可能会顺眼,但要说矛盾大到恨不得对方去死,那也没有,她只是一把刀,会挥向谁全看持刀人的意思,但她又是有思想的存在,所以她会在不触及庆和帝底线的情况下,帮燕清黎排除异己。

  毕竟,至少目前来说,她们的理念还没有什么分歧。

  燕清黎阻止不了秋兰溪的行为,她摸了摸秋兰溪的发髻,轻声道:“去睡吧,明早还要上朝。”

  殿试的好与坏,只会略微影响职位,但除了前几名,影响也并不大,因为一切在会试时早已定好了,因为之前战争的缘故,大宁取消了殿试后三天在上朝的做法,通常第二天就得去报道。

  秋兰溪眨了眨眼:“太兴奋了,睡不着。”

  说是兴奋,但燕清黎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兴奋的痕迹。

  秋兰溪笑道:“殿下,陪我喝点酒吧。”

  燕清黎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有内力在身,哪怕对方喝醉也并无大碍,而且因为殿试后琼林宴的缘故,历来第二天都会有喝醉耽误了事的学子,大宁并非不近人情,毕竟取消了三日的休息时间,所以通常第二天早朝时间都会更改得晚上一些。

  想到这里,她这才点头,让人拿了水酒过来。

  秋兰溪不怎么喝酒,还大多都是果啤,好在水酒度数也不高,她尝了尝,味道还行,毕竟是公主府上的,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她觉得自己没有醉,然而燕清黎看得分明,不过几口下去,她就有点不行了。

  清冷的月光衬得她眉眼更加精致,秋兰溪朝着圆月遥遥举杯,不知遥远的故乡,有没有人在她忌日时敬上一杯酒。

  排斥这个时代的秋兰溪,终究还是认清了现实,接受了自己从拥有华夏人民共-和国国籍的公民变成了‘百姓’的这个认知。

  她要么改变这个时代,要么被这个时代所摧毁,她不会接受第三种可能。

  “怎么哭了?”燕清黎看着圆月,隐隐猜到了什么。

  “想家了,”秋兰溪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子,认真地看她,“我问你一个问题。”

  燕清黎拿来她的酒杯:“你问。”

  “你喜欢我吗?”

  爱太沉重,对秋兰溪来说,喜欢就足够了,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她需要给自己的心开个口子,不然与时代的格格不入就足以逼疯她。

  这不是在治病,只是试图与时代何解。

  燕清黎怔了一下,时下人表达情感都颇为含蓄,多是以物暗喻,直白点便直接就越过当事人找媒人提亲了,她不自觉绷紧身体,低低道:“喜欢。”

  “那我们交往好了。”秋兰溪立马做了决定,她并不觉得草率,毕竟又不是没有感情基础在,那是想否认都否认不了的。

  更何况,只是交往而已,这个阶段本来不就是考虑喜欢与否吗?在这个基础上再深入去接触了解,才有可能做出共度一生的准备,秋兰溪之前从无表示,是因为还有殿试这个门槛在,人都还没有立住,去谈感情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她总时不时说些怪话,燕清黎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不由弯了弯眉眼。

  秋兰溪站起身贴近她,手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侧轻轻吐气:“人生三喜今日有二,殿下,不如我们庆祝一下?”

  “你醉了。”感受着她的动作,燕清黎微微仰头,月色印着湖水,缄默地注视着一切。

  “嘘,殿下,别出声,把人给招来了怎么办?”

  她说完,就在她的唇角轻吻了一下,接着便深入而缠-绵。

  燕清黎不觉得自己能叫醒她,只好伸手抱住她,怕遇上下人,跟做贼似的,直接翻窗户进了屋。

  秋兰溪拉着她的衣领,半倚在窗檐:“别走,太黑了看不清。”

  燕清黎:“…………”

  她不知道她想看清什么,沉默地把窗关好,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对方拽着她的衣领,在她的下巴脖颈上留下了细密的吻。

  随着她的动作,燕清黎的眸色也变得越发深沉,她蓦地抬手按住她。

  秋兰溪歪了歪头,扯下自己的腰带,指尖滑过雪白的肌肤:“朝这里亲。”

  燕清黎并不是个主动的人,甚至有时秋兰溪都会有一种自己在欺负良家的错觉,因为她既不动手也不动嘴,大多数时候,秋兰溪把她衣衫都褪尽了,自己身上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果真应了她曾在马车上说的那话,瞧尽了她放浪形骸的模样。

  但分明,她并非多放得开的人。

  燕清黎无言以对,不再伪装的秋兰溪放飞自我后几乎没有羞涩这个情绪,但也没想到她醉酒后还能更放飞自我。

  似乎等得不耐烦,她还抱怨了一句:“快点呀!”

  燕清黎听话的凑近,只是手紧紧的攥紧,克制的放在两侧,绷紧的身体弯曲出好看的弧线。

  细嫩的手指抚上她背后的崎岖,但很快,她就不耐烦起来,睁着湿漉漉地眸子,又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学生,借着月光,不放过每一处,试图去刨根问底。

  她像个耐心的老师,教导着她该如何攻城掠地。